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安城里从来不乏有新话题,毕竟全国的勋爵清贵大多都是在这里,更别说还有其他世家大族的存在。
这一次的话题,却是有顾家引起的。
顾姓虽不是大姓吗,却也不是少数。
顾家并不少,可若是说起是南城兵马司指挥使顾文柏府上的,众人就会意味深长地互相递了个眼色。
再联想起,传出来的流言,也不觉得那是流言。
毕竟多多少少,当年的事情,虽不知道里面还有隐情,却也知道顾夫人的出身,是先做了顾大人的外室,生下一个儿子之后,也没有进府,只是一直养在外面。等到黄氏离奇病故了之后,顾夫人就登堂入室成了现在的顾大人的继室。
而那本该是奸生子的顾泽,摇身一变成为了顾家第二位嫡子,身份上只次于身为原配嫡子的顾文柏。
初始,众人只是看着笑话。
但慢慢地……这笑话的意味也就变了。
养外室,奸生子在陶安城虽是少数,却也不是没有。
那些被养在外面的人就开始羡慕起了顾夫人和顾泽,隐隐有把他们当了人生的奋斗目标来看。
只是……到底奸生子改了身份,依然改不了出生。
要不然当年,顾泽的婚事,虽急,却也不是找不到。可其他人看不上顾泽的出身,以及要喊一个外室为婆母。
这才便宜了,初到陶安城以为占了个天大便宜的薛家二房。
至于薛家长房知不知道。
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流言很快就又传回了府里。
顾大人成天黑着脸,渐渐地也不怎么外出了。倒是顾夫人一如既往或者说比平日更加活跃的出去。
而每一次她回来,流言就会演变得越演越烈。
“她这样做,也是求仁得仁了。”薛宁笑了笑。
丁香听了后也就不再多言。
刚开始这流言传出来的时候,薛宁问过顾文柏是不是他从中做了手脚,毕竟顾夫人若是真的死了。
身为他的继母,就算大家知道她的身份不合适。
可不管如何,并没有当面公开。
若是顾夫人死了,顾文柏就不得不丁忧守孝,而三年之后呢,谁知道有什么变化了。到时候连自保的手段都没有了,不只是薛宁会担心,顾文柏也是如此。
虽说顾文柏并没有像薛宁一样有上一世的记忆,可他同样敏感于现在朝堂上的纷争与暗涌。
加上赵元朗近身跟在皇帝身边,得到的一些消息,也有暗中透露一二与顾文柏。两相结合,顾文柏也不得不早做准备。
如果只是顾夫人一死,顾文柏可没打算如此轻易地放过顾泽。
可若是顾夫人肯替他解决了这厢麻烦。
他是不介意放过顾泽……一次。
至于顾夫人答不答应……
若是答应了,是最好不过,省去了他的麻烦和不少事情。可若是不答应,他也有不答应的法子。
至少……皇帝那边也不希望顾文柏下台,把指挥使让位给他那两位王爷儿子中的任何一个人。
只是欠谁人情都好,皇帝那边却是能不欠怎不欠。
而显而易见地是……
顾夫人有了决定。
薛宁不知道顾泽什么时候被放出来,只是看顾文柏一直没有什么动静,反而是顾夫人有些心急。
却也明白,或许只有顾夫人死的那一天,顾泽才能出现在府里。
顾夫人在一阳光微醺的日子来见了薛宁。
“老夫人这是?”
顾夫人摇摇头。
薛宁心里疑惑,也只等在这里。
“我能在这院子里走走/”
薛宁讶然。
她没想到顾夫人过来,然后仅仅是为了这个。
顾夫人还在看着她。
似乎颇有耐心,笑意温柔。
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薛宁的心弦猛地一下动了。
“好……”薛宁想要叫人。
顾夫人已经笑着说道:“在这里,我也住了好些年了,不比你要熟悉一些。让我自己走走吧。”
薛宁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放心,我不会乱走,要不然……你还是找个人给我带路吧,或许……我还真的陌生了,毕竟已经是……”物是人非了嘛。
薛宁再也说不出口。
那一天,顾夫人在正院里徘徊了许久许久。
直到多年之后,薛宁依然记得她离开时的那个背影。
夕阳之下,单薄却又挺拔的身影一点点地走远。
等晚间,传来顾夫人上吊自缢的消息的时候。
薛宁有那么一刻还以为自己在梦里,整个人恍恍惚惚地。
……
顾泽从顾夫人离开之后,就一直在等。
好些天了,直到他再一次无聊地发紧,逗弄起老鼠却连老鼠也不理睬他的时候。终于有衙役过来开了门。
“顾泽,你没事了,可以走了。”
“走了?”顾泽高兴地想要一跃而起,却是没有丝毫地力气,反而踉跄了一下,整个人匍匐在地上。
衙役们哈哈大笑,嘴里骂道:“知道你要走了,也不用这么激动,给哥们几个磕头吧。”
“你……”顾泽怒起,可有畏惧眼前几个粗实的汉子,只得愤愤不满地离开牢房。
大门那里,顾文成等在那里。
“怎么是你来接我?”
