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治军不明实情地被派往皇都昶明府,所以原本他负责抚慰事宜就落了下来。
于是,董长悦将这十二个抚慰任务重新分派。
笑勒镖局的镖师大多来自官埔城周边村县,远倒是不远,只是一个个小村落找起来不容易。
大非和小非两人一组,分派到三个任务。
一个在官埔城西北角的蓝田县,另两个都在西南方,近的就在官埔城的古雷县,远的在诏安城南胜县。
两人合计着,先到蓝田县,接着远去诏安城,最后返程去往古雷县。
他俩兄弟家住绕山县林家村,而古雷县与绕山县相邻,若是时间抓紧一些便可在初八晚上回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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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午时,两人走出蓝田县尾洋村。
虽然已经有所准备,但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伤,外人总归是难以感同身受。所以,哥俩以赶路为由,谢绝了那户人家的挽留。不是因为芥蒂也不是冷漠,而是小非不忍心看着同镖伙伴的家人,强装热情的招待。
他们俩都看到了,热情招待的眼眸深处,那一抹浓浓的悲恸。
难怪董长悦曾说“不要再折磨他们的家人”,这一刻,小非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突然发现他哥俩在场,是一种凌迟,是在伤口上撒盐。
他逃也似的,拉着大非跑了。
他骑上马,离了官道,在山林间飞奔起来。不知跑了多久,速度慢了下来,他大口喘着粗气,转头向后看去,大非跟着放慢了速度。
“哥,如果……如果我们也死了,爹跟娘,怎么办……”
大非叹了口气,看着小非发红的双眼,缓缓说道:“这就是江湖,身不由己。”
“江湖……”小非喃喃道。
“是啊,你忘了当初爹娘怎么说的了吗?”大非轻声说着,话音带着两人陷入了回忆。
那是今年年初,正月廿五日,是哥俩进入笑勒镖局的日子。
“大非、小非,为娘知道你们男子汉喜欢闯荡,可你们还不知江湖险恶。”
“万事不可逞强,好好保护自己,知道吗?”
那是临行前,非娘的嘱托。
俩兄弟宽慰了娘亲,非爹也发了话:“镖局是初入江湖的好去处,能够浪迹天涯,关键还能让你娘找到你们。虽然我已让文荣照看你们,但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千万别身陷险境,最重要的是别把命搭上了。”
非爹说着,偷偷指了指非娘,小声道:“为了江湖安宁,千万看好你们的小命,不然丧子的女魔头出了世,那可不得了……”
“爹娘,你们放心罢。我可是震卦,一定打的恶人屁滚尿流。”
“哎,大非你多照看些小非,我最担心的便是他这般不知天高地厚。”
大非拍了拍小非的肩膀:“走吧,回官道,赶去诏安城找山伯的家人罢。”
小非跟在大非身后,有些魂不守舍,乘着马颠簸了一会,问道:“哥,那些快意恩仇的大侠,都不会难过的吗?”
“可能心如磐石罢,也可能藏心里了,不然老是难过,岂能快意?”大非打趣,“我们只顾看着人家的高超武艺,哪知他难不难过。”
小非听了,叹了口气,落寞道:“看来我当不了快意恩仇的大侠了。”
“怎么说?”
“心眼小,装不下难过了,只好尽展绝世武功了。”
大非被逗笑了,不再理会小非,一马当先。
酉时时分,他们俩面朝夕阳,拖着长长的影子赶到诏安城。
两人下马,询问城卫,得知南胜县还得往南二十里。又辗转了一个时辰,兄弟俩总算来到这个小县城。
寻了间小客栈,住了下来。
等着上饭的功夫,小非拿出从张治军那摘抄来的小簿子:“哥,张大哥这上面说,山伯十年前就进入镖局了,算得上的镖局元老呢。”
“嗯,我昨天看后也诧异了会,待会问问掌柜的,知不知道合仓村在哪。”大非回道。
此时已是戌时二刻,这小客栈里食客都少了,倒是边上有一桌酒客。
饭菜很快上齐了,小非一边扒着饭,一手翻着小簿子,一边听着酒客的议论。
“三位兄弟,你们听说了没?官埔城的笑勒镖局死了好些人,连镖头‘笑勒佛’都去了。”
“诶,你还别说,这事传得沸沸扬扬。我今日刚从官埔城过来,那场葬礼,真不知怎么说。”
“怎么回事?说说看。”
“说起来那‘笑勒佛’名气真是大,依我看大半个桐府的江湖人都去了,那送葬的队伍,黑压压的一片。”
“‘笑勒佛’重情重义,名传江湖,要不是我有要事脱不开身,必定也去相送。”
“陈兄,你是不知道,那队伍黑压压的一片就不说了,关键还静得慌。”
“哦?送葬队伍锣鼓升天,哪能静得了?”
“这可不,关键是人家笑勒镖局不敲锣也不鸣鼓。更奇的是那么一大队人,居然没人说话,全都静悄悄的,跟在棺材后面,实在是瘆得慌。”
“哈哈哈,这是‘笑勒佛’得人心,大家都难过着呢。”
“哎,什么时候兄弟我也能像‘笑勒佛’那般名扬江湖,便也不枉此生了。”
“王兄说甚么丧气话,来,干杯,走一个。”
听到这,哥俩相视一笑,找来掌柜。
“掌柜的,再给我们俩还要一间房。”大非说道。
“好嘞,待会我让小二带二位少侠上楼。二位,还有什么吩咐吗?”
“掌柜您知道合仓村怎么走吗?”
“合仓村?”掌柜低着头思索着。一个小二走来,说道:“出了南门,顺着官道往东走几里路就到了。”
大非抱拳谢过。
翌日一早,哥俩寻到这座小村庄。
村口的树荫下,有一饮茶的老丈,年约花甲,满头霜白。
“老丈,您知道洪齐山家住哪里吗?”小非问道。
老丈放下茶杯,说道:“你说甚么?”
小非正欲大声复述,却见得一个大汉跑了过来。
“小兄弟,我家老爷子耳朵不太好使,有什么事你们问我罢。”大汉说道。
大非拱手:“这位大哥,是我们唐突了。不知您可认识洪齐山?”
“齐山啊,认识认识。”大汉很热忱,“不知你们是?”
“我们是他小辈。”大非解释道:“大哥,可否告知他家住何处。”
“这样啊。没想到他出去这么多年,小辈都这么大了。”大汉伸手指向西边,“他家就在村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