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县令的义女竟是商枝?
一时间,无数念头在心头闪过。
猜测龚县令是否故意叫商枝来文家给病患诊病。
他是怀疑病患的事情子乌须有,还是不相信他说的那般严重?
只是碍于老太太的恩情,或者是为防万一,事情是真的爆发出来,影响他的仕途,方才将惠民堂查封?
管事心思急转间,连忙对商枝说道:“姑娘,您若有事,这边不着急,再请别的郎中治一治,能不能挺过去,就看他的造化了。”
林辛逸也想劝商枝赶紧去处理,都火烧眉毛了,他们也请别的郎中,不必再耽搁。
商枝一个眼神制止他,“清者自清,我去不去都不急于一时,待查明真相,自然会给我一个公道。而至于药物因此事遭受的影响,不必理会。明事理之人,心中自会评断是非曲直。”
“可是……”
商枝抬手打断他的话,“好了,我答应龚县令给人诊病,不能因此事而爽约。”
更何况,她心中隐隐有猜测,只是不确定而已。
文府的人见过龚县令之后,龚县令请她去文府给人治病,而就是这个时候,爆出惠民堂被查,闹出卖假药的事情。
她想进去一探究竟,他们与这件事有没有牵连!
商枝看一眼文府的匾额,希望他们与此事无关吧。
“姑娘……”管事心里着急,摸不清龚县令的心理,先谨慎为妙。
“你先注意动向。”商枝吩咐林辛逸,有些事当着管事的面不太好详说,索性便不多说,对管事道:“进去吧。”
管事点了点头,敲开府门,领着商枝入内。
文府是京城的旁支,在一个小镇上却显得家境富裕殷实。
管事将商枝领到接待外客的倒座房,吩咐丫鬟上茶,然后笑着对商枝道:“姑娘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禀老夫人。”
商枝颔首,“好。”
管事匆匆离开,交代外面的奴仆看紧商枝,不许她乱跑,然后转身进了后院。
老夫人正在和二媳妇张氏说话。
张氏有些六神无主,觉得这件事做的有点损阴德,只是文老夫人做的决定,她只有听从的份儿。
想了想,张氏不安的说道:“娘,那个乞丐还有一口气儿呢,丢到乱葬岗去会不会不大好?”这个乞丐是特地找来陷害商枝,利用完就丢,不太厚道。
文老夫人如今已是六十好几的年纪,脸上布满皱纹,虽已满头霜白,但眼神依旧凌厉。
她看向张氏,张氏心肝儿一颤,就听文老夫人说道:“没用的东西!横竖都是死,丢哪里都一样!这些事你别管,一心准备颜丫头的嫁妆就行了。”
张氏手里的锦帕揉成一团,疑惑的说道:“苏易是平阳候府的世子爷,将来是要做侯爷的,咱们颜儿出身不高,苏家只怕看不上这个儿媳。您一直想要回京城,这些年也未曾与京城断了联系,每年带着颜儿去秦家小住几个月,为的就是让她与几个表哥培养感情。颜儿倒是相中苏易,您也与苏家那边透露过口风,哪一回不是碰个软钉子?”
说到这里,张氏心里也来气,“秦玉霜看着娇娇柔柔好说话,事关几个儿女的亲事,不肯轻易的松口。说什么得看儿女的意思?这不是搪塞人吗?自古以来婚姻就是父母之命,老祖宗订下的规矩!我看她就是看不上颜儿,瞧不上咱们家的门第!苏锦瑟虽然说会帮着在秦玉霜面前提点几句,只怕也行不通!”
文老夫人倒是对苏锦瑟的话很信任,她斜睨张氏一眼,“你懂什么?苏锦瑟是秦玉霜的心头肉,她的话没有秦玉霜不听的!颜丫头死心眼,认准了苏易。多亏这些年我没白去京城,颜丫头与锦瑟姐两感情好,她中意颜丫头做她的大嫂。有她在秦玉霜跟前提点几句,这事基本上是成了。”
说到这里,文老夫人满目阴鸷,她为谋算苏家这门亲事好些年,眼见苏锦瑟看中文曲颜,十拿九稳的事,一个野丫头也敢和他们文家抢!
