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皇城,御书房。
“皇上的意思是,派人深入?”
“嗯…”
御书房里,这时正端坐着皇帝子桑聿以及她那八个心腹鼎甲。今天早朝之后闲来无事,子桑聿特意私下约了他们几人前来商讨魔蛟一折。此事甚为重要,故而正天等暗卫早早便潜伏在这宫殿各处,以保证谈话内容的机密。子桑聿正坐在龙椅之上,不时望向屋檐构造想东西。
“既然魔蛟从御林军动手,那必定是想掌控兵权。”子桑聿的指尖轻叩龙案,一字一顿地说着:“既是如此,我们就将计就计,查出魔蛟的身份才好对魔蛟下手。”
“皇上您讲得容易,可是咱们要怎么查?”胡亚宝本是跪坐席上,可是坐得累了,就忍不住盘腿坐了下来。大延的风气如此,会客议事的时候,一般是矮案坐席;偶有酒楼茶肆的椅子之物,也是落地矮根的。这片土地上的人还不习惯高脚凳椅,因觉坐姿在人前有失礼数。
“宝哥…”
“哎…我…我腿累…”胡亚宝瞄了一眼子桑聿。
子桑聿无奈一笑,“无碍,你们几个也可以随意些。”
虽有君臣之别,但是也总不能一直以身份压制着他们。就像哄一个小孩子吃药,总需要给一些甜头、子桑聿也不是一个特别注重礼教的皇帝,能做好事情的话,一切小疏漏都可以抵过。何况要让人信服,也不能只靠身份,说白了,谁当皇帝都会被捧为天子。
“皇上可有考虑让谁打进敌人本部?”柴子权也随着盘坐。
子桑聿倒也没回答,突然灵机一动,从龙椅上跳了下来。
那八人刚想从站起,却被子桑聿一喝。
“别动!”
子桑聿朝着他们八个人走了过去,掀袍而坐:“来来来,和朕坐着围成一个圈。连忠,把朕龙案上的那几份东西拿过来。”这样的布置不觉得极好吗?真的是亲密无间,儿时在连家村玩谋略游戏,也是和几个小伙伴围成一圈商量对策的(现在那几个小伙伴都成为了暗卫真的是会心一击)。
“是。”
连忠捧来了几份羊皮地图和卷轴书册,子桑聿一手接过,在那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铺了起来。鼎甲八人相互对视,似乎有些拘谨,一直盯着兴高采烈的子桑聿不知所措。“别顾着看朕啊,能不能专心点做事?”
“是…”
感觉就像是那年秋试在江洲,子桑聿微服前来酒肆,和他们几个畅谈天下国事。这样的君主相处起来真的是舒服自在、不过也只是在她平时。
子桑聿发火的时候还是可怖的。
“哎,朕好像忘了一件事。”
“啊?…”
众人一脸懵。
子桑聿朝连忠做了个手势,那人便会意地点了点头。半晌,连忠从御书房内殿领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御林军都尉连信,一个是羽林骑副将卓昭。
“臣拜见皇上。”二人一并行礼。
“来,你们八个人让一下位置,不然咱们十一个人好难挤。”
“………”
熟知子桑聿脾性的人还好,只是那卓昭和皇帝的相处不多,今日见是这样的状况不禁吓了一跳。卓昭小心翼翼地随着连信坐下,还因为位置不够而只能缩起两条腿。“亚宝,你本来就壮,腿还瘫那么开!你看卓昭没位置坐了!”
“哦…”
“谢谢皇上,谢谢胡将军…”卓昭倒是很不好意思地回礼。
料是谁也猜不到,今日的机密会议竟是这样的场面。御书房里,龙椅上没有皇帝,席上没有官员,有的只是围成一圈盘腿坐的臣子和君王,若是不知情的,根本想不到他们是在商讨朝堂要事。
但是在座的每一个人心里也很清白。
子桑聿既然这样剥开心来对他们,便是想着日后委以重任;都是一群未到二十或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心里有的是热血和激情,这是那群老臣比不来的。所以都很珍惜现下子桑聿的器重,说不定哪个机会把事情办好了,家门三代都脸上有光。
“今天朕找他二人来时,有大致说了一下现下的事。”子桑聿面容严肃,“现在,朕和你们是绑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别想着背叛朕这种傻事、魔蛟势力不比朕,你们如果想扳朕,朕有千万的兵马可以和你们斗。”一开口,子桑聿便撂下一句狠话。事实也是如此、别人不知道而已,她子桑聿暗地里有着为自己打算的狠招。
“臣遵命!”
那十人本想倒头就跪、岂知位置太窄,起又起不来,还不小心倒了两个。“哎呀…”“小子,你的脚别踹我…”“起开起开…”……
“所以皇上,是想着让连都尉和卓副将当前锋?”
