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是一座不夜的城市,每一束在我身边环绕的灯光都好似在诉说着我曾在这里体会过的喜怒哀乐,然后让我明白,我的身体里已经流淌着这座城市的血液,我的灵魂因为一些人,一些发生过的事情,在这里的土壤中腐朽过,也萌芽着
这个夜晚,我不知道自己在这个陌生又熟悉的街头坐了多久,我想去医院陪着正在昏迷的简薇,却于事无补,我想回老屋子,哪怕只是看米彩一眼,可已经没有了初见时,随心纠缠她的勇气,于是就这么孤独的流落在街头,在漫长的夜色中煎熬着
对面的商场已经打了烊,我终于从长椅上起了身,我想回老屋子看看,不一定要与米彩对话,只是站在门外,确定她已经回了家,心中也会安定一些。
拦了一辆出租车,我在20分钟后回到了那座熟悉的小区,我站在楼下,仰头看着,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光亮,也许,此刻的米彩已经进入到睡眠中,也或者,她褪去了白天坚强的伪装,正躺在被子里默默的抹着眼泪。
实际上,我真的谈不上有多了解她,所以一直以来,总是活着对她的猜测中,时而疲惫,时而有些恐慌,尽管她已经做的足够好,时常安慰着我这颗不算自信的心,可我还是那么害怕失去这个优秀的她
我站在楼下又抽了一支烟,心中冲动着想上去找她,可是只在走上楼梯的第一步,便没有能够再迈出脚,我想起了她在昏黄中冷漠的模样,这种冷漠的状态提醒着我,她现在需要的是独自静思的空间,数次的反复之后,她已经厌倦了我再用感性去碰触她的理性,她也不会在这个非常的时期,再次燃烧起当初爱的那么炙热的心情。
我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了她:“记得盖好被子。”
她回了我的短信:“嗯,你也别着凉了,找个酒店休息下吧。”
我低垂着头走出了楼道,停留在原来站过的地方,又抬头向她的房间看了看,然后一阵阵失神,我情愿她不愿意回复我的信息,至少证明她还生着我的气,对于男人而言,怕的不是女人生气,而是这种极度的理性,这种理性往往是爱情结束前的强烈征兆,她可以像个普通朋友去关心我,却已经不会在我身上燃烧起激情,我承认,是我一直以来的偏离过度伤害了她,所以我不敢再奢求什么只是那句“只要我们其中的一个人不放弃,另外一个人也不许放弃”的承诺还在心头清晰的回荡着但又不敢将这句承诺当作是自己留下她的救命稻草,因为我不想让她再为了我痛苦和纠结我不是个好男人,我辜负了她的一往情深
我黯然离去
回到医院,白天喧嚣的场景不复存在,只看到那些带着病痛的人或入睡,或深深的为自己担忧,在这深夜里叹息苦恼,我轻声的走着,走到了长廊的尽头,却看到了已经靠在长椅上睡去的乐瑶,她的身边放着一瓶嘉兴酒,还有一些类似花生米这样的下酒小吃她真是执拗,好说歹说,也没有离去,恐怕是算准了我还会回来。
我想喊醒她,她却已经条件反射似的醒来,摘下了自己的口罩,睡眼惺忪,语气却关切的问道:“你去找米彩,她怎么说”
“在楼下站了一会儿,见屋子里没有灯亮,就没有上去你怎么还在这儿待着,不是让你找个酒店赶紧休息的嘛”
“打你电话也不接,我能不担心吗见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咯,你要的嘉兴酒。”乐瑶说着将酒递给了我,我从她手中接过,她又整理着自己刚刚睡皱了的外套。
我来到玻璃窗前,向病房里的简薇看去,曾经阳光过、泼辣过、感性过、勇敢过的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安静,安静到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里的人,我不晓得她的意识现在在哪里遨游,那个地方又是不是远胜于这个油腻人间想到此,我的心中又是一阵难过因为不想看见一个肉体沉睡,灵魂却不知去向的她。
我坐回到长椅上,双手按着自己的额头,看着那铺在地面上的地砖,满腹的心思,我必须给简薇要一个公道,她不能白白承受这无妄之灾,我要找到那个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煽风点火的人,可又害怕那个人就是意料之中的严卓美,如果真的是她,我和米彩的这段感情该何去何从,以后会不会等来她更残酷的报复
如过不是她,到底又是何人要如此针对简薇难道是她父母东窗事发前惹下的仇家
我皱了皱眉,也许这个可能性最大,而除此之外我也想不起谁还有这样残酷的动机,这几乎是赶尽杀绝,泯灭人性
沉思中,一直没有离去的乐瑶拍了拍我的肩,轻声说道:“昭阳,这里有值班护士,你别这么于事无补的守着了,先找个地方正儿八经的吃点东西,然后是回米彩那边休息,还是找个酒店,你自己看着办”