“比起一个乡下野蛋子,咱们文家算是高门大户。苏易都看上一个野丫头,咱们颜丫头哪里就配不上了?”文老夫人心里虽然清楚苏锦瑟特地在她跟前说苏易看中商枝,又将商枝的底细交代清楚,之后方才提起很喜欢文曲颜,若是能做她嫂嫂就好,只可惜苏易有中意的人,不然回京就向秦玉霜说清楚。分明是在暗示她,只要她处理了商枝,苏锦瑟便帮忙在秦玉霜面前说几句文曲颜的好话。
若是这门亲事能成,她不介意卖个好给苏锦瑟。
一想起自己这把年纪,还需要看一个小辈的脸色,文老夫人憋着一股郁气,羡慕起她的嫡姐命好,嫁得好哪要为儿女的亲事费尽心力去谋划?
想到此,文老夫人淡了兴致,一摆手,“行了,你今后多捧着苏锦瑟,只要颜丫头能嫁进苏家,受点委屈又算什么?”
张氏嗫嚅着应下,退出去。
这时,陈管事进来。
文老夫人懒懒地掀起眼皮子,看他一眼,“事情办妥了?”
管事恭敬地行礼道:“老夫人事情已经办妥,龚县令将惠民堂查封,并且着他的义女随老奴来给病患诊治。只是那位姑娘就是表小姐口中的商枝。”
“是她?”文老夫人眼中闪过诧异,低喃道:“她竟是龚正华认的义女?”
“正是。”陈管事说出心里的担忧,“老奴不知龚县令请商枝给病患治病是出自一片心意,还是特地一探虚实?”
文老夫人端着一杯茶润喉,漫不经心的说:“如果是旁人,指不定是多了这么个心眼,放在龚正华身上,他只是出自一片心意。既然歪打正着,将正主儿请来给病患治病,说明他不知道惠民堂的药是商枝提供。这个女人,倒是有几分手段,一个村姑能够认县令做干亲,自个的情况也捂得严实。不过这样正好,方便我们行事。若是龚正华知道惠民堂的药是商枝的,咱们这事儿可就做不成了!”
陈管事心里还是有些慌,“老夫人,商枝是龚县令的干亲,这事儿闹出来,待查明真相,岂不是得罪龚县令了?”
文老夫人脸色一沉,冷哼一声,“一个小县令与苏秦两家相比,算个什么东西?要怪就怪她不长眼,敢挡颜丫头的姻缘!”话音陡然一转,冷声说道:“真相?真相不就是她卖假药,毒死人了?”
陈管事心中一颤,老夫人是打算让商枝坐实罪名!那个时候,即便商枝是龚县令的义女,也不能救她!
“可如今她上门给人治病,我们找的乞丐根本就不是高热伤寒,喂的不是伤寒药,会被查出来吗?”
文老夫人目光一厉,“弄死了。我倒要看看她怎么查出来!”
陈管事心中一惊,猛地看向文老夫人,触及她眼底的狠厉之色,又快速垂下头,退了出去。
陈管事找一个小厮,叮嘱他一番,然后去倒座房请商枝去西耳房。
“姑娘,病患就在屋子里。您是龚县令的义女,可得小心着一点,别沾着病气了。”陈管事小心赔着笑脸,态度一个大转变,亲自给商枝打起帘子。
商枝不在意地说道:“我是郎中,这点病气对我来说算不得什么。”
陈管事笑了笑,没有再说话。
商枝入内,耳房里摆设十分简单,只有桌椅,一张床。而床上躺着病患,大热的天气,盖着厚棉被。
管事的见商枝皱紧眉头,连忙解释道:“这是土方法,高热的时候,用棉被捂一捂,发一身汗就好了!”
商枝沉声道:“高热不能捂着,需要用温水擦身,给他散热,否则会导致病情严重恶化!”
陈管事态度谦逊,“姑娘说的是,老奴等人愚昧了!”
商枝奇怪的看陈管事一眼,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的改变态度,除非是有所谋,或者得知他的身份对她另眼相看。后者是不可能,陈管事知道她是龚县令义女,依旧态度冷淡。
那么就是前者了!
有所谋吗?商枝眼底闪过暗芒,朝病患走去,询问管事,“病患是府中的主人?”
陈管事摇了摇头,“并不是,只是府中粗使下人。老夫人慈悲心肠,体恤下人,知道他患病后,便准他的假,特地辟出一间耳房,供他养病,也未免传染给其他干活的人。”
商枝点了点头,走到炕边才发现棉被盖在脸上,而且有一股难闻的气味,看着地上大片的湿痕,她避开绕到床头的位置,掀开被子就看到一张青灰的脸,嘴唇颜色发紫,连忙用手探向他的鼻息,就发现已经没有气息。
商枝脸色一沉,这根本就是捂住口鼻,导致窒息死亡,根本就不是病死的!