子桑聿点头。
“连都尉是皇上的义兄,卓副将是羽林骑的副将,二者都是掌控兵权的人物,同样是皇上的心腹,想来,魔蛟必定会找办法笼络二位。”文生江宇行挑眉,“不知,近来可有可疑的人物找二位?”
二人都是摇头。
“暂时还没有特别可疑的。”
“说来也是无用,哪里能有什么大动作!”胡亚宝忍不住曲了一下腿,只半边身子坐在圆圈里,一条腿伸到外面去。“魔蛟应该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肯定知道皇上的眼梢多着呢!按俺老胡的看法,这段时间魔蛟应该都会特别小心。”
“之前朕微服出巡五个月,你们就什么都没查到?”
说起来也是尴尬。
“有啊…”卢锦正扳着手指开始算,“像御林军的那批爪牙,以及一个朝中官员…六品,因为还未查得确切,所以还未能告知皇上。这五个月以来,魔蛟虽然有暴露行迹,但是,太谨慎了。”
“越是谨慎,就证明他官龄越高。你们顺着这条线好好查。”子桑聿过两日也要去看一下中秋贺礼的统计名单,说不定可以有些帮助。“义兄,卓昭,你二人便担任前锋,此后,抛却对大延忠心的观念、把它留在心底。你们要用办法吸引魔蛟的注意,成为他的手下,再连根拔除。”子承父业,太子统的一招埋棋之术还是很有参考性。
“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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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和殿。
“父皇!睿儿要抱抱!”
“哎,好咧。”刚走进殿来,这小家伙就毫不客气地跑过来张开自己的小手。旁边的楠儿也跟着一溜小跑,啪叽地一下就撞向了哥哥睿儿,先一步抱住了子桑聿的大腿。“父皇,楠儿也要抱。”
这双儿女已有两岁,现在走路小跑都不成大问题。说话也是流利,是个聪慧孩子,一直学着身边人说话,必要的时候还能跟你吵上两句!真的是了不起。
睿儿趴在软软的地毯上,下意识就撇嘴,看样子像是要哭了。抬眼看了一下自己的父皇,见她对自己做了个手势,忙又收住眼角准备掉出来的眼泪,只是一直发出呜呜呜的声调。
子桑聿说了很多次不让他哭,睿儿虽小,但也明白不能随便掉眼泪。
子桑聿先把缠在脚下的楠儿抱起来,然后抱着孩子坐在睿儿身边。楠儿是女儿,必要的宠溺还是需要的、她想把这个女儿宠上天去。可是睿儿是儿子,将来要受的苦难比楠儿多得多,绝不能替他遮挡太多的风雨,不然,也是害了他自己。
“睿儿,想不想父皇?”
“想。”睿儿扁着嘴,慢悠悠地爬到子桑聿的身上把自己挂了起来。趁着背对子桑聿,小家伙才委屈地掉了两滴眼泪,然后用手背抹掉。“父皇,母后也想你。”
“哦?”小家伙人小鬼大,还懂得这些了?
楠儿也赞同哥哥的这一句话,拉着子桑聿的衣袖,奶声奶气:“母后总是呆呆的。奶娘说,母后是在想父皇。”
子桑聿心中一软。
小孩子思想干净,没有带一点的伪装,这是最让人喜欢的时候。他们生于这皇城之中,可是还不懂得尔虞我诈、说来,最近几日的确很少和冉儿接触,都是夜间才赶过来,也怪不得这小家伙这样说了。“母后去哪里了?”
“母后去拿吃的惹。”
殿里只有两个孩子?子桑聿眼角瞄向屋顶,倒看到有七八道微弱的亮光,像星星一般镶嵌在角落。
这是夜间暗卫们的值班标识。
为了平时能确认身边有暗卫,子桑聿特意从一批夜光珠里取来材料,让工匠打磨成配饰。当暗卫潜伏在子桑聿或柏倾冉身边,比如在皇城的时候,暗卫们就把夜光珠带着,不显眼,但是会让她们自己心里有数。“凡事给朕小心一些。”子桑聿淡淡地说着,屋檐上便传来了几道人声:
“属下明白。”
等柏倾冉把东西拿回来的时候,子桑聿已经累得睡着了。这人蜷着身子正躺在地毯上,两个孩子挤在她的身边,睁着眼等睡觉。“睿儿,楠儿,过来,别吵到父皇。”
两个孩子悠悠地爬离子桑聿,接过柏倾冉递来的糕点,张着小嘴去吃。牙还没长齐,不过也有几个,糕点比较软,也容易吸收。柏倾冉疼惜地揉了揉他们的头发,转过身去看那熟睡的人。
累了吧,每次到景和殿来,总是一副疲劳的模样。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无论怎样。”柏倾冉凑近她跟前,在她的唇上留下一吻。“做个好梦,我的好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