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卫樵像是脑后长了眼睛,身形往侧旁一闪,一柄长剑险险擦着他的肩膀落在地上。
锵啷啷一阵响,长剑落在地上,在岩壁上撞得弹了好几下,剐蹭的岩壁上留下好几道剑痕,才将将停下,雪亮的剑身似蜻蜓翅膀般颤动不已。
卫樵面色不悦,侧身看向身后,危险的眯起了眼睛,道:“炎小王爷,你这乱丢东西的毛病,难道非要没了手才能改掉么?”
说着,卫樵上前,拾起了地上那柄长剑。
这剑是大周名匠所制,剑身如雪如冰,为极为纯净的银色,上面隐隐能看出近透明色的暗纹,剑身两侧的剑刃打磨的极为锐利,剑身两侧开了用丹朱涂色的血槽,近把手处,刻着两个篆字铭文:勾戈。
这正是炎修羽的佩剑,是他十二岁生日那天,炎王爷送给他的礼物,是为了让炎修羽勤练武艺,持君子之道的,并不是让它反饮主人之血的。
“不要!”严清歌大惊失色,不顾危险的扑过去,拦住了卫樵朝内走的脚步。
“呵呵!”一阵极为低迷的笑声断断续续从洞内传来,却不见炎修羽人出来。
又过了片刻,炎修羽大着舌头的嗓音才传来:“你尽可以……杀了清歌……和我。但单于王的宝藏,你就再也不能……不能得到了。”
随着炎修羽断断续续的声音,卫樵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甚至现出几分狰狞来。
卫樵朝着洞内大步行去。严清歌怕他伤到炎修羽,跌跌撞撞伸开双臂拦他,但却根本拦不住,只能一路朝后退行,没一会儿,她也隐入了黑暗中。
幸好,炎修羽所在的地方不深,且一直在坚持时不时蹦出一两个词句,才让严清歌能循着他的方向摸过去。
严清歌到了炎修羽身边时,他还在努力的说道:“可惜……那富可敌国的宝藏……再无……重见天日时。”
她蹲下身,瞪大眼睛勉力在一团昏暗中辨认炎修羽的轮廓,伸手摸索着握住了他的肩膀。
离他们不远处的空中,出现了一小团跳跃的火苗,是卫樵打着了一只火折子。
他手往旁边一移,便将旁边靠墙放着的火把点燃了。
黑暗的洞内光芒大盛。
严清歌眯着眼睛看去,只见他们正在一间石室内,地上歪七扭八躺了一地中了**的侍卫,这些人已经全部昏迷不醒了。
只有炎修羽最为特殊,不但没有昏迷,还能勉强半支身子靠在洞壁上开口说话。
严清歌将炎修羽扶了扶,他坐的更直了,对着严清歌微微一笑。
因为中了**,他到底有些控制不好自己,笑的嘴角歪歪斜斜,可是配着这张俊脸,却好看的邪门,让严清歌霎时间有些失神,忘了自己身处险境,只想尖叫一声。
卫樵点亮了火把,瞪着地上的两小,对炎修羽道:“炎小王爷,你的鬼话还要说到什么时候?”
“鬼话?”炎修羽大着舌头摇摇头:“我说的是不是鬼话,你最清楚。”
卫樵眉毛一跳:“据传,是三百年前,单于王率五千铁骑跨海而战,掳掠海对岸数百国家得到的众多宝物。他死前,将这些宝物藏在一个隐秘所在,世人称之为单于王宝藏。这不过是牧民口耳相传的一段故事,人人都知道那是假的。”
“呵呵,卫三,若是你真觉得假,会专门问我么?”炎修羽回给卫樵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
“你有什么证据?”卫樵冷声道。
“想要证据,必须保住我们两个的命。因为,我就是去取宝藏的那枚钥匙。但若是她不在了,我就不会苟活!”炎修羽用眼角示意了一下严清歌。
严清歌在旁听得完全糊涂了。
单于王的宝藏是什么东西?哪怕她两世为人,也从未听过这玩意儿的名头。
“哈哈哈!就凭你,也想当钥匙?”卫樵忽然狂笑起来。
“除了我,还有谁能?我有天生不知疼痛的怪病,你可知道?而且,中了**还能清醒的人,你见过几个?”炎修羽说道。
卫樵的神色渐渐凝重,用狐疑的目光审视起炎修羽。
“给我治病的那个郎中,叫做欧阳少冥。他交游广阔,专爱结交怪人,单于王宝藏,便是他告诉我的。他每年都要消失几个月,你可知道他是去了哪里?”炎修羽慢慢说道。
“欧阳少冥?此人我听过!他的确行踪怪异,不好结交。”卫樵的目光疯狂转动,显然已经信了炎修羽几分。
“卫三儿!你消息倒还挺灵通。欧阳少冥从不为权贵折腰,太医院请他当御医,他也抗命不从。为何他肯来给我医病,还尽心尽力的医治我好几年?你觉得他是看上了炎王府的财势,还是看上了我这特殊的体质。”
听到此处,卫樵心里已经信了**分。
炎修羽唯恐卫樵不够信他,又加了把火,煽动道:“可惜!卫家百年经营,毁于一旦。你们若是再隐忍几年,等北地平定,那个什么蛮王被抓住了,往后你们就是正经的大周人了。不过若是你有了单于王宝藏,回归北地,比在大周隐姓埋名……”
“你闭嘴!”卫樵猛地一转身,用嗜人的凶狠目光盯住炎修羽:“我卫家堂堂正正,清清白白,族谱一百零六代,传承千年,从来都是周人。”
严清歌和炎修羽不敢相信的看着卫樵。
卫樵咬紧腮帮,冷冷的目光在严清歌和炎修羽身上轮流落下。
“我不知你们听了什么风言风语,但我卫家几百口人,并不是人人有罪。”他逼近了严清歌,尖锐的问道:“我二嫂和你是手帕交,从不过问政事,她的孩子未满一岁,她们也是奸细?”
