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仵作点头,接道:“是的,如今这个时节,尸体从死亡到全身肿胀乃至面目难辨约莫要二到三日,三十个时辰左右。”
“可你看这——”徐仵作指着一具尸体腹部两侧冒起的水泡,“这些尸泡才刚刚冒出来,而腋下还未出现。这般看来死亡时间估摸在十二到十五个时辰。”
“徐老先生,这是什么毒物所致?”王家文问道。
徐仵作呵呵一笑,辑道:“这位大侠,请恕老夫才疏学浅认不得这等毒物。”
“徐老叶子,不必自谦。您从行三四十年,学识渊博,长悦正想讨教呢。还请客栈喝些茶水降降燥。”董长悦说着,左手虚引。
“过誉了过誉了,董圣手年纪轻轻便有此医道造诣,才是令我汗颜呐。”徐仵作拱了拱手,继续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请。”董长悦在前引路,回头说道:“秀子,陪我先回客栈;家文,这边交给你了。”
回到客栈,吩咐小二上茶点凉品,董长悦和徐仵作双双落座。
客套了几句,董长悦问:“徐老爷子,您可看出我这帮镖师是如何中伏?”
“看来董圣手是觉得贵镖局众镖师的死跟毒物有关。”徐仵作抿了口茶,说道,“现如今不似从前,隔空点穴已是无用;贵镖头十二皮部的修为,若是施毒,很容易发现。”
董长悦听着,点了点头。
徐仵作继续道:“数百年前,有个毒君为祸武林,一手毒功出神入化,其绝技便是号称无解之毒的千机毒。我猜想该是中了此毒。”
“千机毒?”
“是的。如今内力化真气,玩毒的多是外毒,我也是凑巧翻过古籍才知晓。”
“愿闻其详。”董长悦拱手道。
“此千机毒,乃是千种补药相互作用,变其药性,是大补为大毒。未毒发,强身健体益处多多;一旦毒发,便是毒入五脏骨髓,任何解毒手段只会增其毒力。”
“您的意思是补药?”
“董圣手聪慧。”徐仵作称赞道,“依据千机毒药理,针对脑袋制成的毒药,虽然难以毙命,但是片刻恍惚还是能做到的。”
董长悦起身作辑道:“多谢徐老爷子指点。”
“呵呵,那我便告辞了,留步。”
不多时候,小非跟着镖师们回到客栈,看着桌上茶点,自顾自地坐了过去,拿起一个便往嘴里送。
董长悦微笑着摇了摇头。
王家文问道:“董嫂,怎么样?徐仵作可看出什么?”
“他说,此毒可能源自千机毒。”当下,董长悦将千机毒复述一遍。
“如此埋伏确可突袭,毒药中的其他药性便造成尸体这般变化吗?”
“这倒是不知。”董长悦说道,“大非你们运镖路上可有吃了什么?”
大非踱了几步,说道:“除了干粮,便是些山果野菜野味。若说特别的,有采到过一些蘑菇说是很滋补,大伙便炖汤分食了。”
“是什么蘑菇?”王家文问道。
“比较小,也稍长些,那个伞面是坑坑洼洼的。”大非思索着,“小非,你还记得山伯说什么蘑菇吗?”
“是黑色的,叫什么就不记得了。”小非答。
王家文:“其他时候都没吃过蘑菇吗?”
“也有,多是些草菇之类的。”大非答。
王家文:“洪大叔摘来的?你们哥俩回到营地后有发现什么异样吗?”
“对,山伯摘的。”大非再次低头思索,说道:“初回营地时候,风里似有些香味,营地周边多花草,可能是花香。但我吹散后,萤虫飞蛾便跟着那阵风飞走了。”
董长悦、王家文两人对视一眼,王家文说道:“飞虫寻香倒也正常,我记得小非信上说洪大叔让你们跑?”
“对。”
“是怎么回事?”
“那时候发现山伯还活着,就喂了见血散。之后,山伯醒来,喊了两个‘跑’便倒下了。”
“来,大非你也坐。”董长悦往椅子边紧了紧,让大非坐下,看到大非月白袍上微微渗出了些血痕,心有担忧。
王家文低着头,手指背摩搓着胡渣,不再提问。
董长悦便道:“都散了吧,各自歇歇,晚饭时候我让秀子喊你们。大非、小非你俩随我来;秀子,你把药箱拿来。”
哥俩跟着董长悦进了房间。
“夫人,药箱来啦。”
“好,放桌上。来,你们两个上衣脱了,伤口给我看看。”
哥俩扭捏着,迟迟未动。
董长悦“噗嗤”一笑,说道:“秀子,你先出去罢,两位少侠臊着呢。”
秀子笑着离开,关上门。
“好了,你们谁先来?”
大非正措辞着让小非先上,没想到小非还惦记着楼下的茶点便嚷着先来。
很快,小非处理好伤口便急急忙忙冲下楼。大非关上门,荡开风涟,如屏障一般将自己和董长悦围起来。
董长悦正诧异着,大非说道:“董嫂,镖物还在。”
“什么?!”董长悦站起来震惊道。
大非摘下包袱,打开来,从箭匣底下取出个约莫一尺长三寸宽的小包袱。他说道:“送镖前,荣叔找过我。他说这趟镖从昶明府玉石坊这么高价格接回来要谨慎一些,于是放到我这。”
董长悦拿着小包袱,恢复冷静,问道:“就文荣跟你知道此事?”
“是的,连小非都不知情。”
“这里面是什么?”
“摸起来该是个盒子,但荣叔不让开,他说‘镖局要有镖局的规矩’。”
“文荣说得不错。”董长悦放下小包袱,“难怪会有杀手追杀……”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董长悦示意大非收起包袱,出声道:“谁啊?”
“董嫂,是我,家文。”门外声音传来,“有事跟您说说。”
“好,等会。”董长悦低声问大非:“你觉得王家文品行如何?我有意让他接管镖局。”
“王大哥自是没问题的,只是董嫂您不接管吗?”
“我终究是女流之辈,镖局靠的还是你们。”董长悦说,“那便将镖物一事告诉他罢,让他拿拿主意。”
王家文进门见到风屏障一愣,董长悦便道:“来,有什么事坐下说。”
王家文看着大非在场,有些顾忌,犹豫着。
“没事,说罢。”董长悦秀外慧中,开口道。
“好。大非、董嫂,我们现在设想镖头是中了埋伏被劫镖对吧?”
两人点头。
“有个疑点:埋伏是推测的,咱们先不考虑;可是劫镖是切实发生的,那么,劫匪是如何找到我们镖队的?”
大非:“王大哥,你有发现?这个问题当初我也没有头绪。”
“被跟踪了吗?”董长悦提出假设。
“我原先也是这么想的,大非是负责放哨的吗?”
“对。”
“不运功时,你的巽卦能感知多远?”
“二三十丈。”
“放哨时运功有多远?”
“百丈开外。”
“镖头皮部修为的土行,感知百丈没问题,我们镖队又有人专门负责清除行迹。所以,你们说相隔百丈的劫匪若能跟得上镖队,还需要施毒吗?”
“你的意思是……”
“内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