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离筝跑到镇妖塔门口时,看到浮云枝正吃力地抱着一盏浮空石灯从塔外走了进来,额上冒着细汗。而落夕叶跟着他后面,一手扛一个,面色红润、气息均匀,从容不迫地慢走着,异常轻松。
“哟,这么累啊?没见过比你还弱的魔物了。”叶离筝嗤笑道。
“我要是不弱,仙界那群人就不会让我做这塔主了。欸你来的正好,快去塔外面把东南角的那盏石灯也给我搬进来。”浮云枝看到叶离筝,马上使唤起他来了,“记住,一定得是东南角的那盏灯啊。”
叶离筝正闲得无聊,浮云枝这么一说他就乖乖去外面搬灯了。刚一出门,叶离筝就看到镇妖塔外雕刻精美的五盏浮空石灯。可他嫌东南角的那盏灯离他比较远,就随便找了一盏靠他很近的石灯搬进塔里了。
但浮云枝可没那么好糊弄,他看到这灯就开始嚷嚷,说这盏灯不是东南角的那盏,非要叶离筝出去重新搬灯,并且要把搬错的这盏石灯放回原位去,不然就会有大事发生。
叶离筝拗不过他,只好麻利地出去又扛着灯进来,并试图和浮云枝讲道理:“我不懂,能有什么大事发生?难道这灯上下了禁制,移了位置镇妖塔就要塌?”
浮云枝一听他这话,马上就不高兴了,瞪目道:“会变丑啊!”
叶离筝:“……”
“你别给我装傻。”浮云枝指着叶离筝头上那两只断角说道,“云采夜明明只切了你一只角,另一角是怎么断的你还记得吗?”
“咳……”叶离筝马上就尴尬了,干咳两声道,“我嫌一只角不对称,比较丑,所以自己掰了另一只……”
浮云枝怒目圆睁,叱骂道:“你也知道丑啊!知道丑你还给我整这一出,就因为你头上那两根东西,这三万年来我的长明灯都不知碎了多少盏了,你赔得起吗?”
叶离筝举着手掌立誓:“等云采夜给我发了钱,我就给你寄几盏灯来。”
“哼,你最好记得你说过的话。”浮云枝得了他保证,这才作罢。这时落夕叶从藏书阁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个不知装有什么的玉瓶,递给浮云枝。
浮云枝接过玉瓶,极其不耐地扔给叶离筝:“拿着它。等云采夜的徒弟化形后就滚出我的镇妖塔!”
叶离筝将住玉瓶,打开后闻了闻后便猛地抬头,感激地望着浮云枝问道:“琉璃琼脂?这东西你从哪里弄来的?”
“很早之前就想给你了,只是那时我听闻晓绿上仙自削仙骨,堕入百花洲心甘情愿做一只花妖,只为和你在一起。而缚君后来也……”浮云枝话说至这里,便没有再说下去,似乎不想再提起这段往事。
“都过了这么久了,你竟是一次也没去看过他吗?他是为了你……”
叶离筝闻言眉头一皱,上前一步想要解释些什么,却被浮云枝粗暴地打断:“别说了!我是不会去见他的,除非时空倒转,轮回颠覆!”
叶离筝还不肯放弃:“可是他……”
但他却在看到浮云枝通红的眼眶后,无奈地闭上了嘴巴。
四万年前,仙界花神晓绿,与幽都十二魔君之首叶离筝相恋,为仙魔两界所不容。前任天帝缚君一句“仙魔不可相恋”,硬要逼迫晓绿上仙与叶离筝断绝关系。但晓绿上仙性子过于刚烈,竟然甘愿自削仙骨,缴毁仙籍,堕入九洲为妖,只为与叶离筝在一起。
但即便如此,魔界也不肯接受晓绿上仙这个异类。再加上叶离筝在晓绿上仙的引导下,不仅不作恶,还日日跟着晓绿上仙行善,只差没做一只吃素的凶兽。便设法绊住外出的叶离筝,杀死了晓绿上仙。并焚尽花神本体花种——牵情花,让晓绿上仙无法转生。
叶离筝得知这一切后,在魔界大开杀戒,并将战场意外引至人间,误屠生灵无数。
云采夜赶到的时候,叶离筝已经受了重伤,正准备举剑自刎,见此景云采夜连忙召出渡生剑,击碎了叶离筝的魔剑,并意外削断了他的一只犄角。因为叶离筝执念过深,且他千百年来一直跟着晓绿上仙做善事,积了许多福德。所以云采夜没有杀他,而是将他锁入镇妖塔自省。
而天帝缚君也不知为何,竟然在晓绿上仙成妖仅百年之后,便堕天成魔。他在寰宇殿屠杀百名当初一直反对仙魔相恋的仙人,后被镇魔塔塔主浮云枝用捆仙链锁回镇妖塔,被关在第九层。
