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显说的很不错,一旦她去坦桑尼亚做医疗援助,又跟在欧阳显身边学习一些临床经验,等她归国一定会有一份不错的工作。
只是,她心里有些不舍。
“我再考虑考虑。”
从学校出来,南宛接到了李恒宜的电话。
李恒宜说,今天糖糖回来,想叫她和薄黎一起回家吃顿饭。
南宛这才记起来自从去年糖糖回了北都李家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她。
糖糖这趟回来,估计也不走了。
李恒宜虽然面上不太好相处,但对糖糖这个见不得光的内侄女还是比较疼惜的,毕竟是自己接过来一直住在薄家的。
今儿个糖糖回来,李恒宜便想一家人聚在一起吃个饭,正好薄国阳这几天也在家。
李恒宜说:“阿宛你在西庄吧,这样,我已经打电话通知阿黎了,过会儿阿黎就会去西庄接你,等一下你们俩一块回来。”
南宛应下了。
傍晚五点,薄黎驱车来西庄接南宛。
薄黎最近一直在御町、金沙和度假村来回跑,很忙,故平日里那么闲散的一个人这会儿西装革履满身庄重。
回薄家的时候天下了雨。
雷雨,雨势很大,路上也很堵。
薄黎的电话一遍遍响。
他看了一眼,全都不接。
南宛奇怪道:“不接没关系吗?”
“没事儿。”
南宛仔细瞧着他,他的面容隐在城市华灯初上的霓虹光影里,愈显五官精致深刻,细看,他的眉头处落着一丝阴影,像是皱了眉似的。
“阿黎,很忙吗?好像瘦了啊。”南宛伸手触碰他面孔,指尖带着暖意,轻轻触到他的眼角。
他睫毛一颤,转头,对上她清亮的眼神。
“阿宛。”他的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愧疚感,“虽然忙,但你不用担心我,该干嘛干嘛,你也快开学了吧?”
“啊,你该不会现在天天应酬吧?”
“那还不至于。”
“你该不会又在干黑活?”
“那也不至于。”
薄黎怎么可能告诉她他现在干什么。
他的眼里渐渐蒙上一层白雾,使得南宛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
“阿黎,到底怎么了?”南宛问,“我总感觉这段时间你好像离我越来越远了,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可……我总觉得现在抓不住你了。”
即使他现在就在她的眼前,她伸手就能触碰到他,可依旧觉得他离她很远很远。
好像他突然对她关闭了心扉,她感觉不到他的灵魂所在。
“错觉,阿宛,我在的。”
薄黎不知道该说什么,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这么准的可怕。
他曲指弹了她一个暴栗,“别想太多。”
等红灯的空当里,薄黎觉得有些难以坐立,于是抽了一支烟。
考虑到南宛就在边上,他又马上把烟蒂拧灭了。
南宛静静看着他的举动,很明显感觉到他在不安和紧张。
“阿黎。”她叹了一口气,“我有可能去国外两年。”
“国外,挺好的。”薄黎转脸看她,面色毫不惊讶,“只要你觉得好,那就是好的。”
“两年。”
“时间不是问题。”
“阿黎?”
薄黎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蜷缩了一下,然后侧身摸了一下她的脑袋。
“你总要有你的路要走,千万别因为我而耽误了你。”
绿灯亮了,薄黎转回身继续开车。
南宛的一腔话语卡在喉咙里,突然觉得满心苦涩。
薄黎……好像突然之间变了。
薄家的这场晚饭吃得很轻松,薄家的人全都款待南宛--李恒宜拉着她的手直说笑,糖糖扑上来抱着她喊阿宛姐姐,就连一向寡淡沉默的薄国阳都对南宛站露了一丝笑容。
唯独薄黎坐在一边一手擦火柴,一手抽烟,并不参与他们之间的话题。
糖糖缠上去,薄黎也只是摸了一下她的脑袋就把她推到一边让她自个儿玩了。
饭后,薄黎也只是抱着迪恩坐在沙发上玩手机。
窗外雨势渐大。
李恒宜要留下南宛过夜。
南宛考虑到车上和薄黎的对话,心里芥蒂,想拒绝,薄黎突然开口:“留下吧,睡我房间。”
“好啊好啊!”糖糖欢呼,“以前阿宛姐姐就是住在这儿的,姐姐不是有房间吗?”
