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之上,高猛得意洋洋,而孟伯中实是没想到这审来审去都是这家的案子。
卧病在床的宁雨都被抬入了公堂内,慕青玖立在她身侧。
高猛指着她们道:“就是这人,大人,我们高家当年花了好几十两银子买了这婆娘给我当童养媳。这宁家原本穷困潦倒,只能卖女求财,但这婆娘入了我高家,好吃懒做不说,连孩子都生不出来。”
“我高家三代单传,可不能在我这代绝了种,到时候我如何对我地下的祖宗们交代啊!可偏生,这人仗着自己有了点小钱了,让她的姘头来找我麻烦,大人,您看,我的头都被打破了,身上到处都是伤,腿脚都受伤了,可都是她让人打的!”
“就因为想强行抢走了我这媳妇,还逼迫我要把那卖身契给还她家!这岂不是欺人太甚了吗?”
“我知道大人清廉公正,肯定会还我一个公道的!”
说着,高猛就跪地,砰砰就磕了几个头。
围观的百姓本就是来听八卦的,听得这离奇的案子,其中也不乏义愤填膺的。
高猛这番说辞倒是也算得上完整,有理有据的,这番话显然不会是他一个人想的。
那么,也就是说,是背后有人教了他的。
孟伯中闻言,敲了敲惊堂木,“当真如此?慕氏女,你可认罪了?”
慕青玖冷哼一声,“大人明鉴,民女不知何罪之有!民众多愚昧,莫不是大人也是如此?这一切不过是高猛的片面之词,大人莫非也信?”
说完,她指了指地上昏迷不醒的宁雨,“我姐姐年少被卖,却并不是我娘卖女求荣,实是事出有因,其中曲折,只能道一句恶人恶行。但我姐姐自小贤惠懂事,勤劳能干,嫁入高家后,素来勤勤恳恳,上孝敬公婆,下侍奉丈夫,不曾行差半分。”
“但高猛娶了我姐姐后,却并不知爱惜,不给饭食,肆意打骂都是常事。他方才说我姐不曾有子嗣,是为罪过。大人是个读书人,那我且问一问,自己殴打妻子,把她打至半残,打落她胎儿,算不算是丧心病狂,亲手杀子呢?”
“素来虎毒都不识子,我就想问问,这世间可有这般心肠歹毒之人?”
“你,你胡说!”高猛见她这越说越多,而那些原本还为他责骂慕青玖的百姓都开始慢慢转了风向,忙大声喝道。
“肃静!”
慕青玖冷笑,“我胡说,你好意思道我含血喷人?你把我姐姐打得流产,随后嫌她治病要钱,就想把她给卖了,且还是卖入青楼。高猛,我就问问你,你还有没有良心?就是蝼蚁都知报恩,我姐姐费心给你高家做牛做马,结果最后你却半丝夫妻情谊都不记,只想以她换银钱,逼得她装梁自尽。”
“我活了十五年,还真就只见了你这么个丧尽天良的东西!而今我姐生死未仆,你却还来此逼迫!”
孟伯中皱了皱眉头,“可都是真的?”
高猛只觉得心口跳得飞快,紧张得手脚都有些发汗,他舔了舔唇舌,想起自己还有一样物证可保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他忙哆嗦着手取了出来,举起了手里的卖身契,扬声道:“大人,大人,这可是卖身契。是她们当年把宁雨卖给我时签的,这可都是白纸黑字写着的,明明白白的。按照咱们东辰的律法,她们是绝对不能未经我允许,把人带走的!”
“而且,这宁雨不是我的婆娘,是我买的奴才!”
慕青玖闻言,眼眸狠狠地瞪向了他。
孟伯中示意呈上来,待得师爷看过那卖身契,顿了顿,才朝着他点了点头,以示这卖身契是真的。
孟伯中见此,一拍惊堂木道:“既是卖身契是真的,那这宁雨就不该留在娘家。主家不曾发话,奴才私自离开主家是要算作逃奴的,按律是要被打死的。”
高猛得意地朝着慕青玖斜睨了眼,“没错,没错……”
“你们若是想把人接回去,需得给主家交出赎金,赎回人和卖身契。”孟伯中说道。
慕青玖抿了抿唇,慢慢道:“这个道理,民女自是也懂的。只是,这卖身契是真是假,却是未可知的。”
“这上面章印分明,似是真的。”师爷轻声道。
“师爷也是说,似是真的,似可不是确信。”慕青玖抓住了关键词。
“你是怀疑学生的眼力了?”师爷皱眉,“学生居职这师爷之位也有八年,自认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民女不是怀疑先生,只是怕有些人的造假太过,倒是让先生也给蒙骗了。”慕青玖说着,转向孟伯中一拜,“县令大人在咱们临永是有小青天之称,那就断然是手下无冤案的。”
孟伯中听到慕青玖给他戴高帽,不由略略地眯了眯眼眸,“本官自然不会坐实冤情不理。只是,而今这高猛证据确凿……”
“这卖身契是要过官府的眼目的,那人牙买卖人口那就定然要到官府里备案,这样也好以后确认身份文牒,是也不是?”慕青玖问道。
“是。”
不过,这一般都是有些家底的人家才会买卖奴才,然后来官府备案,因为只有这样才会防止出现逃奴等情况。而这种备案是要交一定的手续费的。
对于有家底的人来说,那根本就是九牛一毛,毕竟奴才都能买得起了。
但,农家买卖童养媳的情况很常见,但为了省钱,是绝不会来官府备案的。因为,一来,他们都是买来当媳妇的;二来,他们也根本不会想到这一层里去的。
一般这女子被养大了,也会认命,少有会逃走的。所以,这还是头一回官府受理这种案子!
慕青玖刻意提这一出,显然孟伯中也是想到了。
“那就请大人让人查一查那卷宗,若是那上面白纸黑字,民女也就认罪!”慕青玖一字一顿道,“官府严谨,民女相信,断也不会做出欺瞒偏袒的事的。”
宁雨这事本就出得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