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闻言,眼前不由一亮,便听得慕青玖慢慢吞吞道:“……不过嘛,得你丈夫真如你所言,只剩下半条命了!”
“什,什么?”
“不然,这十两银子,岂不是白送了?虽然你说我是个赤脚大夫,没什么大本事。可这把人治个半死不活,我还是能的!到时别说赔十两银子了,二十两我也能赔得起!我保证让你相公,这下半辈子都在床榻上下不来,****里以汤药度日的。”慕青玖温温和和的笑道,“至于这管饭,我怕是不成的!我家里不煮猪食!”
“你,你……你竟骂我是猪?”罗氏半晌才反应过来,气得不得了。
“不是猪是什么?贪婪不堪,为了十两银子,能咒了自己的相公亲人去死的,怕是连猪狗都不如的!”慕青玖冷笑道,“说你是猪,都侮辱了猪!”
“你,你……”罗氏气不过,跳起来就想打人。
这村里头的女人吵架,闹起来了,就是扯头发挠脸撒泼。
慕青玖早有防备,她直接提了个脚下的板凳,就朝着罗氏丢了过去。
虽然罗氏堪堪躲了躲,却还是叫凳子给砸中了胳膊,顿时疼得弯下了腰,眼泪都要给疼出来了。
“你们知道,慕刘氏是如何判的么?是流放十年!她蓄意害人,虽没出人命,却也不能姑息。而你们刻意上门勒索,按照我们东辰的律法,那也是犯了勒索的罪过!你们信是不信,我现在去县衙里敲喊冤鼓,就能叫你们所有人都跟着我奶奶去作伴!”
慕青玖轻轻一笑,“左右大家都是同乡,这若是一起流放,还能好生说说话,路上也不寂寞!就是这判刑,你们也且放宽心,不会太久,也就是个三两载的!!就是而今南梁与咱们交战,这路上可能不大太平而已!”
她们本就是被罗氏挑唆来的,也是耐不住心里的贪婪,想要来分一杯羹。
可她们都是良民,最是怕惹了官司。不管年成好不好,都只想着好生过日子,却是万万不愿背井离乡被流放的!
她们也不懂具体的律法,而今一听,个个都吓得心中打鼓,六神无主。
“你,你莫要诳我们,怎么可能……”罗氏还嘴硬,可眼神闪烁,显然也是打了退堂鼓的。
慕青玖淡淡道:“是不是真的,你与我走一趟县衙便知道了!刚巧了,这天色应该还能赶上一趟。与其在这浪费时间,咱们倒不如让县太爷做主,看看咱们到底是谁犯了律法?如何?”
罗氏见慕青玖胸有成竹,想起她可是上了公堂还安然下来的人。而且,当初明明是要判她的,结果居然半点事儿都没有!
在她心里,这当官的官老爷那都是大青天,头顶上都是长着眼睛的。恐怕慕青玖是真的没错,这才能够无罪释放!
再加上,她本就是来故意欺凌,想要吓唬她们,让她们赔钱的!却没想到,碰到个硬茬。
这素来都是敌强我弱,所以,她立刻就缩了缩脖子,捂着生生作疼的手,也不敢多说了。
“哼,谁跟你去县衙?我还得回去给我家相公做饭!我告诉你了,安氏,以后咱们两家那是势不两立,你们以后可别想有好日子过!”说完,罗氏一扭头,迅速地跑了。
其他人一见打头阵的跑了,顿时也不敢多留了,纷纷像是战败的狗,夹着尾巴跑了。
安燕飞这才松了口气,“阿玖,你怎生醒那般早?可是饿了?娘给你去做点吃的!”
慕青玖打了个困顿的哈欠,“被她们吵醒的。娘,我好像是有点发热,你做点清淡的与我就好!”
“好。”安燕飞点了点头,想起方才的情景,不由轻轻的叹了口气:“咱们家还得在这村子里待,得罪了她们总是不大好的……她们都是村子里土生土长的……”
“那又如何?”慕青玖淡淡道:“她们不过就是仗着这欺负咱们而已!这次出事,本也不是我们所愿,冤有头债有主,就是要找,也是去找慕家。为何会来找咱们?不过是看着哥哥不在,见您好欺负,故意来欺负人的罢了。”
“这人心就是犯贱,你越是让着她们,她们还以为你好欺负。你叫她们知道厉害了,她们自然也就不敢惹了。方才她们也不过是逞了下嘴上功夫,真能耐是不会有的!难道,她还真能让咱们在这村里头待不下去了?这村里头可还有村长,上头还有族老,还不轮到她们来做这个主!娘,您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吧!”
