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眉站在万墟剑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发生何事,郁景容当年两百余岁结婴,在灵源洲已是轰动一时,如今三百余岁突破出窍期,元婴与出窍虽然相邻,然而境界越高,提升也越艰难,寻常元婴修士都要用去个七八百年。郁景容资质如此优秀,早已为灵源洲修士口耳相传,极负盛名,秦眉不过是小宗门的弟子,前些日子也只能从掌教和闻戚口中听闻这遥不可及的人物,没想到转眼经历如此多之变故,反而让她得到如此机缘。
陶子恬从郁景容肩上跳到秦眉肩上,笑嘻嘻道:“莫非是不习惯御剑飞行?”
秦眉摇头,想起当时陶子恬执意要去承天仙宗,也算明白了底细,“郁前辈御剑很是了得,晚辈并无感觉不适。”
她说话恭敬,倒让陶子恬很不自在,“你不必如此生分。”
秦眉轻笑道:“道友莫要误会,郁前辈修为高于晚辈,晚辈理当敬重。而道友……乃是前辈夫人,我也……”
秦眉没说完,陶子恬倒被噎着,咳了起来。
郁景容忽然回头,神情不变道:“回来。”
陶子恬只得回到郁景容肩上。
郁景容将他捧到手里,慢慢地抚摸。
陶子恬被他抚摸得几乎要起鸡皮疙瘩——因为实在太过舒适,轻飘飘中看了郁景容一眼,却见他始终四平八稳,便反省是自己年轻气盛,太久没有纾解,就胡思乱想了。
郁景容手指细长好看,洁白分明,陶子恬看得心喜,欢快地配合郁景容的手指滚动,弹跳着拿实诚的桃子肉撞他手指,忙得不亦乐乎。
没多久便到了承天仙宗。
陶子恬看着面前庞大的建筑群,如刘姥姥进大观园,几乎看直了眼,回过神后庆幸自己乃是桃子,即便失态也没有人能瞧出端倪,结果转头一看,秦眉也是很没出息地看傻了。
郁景容手指一指,万墟剑掉头,穿过一层透明的屏障,却眨眼就置身在十万大山中,一座平台上。
平台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还有十根立柱围绕,立柱顶端悬浮上品灵石,显然平台是某种传送阵法,而灵石夜以继日,维持阵法运转。
有面相生嫩的弟子走了过来,毕恭毕敬行礼道:“弟子给师叔祖请安,敢问师叔祖有何吩咐?”
陶子恬按捺下心里的吃惊,好奇地打量周遭。
承天仙宗之壮观,不只因为宫殿与亭台楼阁无数,绵连无尽,更因山势险峻,几乎直耸入天,而承天仙宗更是凌驾在山顶之上,便见碧空如洗,近在咫尺,而仙雾缭绕,云卷云舒,却在自己脚下。
若说太岳仙宗尚在人间,那承天仙宗无疑已入仙境,同是二品宗门,只是一个属上流,一个属末流,便有如此差距,陶子恬不敢想,真正的一品宗门又是如何的光景。
郁景容屏退看守阵法的弟子,对陶子恬解释道:“这里不过是承天仙宗冰山一角。仙宗上下有九重天,各占地万里,除了弟子居与洞天福地、买卖集市,更有秘境直接被移入宗门中,故而金丹期以下弟子,极少下山历练。”
……这哪里是什么宗门,分明就是个国度了!
陶子恬吞了吞口水,惊叹道:“承天仙宗不负盛名,可着实厉害呐。”
郁景容带陶子恬二人又入了冥通宫地界,“冥通宫乃是师尊垂仪真君的道场,位于第二重天。”
郁景容携带冥通宫的玉符,故而一入冥通宫,就有掌管内务的执事携一众弟子前来拜见,“弟子恭迎师叔祖。”
郁景容吩咐道:“秦道人日后入住我混元殿,记名冥通宫,师尊那里由我自个儿去禀知。”
执事弟子躬身道:“谨遵师叔祖嘱咐。”
秦眉就在此处与郁景容二人暂时分别,跟随执事弟子去办理一应手续。
郁景容继续带着陶子恬往上走。
冥通宫势力极广,占据附近百座山岭,其中更有十数条一级灵脉纵横交错,灵脉中心便是主宫殿所在,郁景容与陶子恬说着,还将主宫殿遥遥指给陶子恬,陶子恬顺着远望,就见一座恢弘壮观的白色宫殿悬浮在山顶之上,周围仙雾缭绕,祥云涌动,瑞气千条。
陶子恬期待道:“混元殿又在何处?”
