听到璟瑜追问的问题,陈夫人又恢复了一贯的冷静,完全没有了之前提糟心的长媳时那种显而易见的烦躁:“你这丫头,这个做什么?出不出兵,自有你祖父和父亲他们做主,这种事我又怎么会知道。”
“可是……”璟瑜显然并不相信陈夫人的这种说法,正想分辩两句,可话才到嘴边,就被陈夫人的一个眼神愣是给噎回去了。
看着璟瑜虽然没有再继续追问,但那张越来越清丽的小脸上却是写满了不服,陈夫人只得暗暗轻叹了一口气,才颇为语重心长的道:“你这孩子平素瞧着就比别家同龄的小姑娘要懂事得多。特别是自从那场大病之后,除了那次意外的遭人绑架之外,一直都很让人省心。对此我是既欣慰,又心疼。
我知道你祖父和哥哥们也因此而不将你当作一般的女儿家来看待。特别是你祖父,对你期望颇高,甚至像教导你几位哥哥们一样来培养你。老实说,对此事我一直都并不大认同。只不过拗不过你祖父意思,没法拦着。
当然,这并不是说我认为你祖父的做法如何不好,你若跟你几个哥哥一样,是男孩儿自是再适合不过,可你却是个女儿家。那些权谋、政治的东西,一个女孩子学了很多时候并非是福气。这些东西学多了,是难有快乐可言的。
你是我唯一的女儿,我从不求你能出人投地,只求你能一生快乐平安。未来能过些简单幸福的日子,而不是像立家立业的男儿一样,成天生活在勾心斗角、精心算计之中。
我们夏侯家已经够显赫的了,将来完全不必让你去为家族利益而联姻。完全可以找个真心疼爱你的夫君,不必计较家世。婚后过些简单的日子就好,大可不必活得那样累。所以你要学医,我虽也并不太赞成,但相比起……我到宁愿你能够心无旁骛的专心医术。
像家里会不会答应你表哥的求援,会不会出兵这种事。连我也不会去过问。你就更加不必关心这些了。我知道你也是关心父兄的安危,但你只要专心帮着你师父照顾好你大哥,让他能早日康复就好了、”
尽管陈夫人看上去还是十分冷静,但她看向璟瑜的眼神里一种难掩的忧虑,这个发现让璟瑜原本想要说的话顿时再也没有说出来的*了。她从前多少也知道母亲在对自己的教育上与祖父有些分歧,但那时似乎并不如现在这般强烈。
陈夫人对祖父老国公一直都十分孝顺,可以说事事都皆以祖父为先。就像以前她虽在对自己的教育上与祖父有所分歧,但到底也还是顺从了祖父的意思,不管她心下是如何想的,但至少从未表示过任何的不满。可今天她却是破了这个例。竟然对自己直言了她的不满、表示了她的担心。可这是她自从重生为璟瑜这个身份,认识这位母亲起。就从所未有过的。
璟瑜直觉她的担心的理由绝对不仅仅只是她所说的这些原因,言下不无隐瞒了什么别情。而且那被隐瞒的部分,才是真正令她焦虑担忧至此的真正的理由。璟瑜真的很想要问个清楚,但她却了解陈夫人的性格,知道她既然选择了隐瞒,就没打算告诉自己。问再多遍,结果也是一样。
不过她能够肯定的是。无论到底是什么原因,她都是因为关心自己才会如此。就此一点,这份真情也璟瑜心里很是感动。
为了安抚陈夫人“是,女儿记住了。大哥的事您也不必太担心了。至于……以后不会再问了。”
璟瑜说话的态度虽甚为诚恳,可陈夫人还是听出了璟瑜这几句话更多的是安抚自己。尽管还是有些心有不甘,但也知道璟瑜是个主意正的,能够说出这些话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同时也知道如今自己再说这些,也的确有些迟了。若是那场该死的绑架没有发生之前,或许多少有些用处。但事到如今却是有些不能了。
想到这里陈夫人又再次暗叹了一口气,这样的结果她其实早就心中有数,只是一想到当年幸方大师留下的那些预言似乎都一条条的验证了,她就越来越担心女儿的未来。直到今天,因为各种心烦的事都挤到了一起,终于让她忍不住说了这些话出来。
屋里的气氛正有些僵硬,而正在这时小哥夏侯烽进来打破了眼下的这种气氛。
“母亲,您怎么还在这儿,祖父那边正……”人还没有进屋,夏侯烽的声音又在在门外响了起来,他一进门才看到原来璟瑜也在屋里,又转而先向璟瑜道:“妹妹?原来你在这里,我刚才过来的时候你聂神医正在找你呢。”
近两年来已经稳重了许多的夏侯烽,在几个亲近的人跟前依然还是保有几分从前的样子。看着他现在这副没心肺的模样,璟瑜实在有些难以跟当初在回榕镇时那个一身煞气的威武银甲将军的模样联系在一起。不过,整个家里除了他们的父亲觉得他还是有些不大稳重之外,包括璟瑜和祖父在内,都觉得他这样很好。有祖父在上面挡着,他对父亲的不满丝毫没怎么放在心上。
“师父在找我?”璟瑜闻言怔了一下,有些疑惑的道:“可我才刚才从他那边过来不久啊?你知道他找我有什么事吗?”
