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为何要支持帝释天的做法呢?明知这件事对她来说危险异常。
蒹虚苦笑——作为臣子, 她如何拗得过大人呢?
“其实,去除业火并非对大人没有一丝好处。那终归不是大人的本命法宝, 任其发展只会对她身体有碍。”
“可是,除了还给我还有更好的方法吧?更安全也更轻松的方法。你作为臣子为何不谏言呢?”
王妃陡然为难起人来还真是叫人措手不及啊。
医官心中叹息, 终究还是把那不适宜由她来说的话说了出来。
“王妃您应该不会认为微臣没有谏言过吧?不止是我,乾达婆大人,苏摩大人也劝过很多次。可后来我们都想明白了,帝释大人还您涅之火只是有危险,可您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可能会要了她的命。我们这帮做臣子的也不过是权衡利弊而已。”
“再者,大人真心爱慕您,我们自然也要像敬重她一般敬重您。要我们死谏于您有碍的提议, 那可真有点为难人了啊。”蒹虚讲话总有不会叫人讨厌的本事, 话说得漂亮又不过分卖乖,还能举重若轻,当真不容易。
墨焰知她处事圆滑,难得笑了一笑。“劳烦医官操心了。”
其实, 她是明白的。不论是自己还是这须弥山所有人, 哪有能拗得过帝释天的?不说她的权力,只说她那股子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劲也没几人受得住。
不论是爱上她还是被她爱上,都是福祸难料的事。
蒹虚摆摆手谦虚地道:“没有什么操心不操心的,不过是我分内之事罢了。”
“你们对她……当真难得。”
今日帝释天不在,蒹虚也是闲来无事这才与墨焰多聊几句。此时墨焰这般感叹,她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一动。
“我族受过大人恩惠,实不敢忘……不知王妃您对我们苏摩一族了解多少?”
苏摩也算是与阿修罗恩怨颇多的一族了, 墨焰多多少少是知道一些他们的事的。就在万年以前他们还只是须弥山一个小小的部族,族人寿命甚至不到千岁。还是苏摩成为月神之后,帝释天为整个部族抬了运势,苏摩一族才有如今的地位。
而在更在那之前,阿修罗族为抢甘露酒,屠杀几万苏摩族人,最后也是帝释天出面调停的。
“略知一二。”
蒹虚大致也知道墨焰知晓的是哪些事,笑了一笑道:“其实,阿修罗与苏摩不仅有怨,也是有缘的。阿修罗如今虽为八部,曾也不归属于天人之中。”
“传说第一位苏摩族长是众神搅动乳海出生的第一人,他作为酒神出生,酿造的甘露酒可使饮用的天人获得巨大的力量甚至永生。他因最先完成登基典礼成为王而骄傲,后抢走天神导师的妻子——美丽的乾达婆族公主塔拉,招致天神讨伐,还是阿修罗族与苏摩一同抵挡天人的。”
蒹虚所说已是不知多少年之前,如今几乎可以称之为传说的事了,真假都不知。
“后因陀罗解放塔拉,苏摩遭受惩戒,苏摩一族也就慢慢没落了下去。”
墨焰原以为蒹虚会与自己说她敬重帝释天的原因,没想到竟说起了这些。只当故事听的话也算有趣了。
“这些传说竟是真的吗?”她放松下来,也生出了一点兴趣。
“当然是不知道真假了,王妃您当玩笑听一听也就罢了。”蒹虚笑得洒脱,“微臣的意思是,须弥山甚至是六界那么多种族,积年累月下来谁与谁没有一些恩怨,甚至是血海深仇呢?我们苏摩一族若非帝释大人厚爱,族人寿命便只有短短一千来年,万年以前的仇恨到了如今也该消散了。”
墨焰这才明白过来,蒹虚是在劝自己释然心中对苏摩一族的愧疚。苏摩一族向来以洒脱著称,人若犯他,他们自是有刚直不弯奋死血战的脾性。只仇怨对他们来说到底是不值得长久记挂于心的。
“苏摩一族心性豁达,墨焰佩服。”
蒹虚笑着摆手。“也不过是想得通罢了,曾经乾达婆大人觊觎……咳咳咳,觊觎我们族长也是差点惹出祸事,但事分两面,如今看来也是良缘。于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来说,于各部族人来说,最有幸的便是遇到个英明的首领和天主。能让部族之间没有大的冲突,能公正地对待各部,这就是我们效忠大人的原因了。”