混元殿位于一处一级灵脉,建筑虽然不如主宫殿那般飘渺盛大,然而洞石亭阁,殿楼相间,处处巧夺天工,叫陶子恬十分喜欢,正想让郁景容领着自己到处走一圈,郁景容却是整理了着装,打算出门去。
“我须去拜见师尊,你在此处等候我。”
陶子恬也明白轻重,当即道:“向师尊问安要紧,我可不与你客气,就把这儿当自己的住处了。”
郁景容点头,“理当如此。”
没了郁景容在身边,陶子恬又觉得混元殿空旷了,也没兴致闲逛,索性修练去了。
冥通宫主殿。
郁景容俯下身:“师尊,徒弟回来了。”
冥通宫大殿极深极广,天灯照耀之下,通透明亮,垂仪真君坐在大殿尽头的宝座上,闻言从冥想中睁开双眼,目光清湛深远,仿佛千里之外细微之处他都知晓。
垂仪垂询道:“此去可解你执念?”
郁景容顿了顿,身子俯得更低,“徒儿无用,令师尊忧心,如今已无不妥。”
垂仪欣慰道:“如此甚好。”接着又闭上双眼,感悟天道去。
郁景容不再打扰,告退后起身离开。
陶子恬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金丹期修为的根基还在,修为进境很是喜人,当年还是桃子的时候,汲取灵气不过是雨珠般大小,即便如此想要彻底消化仍旧是艰难,而如今灵气犹如小溪般涌入不说,这具身体也仿佛天生灵体,与灵气没有半分阻隔,陶子恬见着轻易收服,此时安安分分在他体内运转的灵气,喜不自胜,按照这样的速度,当年三年才筑基,眼下怕是只要几个月,他就能化成人形了!
郁景容回来,陶子恬便迫不及待将这个消息告知他,“前些日子在五行派就感到修行顺畅,如今来到承天仙宗,你这里又处一级灵脉,更是事半功倍,进境神速了,这莫非也是重来一次的好处?”
郁景容本是安静听着,听闻此言,神情一冷,振袖道:“休要胡言乱语!”
陶子恬无端被他这么一凶,很是莫名其妙,“景容,你怎么了?”
郁景容摇头,眼底有些晦暗,只是片刻之后又恢复如常。他领着陶子恬去殿后一处露天池水处,道:“此汤泉引的是紫山灵水,经过地脉时又有地龙加热,故而灵气充裕,比一级洞天有过之而无不及,你在此处修练,想必不用数月,就能化出人身了。”
陶子恬滚到池边,只觉得热气蒸腾,灵气更是扑面而来,“确实是好物。”
郁景容道:“我门中还有要事在身,你先行修练。”
陶子恬低声嗯了一声。
郁景容又看他一眼,才转身离去。
陶子恬扑通跃进池水中,水面下闷了一会儿才冒出头,又慢悠悠划到池边,无声叹气,也不知道是否他错觉,两人几乎经历生离死别,照理情意更浓,郁景容却显得冷冷淡淡,重逢后更是聚少离多。
一个月之后。
面容俊秀的青年半倚在桌边,修长的手指拈着茶盏,轻轻摩擦着桌面,他不说话,神情也是平淡,但眼神失了光彩,便显得忧心忡忡。
短短一个月,莫说陶子恬从桃子重新修练出人身,修为回到筑基,就是秦眉转变也不小。她本来性子就明朗大方,只是师尊仙逝后,被同门压制得狠了,如今来到承天仙宗,钟灵毓秀,也没有世俗之人打扰她,心境开阔,修为更是隐约触及金丹界线。
她为陶子恬斟茶,奇怪道:“子恬何事怏怏不乐?”
陶子恬抿了抿嘴唇,秦眉通透道:“莫不是因为郁前辈之事?”她在混元殿下居住一月有余,陶子恬闲暇时就来拜访,也知道一些底细。
陶子恬倾过身,“你说景容为何待我如此态度?是我做了什么错事,惹他不快……抑或他心里有了别人,朝三暮四?”
秦眉被他的大胆吓了一跳,紧张地左右留意,又压低声道:“前辈修为高深,你切莫口无遮拦,若被他神识捕捉了去,到时候可不是徒惹麻烦?”
陶子恬只是心里积郁,泄愤而说,闻言摇头,不置可否。
因着郁景容若即若离的态度,陶子恬心里到底是失望的,即便月余时间恢复人身也没叫他快活多少,百无聊赖地与秦眉打发时间,却忽然心中一动,将茶盏放下,直起身道:“有人入了混元殿禁制,我去会一会来人。”
秦眉不放心陶子恬,跟着起身而去。
那头,杨琼枝大步流星向混元殿走去,半途中被傅易扯住,无奈提醒道:“师妹,这次拜见师兄,你可不要轻易惹师兄不快,惠盈那事是你有错在先……你也好生糊涂,那女修向来仗势自己是太上长老嫡亲的玄孙,行事跋扈,我估摸着师兄还在气头上,若你不能好言相对,我劝你不如打道回府。”
杨琼枝甩开傅易,沉默半晌后,“不就是弄丢师兄一个器物,他若与我较真,才是叫我这个一心向着他的师妹寒心。”
此时两拨人就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