严清歌无话可说。
卫樵的目光越来越疯狂:“就连我父亲,也只是听上面人的话做事而已。我卫家不过是一枚小小棋子!我们纵然做错了事,也不该落这么惨的下场!为什么不找那些人,偏要拉我们做替罪羊!那日的大火,烧死了我卫家三百口人,扫地的,看门的,襁褓里不会说话的婴儿,我娘,我妹妹,两位嫂嫂……一个也没有放过!彼苍天者,曷其有极!”
他说着说着,口中开始嘀嘀咕咕:“欧阳少冥……单于王……宝藏……”他声音越来越大,人在石室内像是困兽一样走来走去,压抑的嘶吼出声:“攻破大周……报仇!报仇!报仇!”
卫樵双目充血,拳头捏的咯吱咯吱响,身上露出疯狂的气息,好似要毁灭一切。
严清歌看着卫樵,灵魂竟是震荡了起来,眼中不可抑制的含了两汪热泪。
一双微微带着薄茧的手覆上了严清歌手背,炎修羽握了握严清歌手,轻声道:“别怕!”
卫樵已然完全是半疯的状态了,炎修羽还以为严清歌是被吓哭了。
严清歌却知道,她不是被吓哭的,而是因为感同身受。
曾几何时,她也曾被这样的恨意包裹住,只是她重生了一次,能够不再重蹈覆辙,走出那些黑暗。
可是卫樵却不是,他只有这一世,只能亲手驾着仇恨这辆大车,载着痛苦,坠入无边深渊。
虽然对卫樵的痛苦感同身受,可是严清歌却并不能接受卫樵的做法。
她一向都认为,一个人做事前,要考虑清楚是否能承担那后果再去行事。
卫家敢犯下谋逆通敌的大罪,一定少不了别人给的好处。这件事不发作,卫家当然会享受荣华富贵。但一旦事发,也定会连累全家。
卫樵口口声声骂着大周残忍,杀了卫家全家上下,却不提是卫家亲自将全家放在这血淋淋刀口上的。
兴许,他内心深处明白,可是却不敢承认。
卫樵眼下是典型的赢得起,输不起,走上了一条把自己越逼越紧的邪路。
兴许皇帝就是知道卫樵的想法,才会将他委任为那个诡异的“北地安抚使”,对卫家背后的力量引蛇出洞。
严清歌是重活一世的人,知道后面几十年的时势走向,卫樵想要借助北蛮的力量攻破大周,无疑是痴人说梦。因为最迟不过五年,北蛮王庭就会被全部生擒,送入京城押管,北地正式成为大周领土。
卫樵在山洞中转来转去,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才慢慢的恢复了平静。
此时的他,对方才还颇有疑虑的“单于王宝藏”已深信不疑。
他转身看看炎修羽,露出个冷淡的笑容:“我先去找那个欧阳少冥!炎小王爷,你只管等着,我再来找你的。”
“好的,我等你!”炎修羽半点不怕他,点了点头,好像两人只是约定了去春游一般。
卫樵慢条斯理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厚厚的小棉枕,轻声道:“不过现在,还请炎小王爷你睡一会儿。”说完后,他将那棉枕压在炎修羽头脸上,炎修羽瞪大了眼睛,想要反抗,但很快就闭上眼睛,软倒在地。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严清歌扑上去,拼命的要扯开卫樵的手臂,却如同蜉蝣撼树,一点用都没起到。
卫樵松开炎修羽,轻轻一推,就将严清歌推得摔倒在地。严清歌眼冒金星,半天爬不起来。”
“只是一点**,过几天,他自然就会醒过来。”
卫樵露出个傲慢的笑容,蹲下身,像是猫戏老鼠一样盯着严清歌,声音轻飘飘道:“我还有点儿时间,眼下也没人能听到我们的谈话,不如我们开诚布公,来说说关于你的事情吧,严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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