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秀子找店家要了间房,董长悦将众人唤来。
“今天咱们天未亮就出发,一直赶路到现在。你们可知所为何事?”
“是啊,夫人,什么事呢?我看你一整天脸色都不太好。”
“董嫂,若是方便还请相告。”一镖师作辑道。
“这事你们早晚也是要知道的。”董长悦说着,叹了口气,继续道,“昨夜凌晨,小非来信说,镖队遇匪,镖师俱亡,镖物尽失。”
“什么!”五位镖师弹立而起。
“夫人,可是林非夷?”
“对,信上还说,洪齐山死前让其离开,他与他哥哥大非正带着尸首往回赶。我回信说,在元青城南门厝县接应。”
“不对,镖头带的这支队伍可都是老手了,怎么会俱亡?”有镖师问。
“对啊,那两个小伙子都能逃脱,一队老手怎会都死了?”又有镖师问道。
“大家稍安勿躁。”董长悦双手下压,“具体怎么回事我也还不知道。方才有食客说到雷鸣,可还记得?”
“记得,夫人。三个喝酒的,说什么带回嫂子。”
“没错。”董长悦环视一圈,“雷电……你们可想到什么?”
“董嫂,你的意思是小非?”
董长悦颔首。
“那小子是震卦,不错。”
“小非武功是不凡,但不是说声势浩大么?他仅初入通脉的修为,能做到?”
“所以我才唤你们过来,我不习武,对此不太清楚。你们比较了解,会是小非吗?”董长悦说罢,望向五位镖师。
“我曾与那小子练过,他有个招式叫【千钧】,确实是一道雷从半空劈下,但好像声音不大,也不太高。”
“声音大的话,有个招式,应该是叫【雷爆】,他总是附到他哥哥的铁箭上,声音奇大。”
“所以是他了?”董长悦双目一亮。
“董嫂,不好说。”
“我们知道那小子不简单,也晓得震卦厉害。”一直沉默的镖师张治军突然开口,“不过,谁知道震卦有多厉害,或者说,天生震卦有多厉害?”
“你的意思是?”董长悦问道。
“董嫂,你担心大非跟小非两个可能被追杀?”张治军反问道。
董长悦:“这也只是我私下猜测,但如果那场雷电跟小非有关的话……”
“如果有关,就说明确实被追杀。也意味着,劫匪劫镖没成功或者是要杀人灭口。既然镖物尽失,那么杀人灭口的原因就很好猜了。”另一个名叫王家文的镖师道。
镖师李传树接口道:“他哥俩知道了劫匪是谁。”
董长悦点头道:“这般说来得赶紧前去接应,就怕……”
“不,若是知道劫匪,他们的信里应该便会告知。”张治军向董长悦求证道。
“信里没说。”
众人目光转向王家文。
“他们兄弟不知道劫匪是谁,但是,劫匪应该知道是咱们镖局送的镖,而且可能也打听到镖物贵重。”
“这趟镖,定金一百两银子。”董长悦直言不讳。
“嘶……”众人吸气。一两银子足够他们每人每月的吃穿用度,算上喝花酒和兵刃养护,也不会超过十两。
“所以,劫匪该是起了觊觎之心。若我是劫匪,劫了镖肯定不愿节外生枝。”王家文道,“因此,不论那雷是否与他们哥俩有无关系,都会被追杀——光从定金就能看得出,不管下镖的还是收镖的,都不是善茬。逃脱的人,劫匪必然是要灭口的,以免露了点蛛丝马迹被人发现。”
“此言有理。”
“既然如此,咱们兵分两路。”董长悦一锤定音。
“秀子、张治军、李传树,你们三人乘马车到元青城南门厝县接应。若是接应到了,绿色焰火相告,没有就红色的,紧急情况,需要两队汇合用蓝色的。”她说着又点了另外三人,“王家文、林叶舟、黄进成与我一起快马加鞭先赶过去,焰火不变。”
说罢,董长悦望了望天色,道:“现在戌时过半,咱们亥时一到便启程。这半个时辰准备一下,治军你们负责干粮,家文你们买几匹马,咱们一人两骑。其他需要准备的,你们自己看着办,这是二百两银票。秀子,你把我包袱拿来,我看看会不会缺些草药。”
亥时,凤溪城城门。
“夫人,一路小心。”
“你们也当心。”董长悦嘱咐道,四人绝尘而去。
*****
月上中天,大非和小非一人抓着一边车辕,拉着草料车飞奔。
他们身后,三个黑衣人穷追不舍。这三人血迹斑斑,还有一个耷拉着左臂。偏生这个耷拉左臂的黑衣人最为棘手——只见他又激发了一张水行符,拳头大小的水团浮空;再取出个药丸丢入其中,待药丸融化,水团变得黛绿后,运功将其挥发成汽,控制着飘向哥俩。
水行符是正真道五大传承符箓之一,内力或真气激发即可。以水行符为例,还细分为普通的清水符海水符,酒客也喜欢带些佳酿类酒符,珍贵一些有重水符蚀天水符等,共计百十种;激发后大体都是水团模样,大小不等。若没有水行功夫,激发后形成的水团可不会浮空。
正真道的符箓,使用方便;普通类的,价格便宜,受众极广。特别是近一二百年来,天地灵气激增后,内力蜕变,人也慧达了,武林人士若不是通脉修为都羞得自称江湖人。所以原本的内功秘籍,小贩那几文钱一本。于是百姓也是人人身负内力,人人可用符箓,正真道也因此而壮大。
此时大非周身依旧风卷环绕,那水汽靠近风圈便进不得了。只是,风圈较之五六个时辰前已经小了许多,目前仅仅护着两人和草车;而风圈外边早已弥漫着各色水汽,无数水汽混在一起,黑蒙蒙一片,想来必是毒物无疑。这黑衣人意图很明显,只待风卷停息,瓮中捉鳖。
仅剩的一颗益气丸业已给大非服下,现在大非只能竭力维持着风圈。早些时候,还能借着轻功,远远跑开。可那三人有个土行的,不管躲到哪总能被追上。另一个黑衣人,应当是金行的——抓一把草叶,附上真气,草叶顿时锋利无比。一手摘叶飞花的暗器功夫,惊艳绝伦。
小非耳听八方,横扫竖劈,打落草叶,应接不暇。
过了半个时辰,风卷一滞复又恢复,眼见得风圈更小了。哥俩抓着车辕的手,只能一再靠后,已是贴着车舟了。前边的车辕,伸出风圈,暴露在黑水雾里,无声无息的化作灰烬,果真是毒雾。
“哥?”
“真气还勉强,掌控力更弱了。”大非答。
小非:“那个水行的再不解决,要糟。”
“你有办法了?我现在出不了手。”大非问。
小非:“再一会,真气恢复够了赏他一雷。”
“行,再坚持一会,翻过这座山,便是茶府元青城地界了。”大非说罢,一边调息一边控制着风卷。
*****
“吁——”董长悦停马,“林叶舟你留个标记给张治军他们,咱们往三府交界方向找过去。”
此时董长悦一行人抵达元青城南门厝县,风尘仆仆。元青城是茶府最西北边的城池,再往西北边是一片老山林,覆盖方圆几十里,而南门厝县就位于这片山林中。
夏日时节,天亮得早。约莫卯时一刻,骄阳初露。四人飞骑,朝霞相送,花鸟相迎,消失在官道的林樾里。
此时,天色隐约一亮。
王家文高声道:“北边不远,灵气暴躁,是震卦!”
“走!”董长悦一马当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