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脑子里的思绪已经放飞到了大明湖畔,但封择适时将它拉了回来,在楚十二尚未发现自己走神之前,重新回归灵肉合一阶段。
轻咳一声,封择打断楚十二:“抱歉,这位小公子,在下……”
“我就知道你不记得我了!”楚十二眼见封择略显冷漠与疑惑的面色,想着自己心心念念的美人竟然对自己毫无印象,不免悲从心来。
想他作为楚国备受皇帝宠爱,身份最贵的小皇子,从小走到哪里别人都不是小心翼翼恭维着,哪有人敢对自己这般忽视?
可就是眼前这人……
“不是,”封择见楚十二眼角红红,着实像只受了委屈的兔子,颜控属性不发作,不由嘴角微勾,伸手摸了摸楚十二的发顶,冷淡的声音也柔和了下来,“在下依稀记得你是那天摔在我马车前的小公子……”
闻言,楚十二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封择笑道,“不知道小公子后来可有严惩那多舌的仆人?”
“嗯,已经把他调到别处去做工了!”楚十二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其实那个奴才后来还是他四哥出手帮自己从身边摘掉的,不过嘛……不管是谁处理的,总归那奴才是没得好过了。
封择点点头,而后屋内陷入一片安静。
“那个……小公子……”小厮见两人都不说话了,不由反过来着急说,“您不是说您能帮公子吗,怎的,怎的不说话了?”
“嗯?”封择眼里闪过疑惑,这才想起自己叫小厮去将军府下拜帖,也不知结果如何,于是便问,“拜帖可有被接下?”
小厮身体一僵,小心翼翼从袖子里原封不动的掏出拜帖,结果不言而喻。
果然是被拒了……
虽说是意料之中,但封择还是忍不住皱皱眉,有那么一秒钟的不爽一闪而过。
楚十二这时也重新想起自己拖着小厮死皮赖脸,不请自到美人家里的理由。又见美人瞬间变差的脸色,楚十二对将军府上的那个名义未婚夫的感官更加差劲了。
不想嫁给面瘫脸,他只想要大美人qaq。
从封择手里一把抢过拜帖,楚十二撅嘴问,“你找古越有什么重要事啊,他不帮你我可以帮你啊!”
封择挑挑眉,上下打量起这个长相颇为不俗的小公子来,眯了眯眼,他突然道,“在下封择,天水人士。”
楚十二摸着拜帖上的名字,犹豫了一下,摸摸耳垂轻声道,“我叫……楚忆,你可以叫我十二……嗯,京城人。”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封择,楚为国姓,皇室专有,他这一言,已经将自己的身份袒露了个明白。
但袒露归袒露,楚十二心里还是有些怕眼前人在知道自己真实身份后,也会像那些妄图攀附的小人一眼,突然就对自己谄媚起来。
可他千算万算,也不曾想,在自己说出名字后,原本还对自己尚且温和的青年,就突然冷凝了脸色,嘴里吐出一声似嘲非嘲的笑,“呵,原来您便是十二皇子。”
“怎……怎么?”楚十二被封择的神色吓了一跳。
“没怎么,只是十二殿下出入寒舍,在下招待不周,着实惶恐。”
封择原本看眼前的小孩儿还是挺顺眼的,但此刻因着当朝十二皇子与古越之间不得不说某些的关系,他便忍不住起了迁怒的心思,虽然嘴上说着惶恐,但动作上却已经摆出了送客的姿势。
楚十二还是第一次因为自己的身份而被人甩脸色,尤其这脸还是自己傻乎乎贴上去的。
他瞪大眼睛看着封择,眼睛满是委屈与不解。
封择看楚十二委屈,却觉得自己才是真苦逼。刚才对小孩儿起的逗弄心思也瞬间消失不见,只摆摆手对小厮冷声道,“送十二殿下回吧,再晚宫里怕是要下钥了。”
“诶。”小厮擦擦头上的冷汗,显然也被眼前小公子的皇子身份下了一跳。这么大的一尊祖宗,刚刚竟然拉着自己的袖子,拖着他走了半路!
娘哟,真是想想都折寿!