而且看着这张清洗得干净的脸,她楞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随后面色凝重起来。
“陈管事,我觉得你们不应该找郎中,而是应该彻查府中,找出凶手!”商枝冷声说道,“病患根本就不是吃惠民堂的药死的!”
“姑娘,你真爱开玩笑,他不是被人捂死,而是自己病得太难受,吊着一口气,死又死不了,自己闷死自己的,少遭一点罪!”陈管事脸色冷沉下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里,闪烁着冷光,“他就是吃惠民堂的药出事,之前还有得救,药灌下去,其他郎中治不了,他只能被假药痛苦的折磨,才会自尽!姑娘,饭可以乱吃,话就不可乱说,你年纪轻轻,还是再多修炼几年医术,免得诊错病,害了病患性命,就像他一样。”指着床上躺着的乞丐。
商枝忍不住嗤笑道:“陈管事,你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呢?之前在门口我与人的谈话,你都听进耳朵里,我方才提起惠民堂,你还能当做毫不知情的样子,可见你是亏心事做多了,才能修炼的这般镇定。”
“姑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商枝冷声说道:“他根本就不是感染伤寒,吃伤寒药当然没有作用!”
“胡说八道!如果不是伤寒,你说说他患的是什么?”陈管事立即反驳,如今已经是个死人,他就不信商枝还能看出什么门道来!
“痢疾!”商枝掀开被子,一股臭味冲出来,她指着鼓涨的肚子道:“痢疾会上吐下泻,他躺在炕上不能自理,便泄在身上,而地上有呕吐物,你们为了粉饰,所以让人给清理了,但是普通的伤寒,根本就不会腹部鼓涨。你若是不信,可以检验他是否便血!”
陈管事瞬间哑口无言。
商枝往他面前走了两步,勾着唇,“或者,我们可以请仵作,验一验!”
陈管事眼皮子一跳,冷笑两声,甚至鼓起掌,“果然不愧是龚县令看中的人,我之前还在想为什么县令会认一个村女做义女,原来还真的是两把刷子!只可惜,姑娘是个聪明人,却不会识时务!”
商枝一怔,就听陈管事扬声说道:“来人啊!商姑娘治死人了!”
守在外面的两个护卫冲进来,听候陈管事的吩咐。
“商姑娘医死人,扭送去见官!”陈管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相信龚县令一定会给逝者一个公道!”
商枝看一眼陈管事丑陋的嘴脸,然后又看一眼床上的人,她挥开护卫的手,“见官吗?我自己走!陈管事你说我医死人,这个病患也要一起抬到公堂吧?”
“你还是先顾好自己!证据……我们自然会带上!”陈管事让人把病患给抬走。
商枝见陈管事当真把那个乞丐给抬到公堂,眼底闪过冷芒,唇边露出一抹讽刺的笑。
一行人朝大门口走去。
陈管事走在后面,看着商枝从容的模样,心里不禁有些迟疑,不知道她是看出什么来,手里有脱罪的证据,还是依仗着龚县令是她的义父,方才这般镇定自若?
一直走到垂花门,陈管事突然想起商枝说的那番话,她既然看出乞丐得的是痢疾,去衙门的话,仵作必定也能够一眼就看出来。
“站住!”陈管事喊住抬着乞丐的护卫,“他一身污秽,这样抬去官衙,不是玷污了公堂?先带他下去收拾干净,再送去公堂。”
“慢着!”商枝担心他们会换人,连忙堵在门口,不许他们回后院。
陈管事阴着脸,让护卫上前拉开商枝。
商枝手里夹着银针和迷药,紧紧地盯着他们。
心里觉得自己是遭报应了,平时县令夫人给她配人在身边,她一直拒绝。这下子关键时刻,身边又没有人出去通风报信!
她捏着手里的迷药,看着越靠越近的人,商枝往陈管事身边挪了挪。
陈管事挑眉,冷笑一声,上前就要扣住商枝。
商枝一挥手,迷药洒出来。
陈管事往后退几步,只吸入一点,就觉得头晕目眩,他快速的抬头狠狠掐着自己的人中,大脑瞬间清醒过来。
“贱人!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陈管事脸色难看,吩咐听到动静进来的门仆,“你去叫人,把这臭婊/子给抓起来!”