“好了,我真的好饿了,娘给我做点吃的垫垫肚子吧!”慕青玖温声安抚道。
安燕飞其实就是想得太多,而且这些年被慕家把胆子都给磨小了,这才瞻前顾后,考虑颇多。
她闻言,想了想,也是这个理,便也放下了心,就拐去厨房给慕青玖做吃的了。
慕青玖则是去翻了翻上次做剩下的姜丸,给自己喂了两颗,看看等下吃完饭睡下后,能不能闷出一身汗来,也能把这寒气给驱散了。
宁苍云回来的时候,慕青玖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落了满身的雪,浑身都是寒气。
安燕飞忙给他拍掉了身上的雪,少不得埋汰两句,这大雪天的到处乱跑。却还是心疼为多,特地端了热茶来暖身的。
慕青玖也有些好奇宁苍云去了哪儿,更是注意到他端茶的手指甲里藏着的血迹。
宁苍云倒是没实话实说,他含糊了两句,便道:“过完年,我可能就要离开家了。”
眼见年关,东陵湛便留着他过完年,再行前往军营报道。
“离开?你去哪儿?”安燕飞吃惊道,“你这才回来几个月,又要出去?你不是说,以后不出去了么?”
宁苍云抿了抿唇,“抱歉,娘。”
“你这到底说什么呢?你年岁也不小了,娘本来就打算开春给你找个媳妇儿的,以后也好给家里头开枝散叶的。你现在这是要干什么去?”安燕飞皱眉道。
宁苍云并不想令她担心,便道:“我找了份事做,但是也跟以往一样,需要在外行走,所以可能没有多少时间在家里。在码头上做事,到底不是一份长久的活计,总得为以后打算打算的!”
说着,他又道;“娘,我现在并没有想成亲的想法,也不想耽搁人家姑娘。我现在的最大的愿望,就是好生的照顾你们!”
“说什么傻话?这天下哪儿有不成亲的?之前家中穷困,你出去做事,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一家人也都得离得远了!可眼见着日子红火了起来,你还要出去,一家人又要分开,这又是为了哪般?听娘的,别到处走,等过了年,娘找个媒人给你想看个姑娘,等你安定了下来后,再去想其他的事,到时候你做什么,娘都不会拦着你可好?”安燕飞坚持道。
对于安燕飞来说,这些年也是亏欠了儿子不少。小小年纪就要在外谋生,这些年也没少吃苦头的!也正是因此,都拖到这个年纪了,竟然还没成亲,实在是有些过了!
“这些年,也是娘对不住你,没空给你考虑这些。可而今,你也攒了不少体己钱,也是能娶个媳妇,好生过日子了。别的人,在你这年纪,孩子都抱了两三个了!娘而今也没什么盼头了,就盼着你们几个能够平平安安的,都能说到好人家,有个好的归宿,那就是娘此生最大的安慰!”安燕飞叹息道。
宁苍云嘴角动了动,他嘴拙,并不能说出更好听的,最后也只吐出了一句:“娘,真的不必了。而且,我也与人说好了,若是出尔反尔,倒是不好。您就让我出去做事,今后若是能得点成绩,就是说亲,也是更好说的不是?”
“咱们这门第,能娶个清白出身的就好,你若是喜欢清秀白净的,咱们就往秀才那样的人家里寻,可好?你不必这般费心,都说先成家后立业,你而今这般兴冲冲的出去,娘可不知道你是不是又一年半载难得看到个人!你们就让我省点心可好?”安燕飞说着,也是有些难过。
宁苍云抿了抿唇,听得安燕飞为难的言辞,他心疼其,竟是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慕青玖对上他求助的眼神,微微的叹了口气,“娘,我倒是觉得,哥哥的做法,并没有什么不稳妥。哥哥是个有盘算又稳重的人,他这般做自是有他的深意。而且,这成亲之事,也是急不得的。与其急匆匆的寻一个,倒不是顺着缘分,若是哥哥有看得顺眼,又喜欢的,到时候聘了回家,也是不迟的!”
“你哥哥这性子,你还盼着他能认识到姑娘?这么多年了,我就没见他与哪个姑娘说话超过十句的,如何能寻到姑娘跟了他的。阿玖,你哥哥年纪已经不小了,我就盼着你哥哥赶紧成家,以后他要做什么,有什么盘算,我也是绝不插手的。”安燕飞忙道,“你就劝劝你哥哥,家里哪儿不好的?怎么偏生要往外头跑,风餐露宿的,瞧着就叫人心疼!”
“娘,男儿志至四方,您拘着哥哥在村子里,也不过是让与其他村人邻居一般,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哥哥既有远大志向,咱们就不该以为了他好的名义禁锢着他,而是要支持着他。哥哥是个有分寸的人,要绝对不会去做多危险的事,您就放心吧!”慕青玖是纯粹觉得安燕飞多担心了。
宁苍云的性子沉稳安定,这次这般固执,恐怕是寻了个顶好的事。既是存了鸿鹄之志,为何要让他埋没在这农田之中呢?
“而且,家中的事,自有有咱们。哥哥也毫无后顾之忧,也并无不可。”慕青玖说道。
闻言,宁苍云心中一动,望向了慕青玖,眼神里含着激动。
这家里,也恐怕只有这个妹妹才会这般无条件的支持着自己!