我抬起头看着她,心中是一阵说不出的滋味,仿佛这么多年过去了,最后留在我身边把共患难当作是一件事情去面对的只剩下了她,她虽然已经嫁为人妇,并是享誉影坛的影星,但我们的情谊还在,就像过去那样,没有变质过这辈子,我们没有做过一天情人,但友情却是可以在我们之间长存的。
次日的清晨,我又来到了医院,询问了当值的护士,她告诉我,简薇的状况一直很平稳,但却没有醒来的迹象,而什么时候能从重症监护室转移到普通病房,也需要进一步观察后再做出决定。
在我之后来到医院的是神色憔悴的颜妍,昨天晚上我们已经通过话,我向她了解了案情的进展,从调查的结果来看,这更像是一场有预谋的暴行,最后在楼梯口的争执,监控恰恰被破坏了,根本没有现场的画面,一群被警方控制的肇事者纷纷推脱责任,而真正推简薇下楼的人却已经潜逃,没有人知道这个人所属哪一个公司,他只是混在人群中趁机作案的,警方目前完全没有线索,这种干净利落的作案手法,更加验证了这是一场带着险恶动机的蓄谋。
颜妍与我一起神情落寞的坐在了长椅上,我沉默了很久后对她说道:“颜妍,有个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嗯什么事情”
“文艺之路这个项目,简薇出事前已经全权交给你去打理了吧”
颜妍点了点头,道:“是,包括所有权都已经交给了我”说到这里,颜妍的眼泪又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在哽咽中继续说着:“昭阳,薇薇她是真的打算去美国重新开始的,国内的一切她都不打算再过问了,可为什么还是碰到了这样的事情到底是谁要害她呀”
我叹息,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
等她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后,我这才对她说道:“是谁有心要害她,总有一天会有答案的,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撑起她的公司,不能让她的公司变成一堆烂摊子她曾经为之付出过多少的心血,没有人比你我更清楚了”
颜妍神情复杂的看着我,却沉默不语也许在她眼里,简薇曾经轰轰烈烈的投资了路酷这个公司,为的是成全我的理想,我却将她的好意辜负了个彻底,现在遭遇这么大的变故后重新接手,怎么能不让她唏嘘。
我又说道:“简薇的广告公司你继续帮忙打理,至于欠下的债务,我会去想办法填补的,还有,文艺之路这个项目我已经找好了新的投资方,很有实力,我也会继续参与到这个项目以后的改造和发展中不过,在这之前,希望你能给我授权,让我全权负责这个项目,我好开展下面的工作。”
“你这么做是为了薇薇吗”
我思量了很久后,摇了摇头,回道:“是为了欠她的那个理想也为了自己的理想。”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准备授权书的,希望现在做这些还不迟,薇薇能够有机会看到最该接手这个项目的人,正全心全意的为这个项目努力着。”
“她一定会看到的”
在我和颜妍的说话间,秦岩拎着一只保温盒来到了我们的面前,有些不好意思的对我说道:“阳哥,你也来这么早啊,早知道我多带一份早餐来了”
“没事儿,先给女同志吃,回头我去医院的食堂吃些就行了。”
秦岩将保温盒打开,递到颜妍手上,又对我说道:“去食堂吃多没有营养啊,待会儿我回去再做一份就是了,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对了,你刚刚和颜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们就好好帮简薇姐做好她的公司和项目吧,照顾简薇姐和后勤的工作就放心交给我了”
颜妍很少有的用一种温柔语气对秦岩说道:“辛苦你了。”
秦岩面色认真的回道:“患难才见真情嘛,你应该和阳哥多学学,我在徐州时每天给他煮牛奶,保障他的中餐和晚餐,他也从来没有和我说一句辛苦了,其实,真的不用这么见外的”
我点了点头,认同了秦岩的话,因为,只有别人困苦时多帮衬,哪天自己受累时,才会有回报,我们应该在这个并没有多少安全感的世界里互帮互助,建立最原始的信任。
这时,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我心中一动,转头看去,只见米彩穿着黑色的高跟鞋,白色的长衣外套,向我们这边走来,我看见她的模样就感觉踏实,可是她的神情里已经没有了在一起时,把我当作是自己天堂的温柔,我看到的依旧是那个从前难以接近的她,虽然她正在向我身边接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