“一起睡一起睡,反正早就订过婚了。”李恒宜让李婶过去偏宅收拾收拾。
南宛面上应了,回到偏宅,对薄黎道:“我还是睡原来的房间吧。”
“睡我的房间。”
薄黎扯松了领带带她回自己房间。
南宛觉得别扭,转身要走,薄黎往门口一拦,勾起嘴角:“去哪儿?住下!”
薄黎这强硬态度也使得南宛来了脾气。
“我睡哪儿是我的自由!”
“你出去试试。”
“薄黎!”
两人气氛瞬间就变了。
南宛出手就是一掌。
薄黎避过,反身袭击过来,按住她双手往后反剪,将她用力推上床。
“薄黎,你他妈来硬的!”
南宛陷进柔软的大床里,心里来气,抓起枕头甩过去。
薄黎扫开枕头,“别闹了,让你睡这里就睡这里。”
南宛最终还是闹不过薄黎睡在了他的房间。
她睡床,薄黎睡沙发。
这一晚南宛睡得不是太好,而薄黎躺在沙发上一点动静都没有,南宛不确定他是睡着了还是醒着。
又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薄黎翻了个身,然后他坐了起来。
他没睡着?
南宛刚想也爬起来摸手机看时间,薄黎从沙发上下来了。
他就着暗色摸过一件衬衣穿好,然后看了一眼床上安安静静的南宛,轻手轻脚出了房间。
等他出去,南宛也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就跟出去了。
走前她看了一下时间,凌晨三点。
这么晚,薄黎突然出去,干嘛去了?
南宛不明就里,一直轻声跟在薄黎身后,摸着黑穿过走廊和楼梯,走过客厅,出了薄家偏宅。
他径自往薄宅外面去了。
薄宅的园林灯洒出淡淡光亮,把薄黎的身影拉得很长。
南宛跟着他出了薄家院子,又走出了鹿苑。
鹿苑门口有一处监控死角。
薄黎径自往那处死角去了。
那边儿还等着一个人。
南宛隐身在鹿苑的保安室旁,亲眼看到薄黎走到接头的地方和对方先来了一个拥抱。
细碎的对话声传了过来。
角落里光线很暗,加之薄黎挡住了那个与他接头的人,导致南宛看不到那个人到底是谁,但依稀可以辨出那是一个女人。
不管那个女人是谁,但薄黎凌晨外出与之“幽会”,已经叫南宛心里一凉。
“他睡着了,没有起疑心……黎爷,那东西给你了,现在还早,你打算……”丁瑶瑶靠上薄黎胸膛,手指挑逗似的划过他的面颊。
薄黎按住她手指,似笑非笑:“你还怀着孕呢,可要顾及好自己的身体。”
“黎爷,人家可是花费了好多心思呢!”
丁瑶瑶不依不饶地搂住了薄黎的脖子,头一歪,趁机要吻上去。
薄黎不动声色推开她。
“黎爷!”丁瑶瑶哪肯轻易放过他,手指一勾,再次凑上了脸。
两人一来二去推推搡搡间,躲在暗处的南宛瞥见了丁瑶瑶的脸。
她顿时瞪大了眼睛。
丁瑶瑶,竟然是丁瑶瑶!
半夜三更的,薄黎竟然和丁瑶瑶偷偷在外面约会!
薄黎不太抗拒丁瑶瑶,任由丁瑶瑶踮起脚尖在自己脸上亲了一口。
南宛眼睁睁瞧见,心里一疼,似乎有什么东西破裂了。
薄黎--背着她在外面和丁瑶瑶在一起!
不止是丁瑶瑶背叛了穆流,薄黎也背叛了她!
南宛垂在身畔的双手死死攥了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她想马上冲出去质问薄黎为什么。
她想到今天傍晚在车上的时候薄黎跟自己的对话。
最近薄黎的一切异常都在这一刻有了一个完美的解释。
薄黎这段时间很忙并不是他真的很忙,而是他不喜欢她了,在外面找了别的女人,但是为什么是丁瑶瑶呢?
南宛想不通,这个世上有那么多年轻漂亮的女生足以匹配薄黎,为什么他最后要找丁瑶瑶这样一个怀了身孕的人妻?
先前丁瑶瑶是跟过薄黎一段日子,但薄黎也曾经表明过,他不喜欢丁瑶瑶,也没有和她有过什么真正的关系,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没有一个是他的,那么薄黎到底是为什么现在和丁瑶瑶在一起?
南宛不明白,她怎么也想不明白。
她同时不明白的是她和薄黎之间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他现在变心了?