安燕飞半晌都没有说话,许久,她才缓缓道:“好了,好了,既是阿玖都这般说了,我也无话可说了!只是,阿云,你总是得多注意着身体。这钱财都是次要,真正重要的还是自己的身体!明白吗?”
“娘,我晓得的!”宁苍云见她应了声,不由松了口气。
安燕飞见天色不早了,便去热饭菜,好端来三人吃。
慕青玖已经吃饱了,她打了个哈欠,伸了伸拦腰,晃了晃脚上的鞋,“哥哥,你今天到底去了什么地方?”
“没,没什么地方。就是,就是去见了以前雇佣我的主家!”宁苍云吞吞吐吐地道。
“哦?什么主家竟然会让你动手伤人的?”慕青玖淡淡问道。
“你,你怎么知道的?”宁苍云吃惊道。
慕青玖不过是随口讹了讹他,却没想到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居然是猜对了。她微微一惊,坐直了身体,“你身上的衣服沾了血迹,手指甲也是,你竟是没注意到吗?虽然叫寒风吹散了,但却还是有隐隐的血腥味,娘闻不到,但我身为个大夫,对这些还算是敏感的。”
宁苍云闻言,微微的松了口气,低头望了望指甲里残留的血迹,还有衣襟,他勉强笑道:“这不是人血。不过是……是鸡血!阿玖,你今天没休息好,还是快歇息吧!”
他转移话题的能力很是生硬,慕青玖自然是看出了他的不愿多说。
她顿了顿,倒是也没抓着追问,点了点头:“那好,若是有事,哥哥可以与我商量。两个人想法子,总是比一个人多一个脑子,点子都能多出一些的。”
“我省得的。你放心吧,哥哥没事的。”
慕青玖这才安心地回屋了,宁苍云望着她纤瘦的背影,略略地叹了口气。
妹妹越是懂事,他却越是难过。
他身为哥哥,本该是成为一个家庭的支柱的,可而今却是慕青玖代替了他!他真的是非常的惭愧!
无论如何,这次争取到了机会,那他就要好生地表现,努力地争取到战功,这样才能有机会往上爬,才能让自家都过上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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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宴的真相被披露出来后,慕家在村子里简直是成为了人人得以唾弃的对象了。
现在出个门,就是被吐口水的情况都有。
慕家上下的日子都不好过,张氏这些天都不敢出门,嘴里也为此而颇多微词。
慕刘氏的判决被通报到家里时,慕家望刚巧也回来了,听得这被通报的结果,顿时全家上下都陷入了一种沉闷的沉重之中。
慕正树正在上首不停地喝着茶水,脸上表情凝重,一言不发。
而二房的人坐在屋子里,更是半句话的都不敢说的。
素来最得疼的慕贵此时却也是不肯开口,而是低头拨弄着自己的衣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最后,还是慕勇受不住,先开了口,“爹,娘被判了流放,这可怎么办?十年可不是个短时间,这边境天气严酷,环境恶劣,到时候娘能不能撑下来都是个问题了!咱们总不能真的眼睁睁地看着娘落得这下场吧?”
慕正树咬紧了牙关,并没有理会他。
他心里也气,他是想害了慕青玖,但却不知道这老婆子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竟是自己落到了狱里,落得这下场!
他们无官无财的,怎么救?
可若是真的看着她落得那地步,袖手旁观,似是也不妥!
张氏扯了扯当出头鸟的慕勇,掐了掐他,低声道:“多嘴什么!”
没看这最得疼的慕贵都不啃声,他说个什么劲儿?
慕家望还不知道具体的细节,便好奇地问了问张氏。
张氏这边正在跟自家儿子解释,就听得慕贵慢慢吞吞地道:“大哥莫非是有什么办法?娘此番入狱,最好的办法,那当然是给那上头的县官塞些银子,看看能不能轻判下!”
“银子?那得要多少银子?”慕勇皱眉道。
“谁知道呢?这有了银子还不妥,还得看有没有门路!我在城里那么多年,倒是有些门道,只是大哥也看到了,我如今身上分文都没有!”慕贵摆明了态度。“出力我倒是可以,这出钱恐怕就……”
张氏一听这是要他们出钱的节奏,顿时就跳了起来:“四弟这话好生自谦,谁不知道阿玖是你的闺女的,看看上回她摆的宴席,那可是咱们村子里头一份的。还有那来参加的贵人,当时她及笄穿的那身振袖,那首饰,是普通人能戴得起的么?四弟还好意思来这哭穷?”
“光是阿玖手心缝里漏出来的那点,就足够你吃半辈子的了。而且,这次就算是娘的过错在先,可阿玖只是个孙女,她居然还敢告了她奶奶上公堂!这就是真正的不孝,就她这样的,就该去浸猪笼!”
张氏说得义愤填膺。
慕家望皱了皱眉头,似是想到了什么,慢慢说道:“阿玖这次上桌迫使大家中毒是芽菜吧?这看情况,阿玖莫不是能种出这种芽菜来?我们私塾的食堂里也有这种芽菜供给,普通的小一份都得半两银子,真的是比肉还金贵上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