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琼华偌大的门派,也有自己的门规,这刑堂执行规法,就是专门惩治恶徒的地方。玄冰之早已听出尘仙子说过,被送去刑堂的,基本都是犯了大错的弟子,进去就要先施刑惩戒,再问过错缘由,是个非常恐怖的去处。
听到对方竟有这样的打算,玄冰之又惊又怕,顿时有些慌了,她身子柔弱,受不得刑罚,绝不能去那种地方,要是连冤都还不曾申诉就被活活打死,那可死得憋屈,便鼓足了力气,握住李洋的腕子,把身子往上抬了一抬,喘着气,磕磕巴巴艰难的道,“我……不是奸细,我不去……刑堂!你放我……”
不及她说完,李洋腕上加劲,把她的话硬掐回了喉咙。
之前那名黑面修士眉头一皱,又道,“我也觉得送去刑堂不太妥当,而且魔道妖人哪有这么容易混入我们山门的,不如先把她送到蓝月师伯那里,再把她的师父叫来,一起商量个解决法子吧。”
“嘿嘿,你把她送到蓝月师伯那里,才是真的害她呢。”又一修士笑道,“蓝月师伯什么人,在这黑琼峰的地位只在峰主之下,这小丫头的师父再大能大得过峰主?把她师父唤去,不过是给蓝月师伯一并骂了,反倒白丢一场脸面,十有八九要被她师父一怒之下直接打杀。我看还是照这位兄弟的意思,让她赔了灵石再说。至于这件事嘛,我看在场各位都帮个忙,大可三缄其口,不必宣扬出去,这样顾全了她的脸面,也顾全了她师父的脸面,就让她去伙房去劳作两个月,也就算了。相信她吃过这次亏,以后再不会毛手毛脚的胡乱犯错了。”
众人纷纷点头,觉得这个办法不错。
那黑面修士又对高个儿青年笑道,“这位师弟,你看小姑娘已经被你把胆子都吓破了,你还是先把她放下来吧。”
李洋嘿笑着翻了个白眼,手腕一松,本待摔玄冰之一个七荤八素,哪知小姑娘反应敏捷,抢先抱住了他的腕子,身子一荡,狠狠一脚便踹上李洋的心窝,之后更灵巧的一跃,落下地来。
“好你个死奸细,你想造反不成!”李洋怒不可抑,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又向玄冰之抓来。
玄冰之静立原地,毫无惧色,厉声喝道,“狗奴才,你敢再动我一下试试,管叫你生死两难!”
“你……”李洋本以为玄冰之在之前一番恐吓之下肯定早被吓破了胆,没想到她浑然不惧,气势竟会这样惊人,一双手顿在玄冰之领口,就是抓不下去。
玄冰之按着喉咙,飞快的揉了几下,喘了几口气,明眸在众修士身上扫了一圈,冷冷道,“你们这出戏唱得好啊,黑脸红脸白脸角色都全了,想诓我的灵石,还想骗我去打杂!还不准我告诉师父?”
“你这妖女,你胡说什么?”胡顺上前两步,抡起拳头就作势要打。
玄冰之目光如电,直刺胡顺眼眸深处,“外门弟子无故殴打内门弟子,你可想清楚后果了!”
外门弟子无故殴打内门弟子,当被废去修为,逐出山门。胡顺对这条门规十分清楚,拳头自然也是落不下去了。
“还有谁敢动手的?”玄冰之又是一声厉喝。
几名修士各怀鬼胎,你看我,我看你,却个个驻足不前,场面就此僵持下来。
玄冰之后背早被冷汗浸湿,心里紧张到了极点,此时她才暗松一口气,知道自己赌对了。虽然不知道今天这一幕是如何会发生的,但很明显,这几个弟子是故意要来找她的茬。
换了一个性子柔弱些的,被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围住,又是唬又是吓的,只怕什么都答应了。亏得玄冰之性格坚韧不屈,轻易不肯服输,更受不得冤枉,才能硬撑下来。
在那些男人唱戏的时候,她虽然怕得厉害,却还能保持几分冷静,一边品味他们的对话来思索对策,一边仔细观察几人的衣着样貌,终于给她发现这些人衣着的共同特点,就是左胸处绣了一支细剑。
这样的刺绣,是身份的象征,代表了他们是外门弟子。自己新领的道袍左胸也有一个刺绣,那是一朵淡蓝色的水花,代表她是内门弟子。
她所出身的玄家虽然只是修仙小族,但法度森严,对各人等级看得极重,最不能容忍以下犯上。现在她入了仙门,虽然还不清楚具体门规,但从今日入门后的种种所见来判断,此处的规矩比起玄家只怕有过之而无不及。
若是在玄家,不要说被人冤枉,就算她真的犯错,比她等级低一级的下人也不敢来难为她,只会找管事一级的主子来决断。所以她在听到这些人预备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要她赔钱打杂时,就立刻猜想到这些人多半只是来吓吓她的,就算事败,估计也不会真的对她施加暴力,否则的话,不需这么多人,只要这里随便一个弟子,都能轻松地捏碎她的喉咙。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猜想一般,这几名外门弟子见她戳穿了自己的把戏,又摆出门规来做挡箭牌,知道今天主人交代的事情已经不能完成了,脸上凶威渐弱,竟露出些许犹疑之色。
玄冰之始终孤身势弱,不敢再多考虑其他细节,怕僵持的久了被他们想出新的坏点子来,只凭着与生俱来的一股子狠劲与在玄家多年与下人周旋的经验,趁热打铁的呵斥道,“你们几个,谁都别跑,跟我到峰顶议事殿将事情说清楚,请门中诸位长老断个公道。如果是我的错,莫说赔你们灵石,罚两个月劳役,就是要打我的板子,关我的大牢,我都没有怨言,要是你们心怀不轨,想欺我一个新来的,讹诈我的灵石,少不得也要你们试试门规的厉害!”
几个大男人被这牙尖嘴利的小女孩声势凛凛的一番斥责,竟然真的被震住,脸上凶威尽去,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
玄冰之见这招有了效果,心底暗暗欢喜,脑瓜一转,索性大着胆子伸手向离她最近的李洋抓去,“你,还愣着干嘛,跟我走吧!”
李洋往后一闪,利索的避过了玄冰之的一抓,强作镇静的冷笑道,“谁有空跟你爬山废话,老子想走就走,你待怎地?”
说着给同伴们使了个眼色,众人顷刻间溜得干干净净,临走还不忘记把满地的垃圾用法术收走。
看着重复空旷的山野,后怕的玄冰之只觉得浑身冰凉,双腿虚弱无力,险些摔倒在地。
朝阳照在玄冰之的身上,很快便把她一身冷汗蒸干,但女孩儿的心却依然是冷的。
本以为被师父领进了门,是八辈子修来的造化,能入得这样一个神仙门派,是她做梦也不曾有的好事。如今看来,这梦,似乎并没有这么美妙,她的未来,还是迷蒙一片,修仙之路并不平坦,还有更多的危险,在等待着她。
“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我新近入门,连一个人都还不认识就遭到了这样的暗算,倘若不问个清楚明白,那些狗贼还以为我怕了他们,日后不知道还会想出多少花样来折腾!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任人奴役的小丫鬟了,我自由了,我有尊严了,我再也不要受人欺负,我要为自己讨还一个公道!”
整理好了心情,玄冰之仰望着隐没在云层中的黑琼峰顶,孤身踏上了前往刑堂的申诉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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