蒹虚年纪小,没有经历过上一代帝释的混乱,墨焰却对她的话有更深刻的体味。帝释天虽……因她而对阿修罗族动了干戈,到底手下十分留情。这万年以来须弥山也是井井有条,各部兴兴向荣。至于说帝释天公正,墨焰却又觉得有几分好笑。
对于无所谓的事,帝释天自然能让人觉得她公正,可是这些年下来众人也该回过味来才对。这位天主对厌恶之人毫不留情,对喜爱之人掏心掏肺。
而作为帝释天的心头好,墨焰竟一时不知自己该不该庆幸。
蒹虚一番话莫名排解了墨焰不少难以言明的心绪。仇怨过去,能好好过为何一定要自寻烦恼呢?就算只有一世,能陪她走多远就走多远吧。
帝释天终究打定主意要厚着脸皮与墨焰试一次。万事开头难,只要头一次做好了,今后自可按着这次例行做下去。
她想得挺美,当即准备了一番。
墨焰看着她指挥侍女布置房间,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她这般大张旗鼓,根本就是在告诉所有人两人晚上要做点什么了。
对帝释天的感情墨焰无法再否认,但对于这个人的一些行事作风,她确实是有些不适应的。霸道或者爱娇看起来还有些可爱,但那种不要脸可真是叫她无可奈何。
墨焰知道她从出生伊始便是这须弥山的天主,身侧随时有人伺候,对隐私一事不十分看重。可这不看重也得有个限度。墨焰倒也不是羞涩的人,否则经过之前那些事如何还能泰然自若?可到底没有她那个厚脸皮,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的。
“焰儿,我让她们准备了花瓣,你觉得到时候在浴池里撒哪种比较好?”帝释天笑嘻嘻站在一旁,征询自家王妃的意见。
墨焰是体会过她所谓的浪漫情怀的。上一世的帝释天空有名头毫无实权,可招待墨焰的手段因其用心和拮据偏更显出几分情调来。这一辈子也不知是财大气粗惯了还是怎样,满脑子都是些恶俗点子,叫人啼笑皆非。
幸而她模样长得好,又满心满意的真诚与爱慕,倒是叫人生不出厌烦的心来。
“你喜欢哪种就撒哪种吧。”
帝释天并不觉得墨焰敷衍自己,反而觉得她是在顺着自己,很得意地点点头。“也好,你就不要操心了。”
为了墨焰的身体着想,两人的寝宫早已搬到了胭脂舍。只是这一处毕竟不如帝释天原先的宫殿宽敞,等侍女们将房间布置完,没看出多少浪漫倒显得有些拥挤了。
“这是什么?”墨焰指着一株离床头不远的、半人多高的、枝叶异常茂盛的盆栽问帝释天,“好看吗?”
十分平平无奇。
帝释天却拉着她的手开心地道:“这是月亮树啊,现在不好看,等夜了就好看了,会发光!”
“那这又是什么?”墨焰抬头看看被装饰一新的床顶,最中间挂着一颗拳头大小的玄色珠子,色泽虽沉表面却分明的流光溢彩。
“东海的玄彩夜明珠,晚上会发光,好看!”
“这个、这个、这个也都会发光?”墨焰一连点了三个新进屋的装饰,帝释天连连点头。
到底是对夜里会发光有多执着呢?
“都撤了。”
“为、为什么呀,这些都不是明火,不会很刺眼的。”帝释天拉着她的手撒娇,不愿放弃这般有情趣的东西。
“夜里要这么亮做什么?”天人耳清目明,就算没有一丝外界的光亮,自身的身光都足以其看清周遭的景象了。点了灯自然方便,不点灯却也并无大碍。
更何况是就寝的时候?就算是所谓的正事也根本无需这些。
“可是晚上我们要做正事嘛,你又不爱亮堂堂的,我就想……我已经试过了,不会很羞人的。”
墨焰听得她一堆乱七八糟的胡话,又看到周遭低眉顺目一副努力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的侍女,当真是气急。“又不是看不见,撤掉。”
她态度强硬,帝释天哪里敢忤逆她,欲言又止了一会儿,终于还是叫侍女把大部分东西都给撤了。
“就留一个夜明珠吧焰儿,就留这一个。”
若是连这个也留不下来,她怕自己连墨焰的脸也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