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的气氛沉默得诡异。
舒望扭头盯着秦宥的侧脸看了好些时候,才笑嘻嘻地开口了:“老柚子,一个星期没见,你是不是想我想得要死?”他的声音里洋溢着满满的幸福,一点也看不出异样。
而秦因书则在舒望看不见的地方向秦宥射去了凌厉的目光。
秦宥嘴唇微微开启,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一分钟过去了,终究还是没有回答。
突然之间,气氛冷到了冰点以下。
舒望冷下脸收回目光,同秦宥一样面无表情地直视着前方。两人都不再说话,就连小小的秦二娃也出神地盯着某处,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这般死寂一直持续了第一个红灯。
秦宥将车停在了斑马线外,等待着红灯结束,可却忽然被人紧紧抓住了手腕。
舒望表情冷淡,目不斜视地瞧着前方过马路的行人,甚至连头都没有偏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语气干脆果断,乍一听镇静非常,但稍微沉下心,就能发现其中那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没什么。”秦宥比他更加冷漠淡然。
两人就这般僵持着直到后头的汽车不耐烦地按起来喇叭:“没看见绿灯了,还走不走啊?!”
秦宥淡淡瞧了舒望一眼,然后一根一根扒下他的五根手指,把他的手送回了他自己怀中。
舒望面不改色,正襟危坐,可眼里却泛起了薄薄一层水雾。
回家、吃饭、洗澡、睡觉,两个人像是被消了音似的再也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在无尽的沉默中机械地进行着这一切。
夜已深去,舒望僵硬地躺在床上盯着黑茫茫的天花板,完全无法入睡。
他的人是静的,但脑子却是乱的。
他与秦宥十六岁相遇,十九岁结婚,二十岁有了二娃,至今已经九年。这九年来的一幕幕如同流水般在他眼前缓慢淌过,秦宥从来不曾这样对他,甚至连他伤了一根头发都要心疼好久。
他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就突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甚至连一点点苗头都没看到,前几天两人还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他实在不服气。
在黑暗中,舒望侧过身子目不转睛地盯着秦宥乌黑的后脑勺。
这是这么多年以来,秦宥第一次背对着他而睡。
以往他睡觉不拘一格,秦宥非要和他相拥而睡,久而久之他也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可他还没变呢,对方却先变了。
他越想越多,心底不可抑制地涌上了一股委屈,那委屈越来越浓,越来越厚,只差一点便能让他啜泣起来。
也许是被委屈逼的,也许是心里实在渴望,在不知不觉中,舒望贴近了那副坚实的身体。
他伸手搂住秦宥的腰部,脸紧紧贴着他灼热的背,小声道:“我知道你没睡。”
他又抱得更紧了一些,凑得更近了一些,几乎是贴着秦宥耳朵说道:“我们可以不要这样了吗?”
他等了好久,等到他以为秦宥是真的睡去时,才听到了那熟悉中略带点喑哑的声音:“别这样……”
“我不,我就要这样!”他在被窝中摸到了秦宥大手,急忙握紧,怎么也不肯松开:“我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但我可以改,真的!”
“不,你没错,是我错了……”在这句话响起时,舒望感觉到自己抱住的身体突然一下泄了气,就像一座巍峨广厦再也承受不住支撑它挺拔的压力,塌了。
舒望眼睫微颤,这时,秦宥转过身,穿过那迷蒙的黑雾,直直看向他失落的眼里:“我看……我们还是先分开一段日子……”
“我不许!”舒望猛地从床上坐起,冷风毫不留情地灌进被子里,让他的心灵连同*齐齐打了个寒颤。
他受够了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他就是不答应,秦宥又能拿他怎么办?!
秦宥似有些不耐,也懒得理他,起身就要离去,可这时却被人给重重地扑倒了。
舒望骑在秦宥身上,不知轻重、用尽全力亲吻着、舔舐着、吮吸着、撕咬着他的嘴唇。
他觉得自己是疯了,除了将自己揉进秦宥的骨血里,他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去将秦宥锁在自己身边。
他只能不顾一切,飞蛾扑火般献祭着自己。
他将舌头深入到秦宥嘴里,暧昧地搅动起不绝于耳的滑腻水声,战栗着滑过那温热口腔内的每一寸软肉,时重时轻,时快时慢,在每一个敏感的地方卖命地勾引着,惹火地挑逗着,可却怎么也无法引得秦宥与他纠缠共舞。
对方口中的软物只是静静地躺在那儿,好似一团死物。
慢慢地,舒望的心也冷了。
他撑着秦宥的胸脯坐了起来,低头看着对方熟悉的脸庞,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借着窗外透来的朦胧月光,他贪婪地看着他,不肯放过一丝细节。隆起的眉骨,深陷的眼窝,坚毅的下巴,乌黑的眉,深邃的眼,菱形的唇……和他记忆中几乎一模一样。
可他明白,明明还是一样的皮囊,可为什么人就不是那个人呢?