夏侯烽果断的摇了摇头,道:“我哪会知道,不过是正巧遇到了,他让我帮忙找找。可没跟我说起是为什么。”
璟瑜又转头看向陈夫人,明白她意思的陈夫人点了点头,道:“既然你师父找你,你就快过去吧。”
得到了首肯的璟瑜转身准备离开时,就听到夏侯烽道:“对了,妹妹。我也有事找你帮忙,不过并不在急上。我等晚些时候我再去找你,你从你师父那边回来后就使人来告诉我一声。”
“知道了。”心里猜想着聂一脉突然又找她的原因,璟瑜也没心追问他想要找自己帮什么忙,就答了一声应下了。反正他也说了不在急上,等他来找自己的时候那原因自然就知道了。
璟瑜边答边跨过了门槛,就听到身后夏侯烽又跟陈夫人道:“母亲,祖父有事找您。请你过去一趟。”
然后就听到陈夫人应了一句:“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心知祖父找陈夫人过去的原因很可能跟外祖送给她的那封家书有关,璟瑜不由有些担心她。她多少能够看出母亲今天的心情似乎十分的不好,这其中就不乏有那封家书的几分“功劳”。
不过她更知道对于此,她是帮不上什么忙的。于是她怀着几分沉重的心思,又去了家人特意给聂一脉收拾的住处。家人在得知聂一脉愿意留在府里三年,自是异常欣喜。自从聂一脉奇迹似的救下了夏侯焰,家人对他的医术就格外的另眼相看。这样医术高明的神医能够留下,自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先前在得知夏侯焰虽已再无性命之忧,但身体却是会需要一段长时间的调养后,他们就对夏侯焰的身体状况十分的担心。现在聂神医自愿留在府里三年。那对夏侯焰后续的调养自是极有好处的。所以就特意在府里给他收拾了一个院子给他当作未来三年在府里的住处。因为要方便他闲暇时继续研究草药,这个院子远比以往来客人时客人们所坐的客院要大上许多。
璟瑜来到这处总是飘着一股药香院子。一进到屋里看到她师父聂一脉手里拿着一封书信模样的纸页,一脸的忧色。
这难道也是今天收到的?怎么今天送信的人这么多?怎么好像都约齐了日子似的。
璟瑜心中暗暗嘀咕着,嘴里却十分恭敬的问道:“师父,听说您有事找我?”
“嗯,正是。”聂一脉抬头看向璟瑜,然后将手中纸页随手折了起来放到一旁的桌案上:“你小师兄来信了,说你三师兄被人送回了蓝城。他染了一种奇症。你小师兄让我立刻回去看看。我已经跟您祖说过了要离开一些时日,具体的时间还要看你三师兄的病症如何。令祖已经答应了,不过在离开之前我关于你大哥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的用药事宜还要跟你交待一声。”
“三师兄染了奇症?”聂一脉的这个消息着实令璟瑜大吃了一惊:“您是说在沧州行医的三师兄,名李小蘖的那个?您不是说他的医术虽不及天份更高的二师兄,但也十分不错吗?怎么他自己还……对了,小师兄信里提到了他染的是什么病吗?”
聂一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无忧虑的道:“可不正是他。我们这一行有句话叫做‘医人而不自医’,更况且对他的病,你小师兄的信里写得并不十分清楚。但以你小师兄的实力,他都认不出来想来很有几分棘手。”
今年这才刚开始,怎么这坏消息就一个接着一个?莫非还真是流年不利不成?心情更加沉重了几分的璟瑜在心中暗道。
璟瑜郑重的道:“那您赶紧就交待吧,弟子一定会严格照办的。您一会儿离开前稍稍等一会儿,弟子去家里药库里包些外边难找的药给您带回去。您回去之后,三师兄治病若还有什么需要,尽管给弟子来信说一声。若有书信,交给我家别院那边的管事即可,他有办法尽最快的速度送回来的。”
对璟瑜要赠药一事,聂一脉无半点客气推脱的意思。经过这一次给夏侯焰解毒一事,他毫不怀疑夏侯家收罗药材的本领。至于会不会因此而欠下人情,他已经不再考虑了。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收他家的好药了,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顶多以后更尽心一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