见封择态度坚决,楚十二红了眼睛,怄气的要死,只当自己一片好心被当了驴肝肺。
跺跺脚他深觉四哥往日教诲果然没错,美人都是蛇蝎披的皮,刚刚还好好的,可说变脸就变脸!
他决定以后再也不理他了!
蹬蹬蹬从屋里跑了出去,封择给小厮一个眼神,小厮心领神会地将人送到大门口,恭敬道,“十二殿下,您路上走好。”
“哼!”楚十二头也不回地走了。
屋内,封择被突如其来的“情敌相见”场面烦躁的要死,问题是他这个“情敌”对于楚十二来说还是单方面的,就更为不爽了。
——感觉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煞笔。
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封择面色沉闷的闭了闭眼,书桌前还放着他方才看到一半的话本,风一吹,哗啦啦翻过十几页,已经讲到落草为寇的男主终于重新在乱世中争得一片大好江山,他毅然放弃了跟随他征战了八年的红颜知己,脱下铠甲换上一袭白衣,千里走单骑,重新回到故土,迎娶了自己儿时的小青梅。
“嗤。”封择睁开眼,草草看完这一页,手指抚摸着红颜知己醉酒之后的苦闷之言,“茕茕白兔,东走西顾。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这句规劝故人的念旧诗,到了红颜知己嘴里却着实变得讽刺起来。
拔吊无情,大渣男。
封择狠狠在心里给男主画了个大叉。
心情更糟糕了怎么办。
——那就睡一觉。
如果睡完一觉还是会觉得很糟糕呢?
——那就再吃一顿。
没有什么是吃跟睡解决不了的事,封择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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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十二气哄哄的进了宫门,跟在他身边的暗里保护的将军府侍卫自然退回到了府里,将十二皇子离开将军府后的事情一一禀报给古越。
古越在烧一张密信,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大皇子与三皇子贪污赈灾两款的明细。
当听到侍卫又提到封择这个名字的时候,古越眼神一暗,率先想到的是白日里那封烫金的拜帖上,清劲有力的俊秀字体。
“他自称天水人士?”
将烧成灰的密信一口吹散,古越起身的动作顿了一下。自从回到将军府后,他便知道自己的记忆出现了一部分问题,尚昀说他之前曾经失去过所有记忆,而重新恢复了记忆的自己,却又再次忘记了自己失忆期间的种种。
他曾问过将自己找回将军府的尚昀有关自己失忆期间的往事,但尚昀一直语焉不详,只说他是在天水附近找到的自己,而其他事却一概模糊不知。
尚昀是自己兄弟,古越自然对他的话信了大半,然而他为人一向严谨刻板,那失去的一部分记忆于他来说虽然并不重要,但粗细也算是心里的一根刺,不拨不痛,但触之却会让心底发痒。
“封择……”
这个名字在心间一闪而过,恍若擦出一道四溅的火花。
太阳穴突地一痛,古越只觉得自己有一瞬仿佛置身在了黑暗之中,若有若无的灯火将四周照亮,潮湿的地面上起了青苔,他无力的垂坐在地上,而他的面前,一袭红衣,眉目潋滟的俊秀青年缓缓向自己走来……
“喝!”手臂捶打在书桌上,将侍卫吓了一跳。
只见古越的手臂青筋绷起,手握成爪,仿佛隔空掐着什么东西……
——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封府,我是府里的主人。
——你不怕死?
——怕,怎么不怕。
“不如我们做笔交易。”
倏地睁开眼,古越晦暗的眼里阴晴不定的闪烁过几道光芒……原来当初便是记忆里的这人救了他?
又原来他们之间曾做过交易。
讽刺般的嗤笑一声,古越心道怪不得人家会找上门来。
只不过,古越此时却是越发好奇起来,他失忆期间到底都发生过什么?
“来人,”喊来管家,古越食指反扣,敲了敲桌子,沉声道,“若是今日里递过拜帖的那人在派了小厮前来……你便将帖子接下。那个人,我要尽早跟他见一见。”
管家弯腰,并不文明缘由,只躬身应是。
点点头,古越挥退管家,缓缓闭上眼睛。
黑暗中,青年那略显陌生的面庞缓缓浮到了眼前,他仿佛靠的自己极近,眼角红艳的泪痣闪耀如火,像是在发光的星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