他真的不明白。
酸涩的滋味从心底渐渐弥漫开来,舒望抓紧身下的床单,干涩地说道:“一定是有什么误会,你可以告诉我,我能接受的……”
与他的反应截然相反,秦宥冷冷推开他,下床拿起一旁的衣服穿上:“你想多了,没有误会。”
舒望摇了摇头,声音更加哽咽了:“不,你骗我。”
就在他喃喃自语时,秦宥却迈开长腿朝门口大步走去。
所有的委屈愤怒一下涌上心头,舒望攥紧拳头,用带着哭腔的声音冲着他的背影声嘶力竭地喊道:“如果我们是因为什么狗血得不能再狗血的原因而分开,我会恨你一辈子的!”
“不,只是因为我变了。”秦宥顿住脚步,沉声道。
撂下这句话后,他走得更快了。
虽然双腿有如千斤重,虽然每往前迈一步都是那么艰难,可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逃离这里,他要逃离这里!
不然,他会疯的……
舌尖扫过唇上被撕咬出来的血沫,秦宥的神智陡然清醒了起来,眼神中染上了一抹深沉决绝,就连步伐变得更加坚定有力。
他不过是在为了对的人做对的事。
他没有错。
隔壁闹出了那么大动静,秦因书怎么可能睡得着。
当自己的房门被推开时,他赶紧闭眼装睡,没多久便感觉到床上多了一具冰冷的身体。
他吧唧一下嘴,假装睡得正香,翻了个身,紧紧抱住身旁的人,希望能让舒望尽快暖和起来。
“二娃,原来难过的味道这么不好受……”耳畔突然响起了舒望低低的呢喃。
秦因书颤抖着睫毛,可始终没有睁眼,他知道舒望一定不会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现在这幅模样,只能强迫自己赶快睡去。
可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两人头下的枕头湿了。
第二天是周末,秦因书也不用忙着去学校上学,放心大胆睡了个懒觉。
他醒来时正听到大娃在外面哀伤地嚎叫着,于是立马跳下床,跑到了客厅,正好看到舒望站在门口把大娃交到了一个陌生女人手里。
舒望关上门,才发现秦二娃皱着小脸站在自己身后,他向厨房走去:“肚子饿了吗?要吃什么?小爹给你做。”
秦因书拉住他的衣摆,不满道:“为什么要送走大娃?”
舒望在原地站住,蹲下身看着他的眼睛:“二娃,小爹这几天可能照顾不过来你们了,所以就把大娃先送到我一朋友那儿寄养几天。还有,”他犹豫了会又道:“等下,我会把你送到外婆家,你要乖乖听话。”
看着眼前的舒望脸色苍白憔悴,眼圈乌青一片,秦因书暗自握拳:“我已经二十八岁了。”事实上,他甚至比舒望还要大上三岁。
舒望愣了愣,然后疲惫不堪地揉了揉额角。他已经忘了,这个二娃已经不是他的那个二娃了。
“那好吧。”半晌后,舒望从地上站起,准备往厨房走去。
可才一站起,强烈的眩晕便猛然袭来,他眼前白花花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方向感和平衡感也跟着消失不见了。
他觉得自己就好像悬崖边的一颗柳树,摇摇欲坠、几乎要站不稳了。
秦因书知道舒望这是低血糖犯了,连忙扶着他走到沙发边坐下,然后拿来了一杯糖水,看着他慢慢饮下。
几分钟后,舒望总算好多了。他伸出手想要摸摸秦因书的脑袋,可还没碰到就忽然想起二娃已经二十八岁了,应该不喜欢被这样对待,于是又讪讪地收回了手。
可秦因书却在这时道:“我想要小爹摸摸我。”他一边说着一边抓着舒望的手来到了自己头顶。
不仅是为了宽慰舒望,更是因为他真的非常想念舒望,想念他的的每一次触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