弦华天帝上位后颁布的第一条法令,便是废除仙魔不可相恋这条天规。因缚君天帝几乎屠尽了支持这条天规的仙人,弦华这法令一出,仙界竟无一人反对。
但最讽刺的是,法令出后直到现在,都没有一个仙人爱上妖魔。而在“仙魔不可相恋”这条天规存在的期间,仙魔恋屡禁不止。
叶离筝望着浮云枝牵着落夕叶小手萧瑟离去的背影,垂眸叹道:“他为你成魔,你竟然不知……”
不过在知道缚君比自己还惨后,叶离筝很是高兴,谁让他以前老是打扰他和晓绿呢?他甚至还有心情整理了下灵兽化形巧径的法诀,刻在一枚玉简上给云采夜送去。
“门主。”叶离筝十分上道,坦然接受了云剑门守门壮士这个仙职。
云采夜听到敲门声,抱起烛渊下榻,一开门就看到叶离筝拿着个小玉简笑呵呵地看着自己,不禁有些来趣。
魔君叶离筝当年在魔界的名头可是大得很,他和晓绿上仙的爱情在仙魔两界几乎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当初还以为这些传言或多或少会有些水分,但眼下看来,恐怕有过之还无不及,于是挑眉问道:“这是什么?”
叶离筝晃晃玉简,又指指云采夜怀里的烛渊说道:“一些灵兽化形的窍诀而已。”
云采夜心里可不信这老魔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善良了,但还是接过玉简和他笑笑:“多谢过离筝魔君。”
但云采夜这一笑烛渊就不高兴了,在心里偷偷又给他师尊记了一笔,还伸着胖掌想去勾那枚玉简,要把它拍碎。云采夜以为爱徒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那枚玉简里的法诀,好快些化形。神念一动,检查过那法诀没发现什么问题后,就把那玉简往烛渊头上“啪”地一拍。
玉简里的信息被打入识海,烛渊又四肢僵硬起来了。只能蹬着腿,抻着尾巴硬邦邦地挺尸。关键这些法诀对他还什么屁用都没有,白白受了一通罪。
云采夜看到烛渊很“认真”地在学习法诀,眉眼含笑,满意地点点头,抬眸对叶筝升道:“息壤我二徒弟那里还有很多,他平时都来拿来种菜用的。锦囊里的若是不够多,待我们回门后你再去他那里刨就是了,不用客气。”
说罢,云采夜退回石室里,“呯”地一声阖上了门。
叶离筝:“……”仙魔果然不能和谐共处!
“感受到了吗?”云采夜把烛渊放在床榻上,与他面对面相坐,握着他的胖爪用自己的仙气在他经脉中游走了一遍,“跟着这股气,你慢慢试试看……”
说完,云采夜便放开了烛渊的胖爪,期待地望着爱徒。
烛渊也扬起下颌,暗红色的眼瞳专注的看了云采夜一会,忽然挺起了胸膛,背后的小肉翼也跟着扇动起来。云采夜见此,不由屏住呼吸,眼中的期待更盛。
但烛渊只是张开大嘴打了个哈欠,然后便用两只肥爪扒上他的裤腿,爬进他腿窝里闭上眼睛就开始睡觉。
云采夜:“……”
云采夜真想提着他的耳朵,把他揪起来狠狠打上几巴掌。
不能怪他心狠,他在这镇魔塔里陪着烛渊修炼好几日了。况且烛渊只是在学习最为简单的化形术!烛渊不仅学不会,还仗着自己对他的宠爱,使出各种方式偷懒撒泼。
不能再如此纵容这个孽徒了!
云采夜一抽衣摆,从床榻上起身。烛渊被他的动作一惊,滚出了睡暖的腿窝,又在冷冰冰地床榻上连滚好几个跟头,最后四肢趴在石床上,睁大眼睛疑惑地望着云采夜。
“桀——”烛渊看到云采夜面无表情的脸庞,终于意识到他可能玩大了,连忙坐直身体轻叫一声。
云采夜深深吐出一口气,正准备开口训他几句,浮云枝却忽然推开了房门。他身后跟着一只正在燃烧,浑身散发着白色火焰的小鸢鸟。看见这只鸢鸟,云采夜面色凝重起来,走过去伸出右手接住鸢鸟。
那白鸢落到云采夜指尖便消散殆尽,在空中化为一行字:【长安洲相尚疾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