吵架吗?没有。
矛盾吗?也没有。
性格不和吗?更没有。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薄黎的变化好像是一瞬间的。
南宛仔细想了想,薄黎是在她意外撞破杨至君的秘密的时候才开始变化并且疏离她的。
那个时候她进屋准备拆穿杨至君的真面目的,薄黎单独和杨至君在外面说了一会儿话,然后在那个时候回去后开始,薄黎就变得很忙很忙了,随后就导致了他们现在的情况。
南宛咬住下嘴唇,眼里倔强,是杨至君和薄黎说了什么才让薄黎对她变心了吗?
这时候,薄黎和丁瑶瑶的对话结束,两人准备返身回来。
南宛连忙弯腰先一步退了回来。
在二楼楼梯转角处冷不丁撞到出来上厕所的糖糖,吓得她差点尖叫一声,莫名的惊慌。
“糖,糖糖……”
“阿宛姐姐?”糖糖迷迷糊糊地揉了一下眼睛,“阿宛姐姐,怎么是你啊?你也出来上厕所吗?”
南宛胡乱地点了一下头,生怕身后薄黎出现,连忙推糖糖回房。
糖糖咯咯笑,“阿宛姐姐你别推我啊,我还没上厕所呢,等我上了厕所就回去。”
她开了灯,左拐上厕所。
南宛先行回了房。
等糖糖上完厕所出来,又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薄黎。
“小哥哥。”糖糖奇怪地笑了,“今天晚上怎么回事啊,大家都想上厕所吗?”
“嗯?糖糖这么晚怎么还出来?”薄黎没料到会在走廊里遇见糖糖,一边送她回房一边问,“早叫你晚饭的时候不要喝那么多牛奶,现在上厕所了吧。”
“人家喜欢喝牛奶嘛,小哥哥,我刚刚看到阿宛姐姐了,她……她好像也是从楼下上来的,真是奇怪,你们不是应该从房间里出来的吗?”她伸手摸摸薄黎的衣服,“小哥哥怎么穿着这件衣服啊?你睡觉没洗澡吗?”
薄黎听了面色不变,替她掖上被子,“我们在玩躲猫猫的游戏。”
“小哥哥和阿宛姐姐玩躲猫猫?哈哈哈,真有趣。”
“是啊,快睡觉吧,晚安。”
“小哥哥。”糖糖拉住他,“那阿宛姐姐是抓你的吗?”
“是啊,阿宛姐姐抓小哥哥。”
“那小哥哥被抓到了没有?”
“抓到了。”薄黎俯身在糖糖额头一吻,语气温柔极了,“因为小哥哥被阿宛姐姐抓到了。所以阿宛姐姐先回来了。”
安抚完糖糖,薄黎回到房间。
房间寂静幽暗,床上躺着人,一点动静也没有,就好像从他出去到回来,南宛没有醒来过。
但是他知道,南宛醒着。
南宛看到了一切,所以她心里会悲伤,会猜忌,会怀疑。
薄黎站在黑暗里扯动嘴角,苦笑了一声。
是他对不住南宛。
站了一会儿,他转身又去了书房。
房间门被磕上,南宛从床上坐起身来。
房间没有开灯,很黑暗。
她静悄悄坐着,忽然想到去年赵矜死的时候,薄黎背负一身伤痕躺在这张床上要和她解除婚约,她哭着求他不要那么做,因为那时候她心里无比清楚他是有苦衷的,因为他不想连累她。
可现在,两人之间似乎出现了裂缝,他背着她和别的女人拥抱接吻私会,她心里就像被撕裂了似的疼得火辣辣。
她想,这一次薄黎会不会也有不得已的苦衷?
会吗?
南宛伸手掩住面容,深深叹了一口气,忽然觉得满心疲惫。
这一夜,终是难眠。
薄黎也没再回来。
下楼吃早餐的时候也没见到薄黎,李恒宜说他一早出去了,公司有事。
南宛苦笑,真的是公司有事吗?
吃完早饭,她从薄家辞别,路过穆家的时候特意按响了穆家门铃。
吴妈走出来,看到她很吃惊,“薄少奶奶?”
南宛笑笑,礼貌询问:“你们家少奶奶在吗?”
“少奶奶不在,一早就出去散步了,请问您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你们家少爷在吗?”
“少爷在的,您找我们少爷?”