顾泽不悦地皱起了眉头,左右看了看,只发现一辆不起眼的车厢非常小的青灰马车。
“我娘呢?”
顾泽随口说道。
顾文成道:“柳姨太太没了。”
“柳姨太太,谁啊?她没了关我什么事情?”
顾文成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顾泽整个人呆住了。
……
顾夫人自缢而亡,本就不雅观,因着留下了罪己的遗书。顾大人直接拿着遗书前往宗祠,改了她的身份。
不是外室柳氏女,也不是继室顾夫人。
而是顾大人的妾室姨娘,柳姨太太。
夫人正室死了,身为嫡子的顾文柏和薛宁姑且要守孝。
而一个姨太太死了,加上是自缢而亡,说来还是一件丑事。顾而顾泽到的时候,顾府并没有挂起白绫。
只是在顾夫人住的那处院子里,做了布置。
而顾大人则早早地搬去了外书房住着。
顾泽傻眼了。
顾文成抿了抿嘴角,对于这个突然从天堂掉下来的三弟,颇有些同情,但这同情不至于让他付出什么。
只是他到底找了小丫鬟去了正院说了一声。
其实不用他说。
薛宁早早就接到了消息。
想起顾夫人放在她这里的东西,薛宁打算过去一趟。
顾文柏就陪同她一起过去。
路上,薛宁说道:“没人去通知三弟妹吗?”
“说了?听说是病得不行,根本不能走动。”顾文柏淡淡地说道。
也就是不能来了?
薛宁拧眉,复又叹了一口气,不知如何是好。
两个人出现在顾泽面前的时候。
顾泽已经从顾文成的话里,知道了如今的情况。
包括顾夫人的死,并不怨别人,是她自己个人所为。可顾泽不信,无缘无故地,明明还说要抱孙子的,怎么就会想不开要死了呢。
当然……其实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身份上带来的变化。
原本继室之子已经让他觉得低顾文柏一等了,如今变成了一个奸生子,不……在族谱上他现在是个庶子。
可这庶子连个顾文成都不如。
这让顾泽如何接受。
在看到顾文柏过来的时候,顾泽已经通红着眼睛冲了过去。
“是你……是你……都是你。”
薛宁吓得低呼一声,唯一的念头就是在年哥儿吵着要过来的时候,被顾文柏给拒绝了,他不愿意自己的儿子来拜祭顾夫人,连看也不行。
顾文柏一步跨前,拉着薛宁到了伸手,长脚一踹。
顾泽整个人在地上翻了几翻。
“三弟……”顾文成忍不住叹气,想要伸手去扶,又没有了动作。
“二弟,你去看看,安排地怎么样了。到底只是一个姨太太,有这么一个流程已经不错了,既然三弟回来了,差不多就埋了吧。入土为安才是正经。”
顾文成闻言想起自己的生母。
的确如此……
比起顾泽,反而是对方幸运多了。
当年,他可是连哭都只能窝在被褥里面一个人偷偷哭泣,就怕被顾夫人知道了,觉得晦气。
顾文柏此言,意在让顾文成走开。
等人走了。
顾文柏放开薛宁,径直朝顾泽走去。
一步一步地……
顾泽莫名觉得恐惧了起来,突然爬坐起来,往后面倒退了几步。
“你……你别过来。”
顾文柏冷笑:“还以为你是个有种的,原来不过是个孬种,方才你的勇气呢,不是冲过来要揍我吗?”
“怎么?露怯了?”
顾泽眼里满是恨意,撇开头去。
“不是恨我吗?那你可知道你这生母是为了谁死的,是你……”顾文柏毫不留情地说道:“要不是为了让你出来,你以为你能出来?”
“你以为安王爷府找的不是另一个替罪羊?”这一句话,顾文柏是压低了声音说道的。
“都是因为你呢。”
顾泽整个人愣在那里。
薛宁不忍。
可也知道顾文柏是恨极了,从前还是少年的他,忍着多大的仇恨,如今……大仇报了吗?
算吧……可……也不算呢。
薛宁走近几步,放下手里的包袱:“里面是柳姨太太之前存在我这里的,都是给你的,似乎有给你的信,还有晴日和晴月两个丫鬟的身契。”
薛宁不敢走近,刚才发疯的顾泽她还记在心里,只是远远地扔了过去。
随后顾文柏带着薛宁离开。
身后突然传来一身怒吼。
薛宁想要回头,被顾文柏拦了下来。
似乎隐隐约约听到薛瑶的声音?
她来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