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橙只得去搬了个竹椅子请曲翠栊坐下,又去泡了壶热茶端给曲翠栊。
曲翠栊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顾尚兄妹,越来越笃定顾尚兄妹的真实身份了,不但二人相貌酷似顾廉与李怡,单看顾尚纯熟的作画技巧和顾青橙的知礼数,岂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孩童该有的?
李冰冰一直没有同龄的孩童愿意与他玩耍,此时一看竟有好几个漂亮的哥哥姐姐,高兴坏了,一张小嘴哄了这个,又去夸那个,再加上实在长得可爱,很快便与张义几个混熟了。
然而,曲翠栊显然另有目的,快到中午时,仍不愿意离开,好在杜萱娘补觉也补得差不多了,打着哈欠出了卧房门。
“萱娘,可好些了?”听到曲翠栊的声音,杜萱娘最后一点睡意也给吓得烟消云散,这丽春院实力果真不凡啊,李进昨夜才到的龙泉驿镇,曲翠栊似乎就有所察觉了。
“嗯,好多了,曲姑娘今日上门有要事?义儿,你们怎么不叫醒母亲?”最后的责备之言,却没有什么情绪。
“别责怪孩子们,是我不让他们叫醒你的,我今天是特意带冰冰来给萱娘拜年的,你也知道我在这龙泉驿镇无亲无故,只与你谈得来,不来找你拜年还能找谁去?难道萱娘不欢迎我们?”曲翠栊带着几分感伤说道。
“哪里,”杜萱娘干笑道,“冰冰,快过来让杜姨看看!”
李冰冰正缠里顾尚要单独画一张像,看到杜萱娘出来了,忙过来扑进杜萱娘怀里,“杜姨,你的身子好了么?是不是你平时也不乖,不喜欢吃菜?”
“杜姨已经好了,杜姨才乖呢,杜姨可是什么都吃的,我们去厨房,杜姨给你留了好东西。”杜萱娘抱着李冰冰进了厨房,留下尴尬的曲翠栊。
“冰冰,王妈妈今日为何没有跟来?”杜萱娘问。
“王妈妈今天很生气,说有人不见了,她去寻人呢!”李冰冰捧着一包葡萄干乐坏了。
“是什么人不见了?”
李冰冰仔细想了一下,“是她的一个干儿子,她有许多干儿子的。”
杜萱娘有些疑惑,难道不是在找李进?那么这曲翠栊在年初一来我家做什么?鬼才相信她是来拜年的。
“你去我母亲房里做什么?”是张义十分不满的声音。
“我想找你们家的净房,好义儿,快带我去!”
杜萱娘几步出了厨房,“失礼得很,我们家穷,没有专门的净房,曲姑娘若很急,立刻回丽春院还来得及,反正也不远,你别担心冰冰,天晚我亲自送她回你那里!”
曲翠栊脸红了一下,并不介意,好在杜萱娘的卧房内空无一人,消了心头的那根刺,但也不好意思再在张家呆下去了,便嘱咐了李冰冰几句,悻悻离去。
“哼,这女人真讨厌,到处乱钻!”赵韵儿小声说道,顾尚兄妹,只是皱着眉,没有随便发出抱怨之言,这兄妹二人性子沉稳得让人不知说什么好,虽然这样显得成熟懂事,可到底少了几分童真,也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后天教养所致。
杜萱娘又突然想起山洞里的冰山李进,这几人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张家五口再加上赵小六和李冰冰将年夜饭的剩菜热了当午饭吃,杜萱娘又拿出昨晚没来得发的压岁钱分给张义兄妹四人,每人一个小红封,内有一百二十钱,连赵小六与李冰冰也得了一份,然后让张义和赵小六带弟弟妹妹上街玩去。
杜萱娘想着那李进的伤没好之前,估计是不会离开龙泉驿镇的,晚上定会还来寻她,便准备了一匹干净的白布,小米,蔬菜,及一些温和的带补的药材。
正要回去继续睡觉,门外有人喊,“家里有人么?”是香草的声音。
“快进来罢,”杜萱娘只得重新打起精神,心中抱怨着,这个年过得可真累。
香草也是一身新,规规矩矩的普通人家娘子打扮难掩她的天生丽质,“我本不想在大过节的让人晦气,只不过这事有些蹊跷,想提醒你一下,说完我就走。”
“你说的那是什么话?曲翠栊上午都已经来过我家了,你还不能来?你等着,我去拿肉松饼给你尝尝!”
香草连忙阻止道:“你别瞎忙,快上隔壁周家去瞧瞧吧,我们家那大老婆与三丫吃过午饭便过去了!”
杜萱娘大惊,“大过节的,她们去周家做什么?”
“谁知道呢,总觉得不对劲,你快去吧,别磨蹭了!”香草说完便急匆匆地走了。
杜萱娘也立刻关了铺门往皮货铺跑,刚走到门口便听到刘婆子在大呼小叫,杜萱娘的心揪紧得几乎失去呼吸,几步穿过外面的铺子,窜进周五的院子中。
周嫂子软软地倒在地上,刘婆子一边哭天抢地地叫,一边去拉地上的周嫂子,几步远的地方站着同样被吓呆了秦掌柜娘子和秦三丫。
杜萱娘冲上前去,抱过地上的周嫂子,对刘婆子吼道:“嚎什么嚎?快去找郎中!再叫人带讯叫周五哥赶紧回家!”
刘婆子见了杜萱娘,像是突然间回了神,立刻向门外奔去。
杜萱娘去抓周嫂子的手,突然像是被人一剑穿心,痛得失去了知觉。
周嫂子身下一片鲜红,那红色在院子里的泥地上缓缓流淌,仿佛冲出地底的火山熔岩。
“我,我们回,回去了!”秦掌柜娘子的暗哑的声音像是夜枭鬼哭。
杜萱娘回头一看,秦掌柜娘子与秦三丫脸色苍白,抖得如风中落叶,是害怕的。
“你们为何来周家?你们和周嫂子说了什么?”杜萱娘的声音比院子里的寒风冷上十倍。
秦掌柜娘子一个哆嗦,慢慢往秦三丫后面躲,果然如此。
“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害得周嫂子好不容易得的胎流掉,天不收你们,我杜萱娘也会帮他收你们!”杜萱娘双目赤红,连声音都变了形,鬼气森森,仿佛复仇的夜叉。
“不关我们的事,我只不过是告诉她周玉娥……,”秦掌柜娘子还没嚷完,便被秦三丫制止。
“是非曲直,自有公道,难道你杜萱娘做过缺德事便少了?哼,我们连她手指头都没去过,她纵出事,与我们何干?你要讨公道,只管冲我来便是,与我母亲无关!”秦三丫尽管也脸色苍白,但说话却比她母亲利索多了。
“母亲,我们先回家吧!免得别人什么都赖我们!”
杜萱娘抱着周嫂子眼睁睁地看着秦三丫母女离去,再也忍不住泪如雨下,虽然她和周嫂子一向平辈相称,但她们却实在是比母女还亲,从杜萱娘设计嫁到张家的第一天起,周五夫妇便对她爱护有加,尤其是周嫂子,常让她想起前世里一辈子生活在乡下,朴实憨厚,十分护短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