“哦,没什么事,我主要找你们家少奶奶,既然你们家少奶奶不在,那就没事了,我改天再来吧。”
丁瑶瑶不在,薄黎也不在。
南宛禁不住冷笑。
回去西庄后,她给欧阳显打了个电话。
电话挂断,她又去了一趟学校。
再回来,她宣布了一个消息:她将于今年八月底跟随一支由闵安和隔壁两个市一起组成的医疗团队奔赴坦桑尼亚进行国际援助。
郑瑜听了半天没回过神来,眼神里是满满的震惊和不舍。
“怎么这么突然?阿宛怎么没有提前和我商量?这一去要多久?”
南母听了也是很惊讶,“坦桑尼亚听说很落后贫穷,又有战争,你这过去,受得了吗?”
南媛虽然奇怪她怎么突然要去这么远的地方进行医疗援助,但听到出发时间,还是松了一口气。
“不管怎么说,这是阿宛自己的决定,但好歹她是在八月底去的,赶得上我和至君的婚礼。”
郑瑜很是不舍,“阿宛过去坦桑尼亚,我可真是不放心,一个女孩子,又有未婚夫,好端端的,怎么要去那么远的地方?”
南母问:“阿宛去多长时间?”
南宛面对她们的各种疑问,只是抿唇笑着,“时间嘛,可能一年,可能两年。”
“你才大三,你学校会让你去吗?”
“学校已经批下来了,允许我跟随欧阳老师的那支医疗团去。”
“你做这个决定,你未婚夫知道吗?”郑瑜问。
三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南宛身上。
南宛不自然地摸了一下鼻子,然后笑得一脸无辜和无奈,“这是我的决定啊,他知道也没办法啊。”
“阿宛啊……”
“小姨,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我的梦想就是做一个出色的外科医生,国际援助会是一个很好的平台让我学习,更何况还有几个我同校的同学,还有欧阳老师在,我会好好的。”
郑瑜愁眉苦脸,“对阿宛来说,医学是最重要的吗?”
南宛不点头,不摇头,只是笑着,笑里落着寂寞。
对她来说,当然有比医学更重要的东西,只是她现在握不住那样东西。
既然握不住,她就想把一切的注意力和悲伤都转移到医学上。
“小姨,伯母,你们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的。”
去坦桑尼亚的事情是尘埃落定的。
她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西庄的所有亲朋好友,唯独瞒了薄黎。
八月十二号,南媛和杨至君大婚。
南宛出席,薄黎也来了。
两人身为一对“未婚夫妻”坐在一起。
席间他并不怎么讲话,也不看南宛。
南母因为今天南媛结婚特别高兴,一时间话多了些,问起南宛和薄黎两人的婚期。
南宛一脸尴尬。
薄黎道:“再过两年吧。”
南母听了,又见南宛表情古怪,心里担心他们这是因为南宛要去坦桑尼亚而两人间产生了一点矛盾。
南宛怕南母说漏嘴,赶紧站起身来,“去外面走走吧。”
两人离席往外走。
薄黎抽了一支烟,靠在酒店门口不动了。
“南宛。”
南宛停住脚步,“阿黎。”
她转回身凝视薄黎。
薄黎对上她的眼神,她欲言又止,他眼底深沉。
“就这样吧。”薄黎慢慢抽了一口烟,别开了眼神,“你要知道,很多时候我们都必须要有自己的路要走。”
“你……什么意思?”
“听说你要去坦桑尼亚了。”
“谁告诉你的?”
“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选择了你想要走的路。”
“那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要选择去坦桑尼亚?”南宛走回两步,看定他的人,眼里泪花闪烁,“一开始,我是犹豫要不要去坦桑尼亚的,但是为什么最后我连一点后悔的余地的没有就答应了欧阳老师要去那个地方进行医疗援助,你想过没有?”
她差点就脱口而出问他那个晚上他和丁瑶瑶的事,但是看到他低头抽烟不看她一眼的样子,她全部的质问又全都吞回了肚子里。
薄黎说就这样吧,这条路是她自己选择的。
那么就这样吧,她能感觉到薄黎在推开她。
他或许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做,他既然不希望她打扰到他,那她就走吧。
就像他最后说的那样,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路去走。
他选择了丁瑶瑶,而她选择追求自己的梦想。
可是转身离开的时候,南宛觉得心里很难过,难过得心脏好像要裂开了。
她明明那么爱他,为什么在最后分别的时候连一句真心话都说不了?
他们是情人,互相有了间隙,却连一句“分手”和“安好”都没有。
最陌生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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