门仆匆匆跑去内院叫人。
臭婊子?商枝眸光阴厉,她最容不得这种侮辱咒骂。很好!目光落在陈管事脸上,抬腿飞旋起一脚,狠狠劈在陈管事脸上。直接把他劈倒地,上去一脚踩在他身上,“刚才我没听清,你再给我说一遍?”
陈管事惨痛一声,惊怒而起,“你个小贱人敢打老子!?”奋起就想翻身还手。
商枝反身一脚踩中他胯下,冷冷睨着他,“我还没听见呢!”
一声惨叫,陈管事顿时脸色青白,额头起汗,全身疼的弓起。
这个时候,传来一阵脚步声,七八个护卫冲出来。
“抓起来!把这个贱人抓起来!”陈管事额头上爆着青筋,满脸恨意。
商枝脸一冷,一阵扎在他的穴道上,陈管事鼓着眼珠子,一句话吐不出来。
“都给我站住!谁敢再上前一步,我就踩死他!”商枝一脚踩在陈管事胸口,陈管事张着嘴翻白眼,险些没吐出一口血。
护卫不敢上前。
陈管事恨极了商枝,抬手示意他们不用管他,直接动手。
护卫冲上来,商枝撒腿就跑,冲出大门,反身就要把剩下的半包迷药撒出去。
“住手!”文曲星怒吼一声,冲过来护在商枝的面前,“谁给你们的胆子,欺负一个弱女子?”
护卫下巴都要惊掉了,弱女子?
他们扭头看着在地上打滚的陈管事,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其中一个说道:“大少爷,这位姑娘她医死人,陈管事吩咐小的们扭送去官府。”
“医死人?医死谁了?你们说来听听,她医死谁了!”文曲星怒瞪着他们,一路上他已经听林辛逸说清楚了。这都是府里故意找事儿!
护卫各个噤声。
文曲星几步到陈管事身边,“你来说,她医死谁了?我咋不知道咱们府里有快病死的人?”
陈管事嘶吼着想要说话,就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文曲星看着他狰狞的脸就心里来气,一脚踩在他脸上狠狠碾了碾,“狗仗人势的东西!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我妹妹,以后再敢不长眼欺负到她头上,小心你的狗命!”
“我的孙儿好威风啊!你是要谁的狗命!”文老夫人听到动静走出来,就看见这一幕,气得七窍生烟,冷沉着脸,“你维护的这个女人,她可是医死咱们府上的人!你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最简单是非都分不清楚?”
文曲星还不知道他祖母是怎样的人?利益熏心,不择手段!
“谁狗仗人势,持强凌弱,我就要谁的狗命!”文曲星看着担架上的人,“我咋就不知道咱们府里有这么一号人?既然是商枝医死的,那就抬着这死人一起去公堂,叫仵作验一验,究竟是害的什么病,什么个死法!”
话音一落,就指使着护卫,将人抬走,一起去县衙!
文老夫人气得仰倒,两眼发黑,暗自咒骂周氏生了个混账东西!专门跟她作对的!
她脸色铁青,怒喝一声,“你给我站住!”
文曲星头也不回的说道:“你不是觉得我向着外人,不分是非?那好啊,我给你们讨公道,去县衙,叫官老爷治商枝的罪!”
文老夫人按着胸口,一副要昏过去的模样,颤抖着手,指着文曲星,“快!你们快去将这不肖子孙给拦住!”
护卫听令追过去,文曲星已经上了马车,看到追来的人,拿着马鞭凌空一抽,“谁敢拦,我抽死谁!”
文曲星到底是文家的大少爷,他们不敢怎么样。反倒是文曲星想起什么来,他跳下马车匆匆跑回去,在文老夫人眼皮子底下,将陈管事给拖出来,扔在马背上,赶着马车去县城。
马车停在县衙门口,文曲星击鼓。
衙役出来,看到商枝,问都不问,直接说道:“小姐,属下正要去找您。惠民堂的掌柜交代,他手里的伤寒药都是在您这里购买的,老爷让属下们请您来问话。”
商枝道:“进去吧,我们也是为这件事而来。”
一行人进去。
林掌柜站在公堂中间,见到商枝,连忙朝她这边走,“大侄女,你可算来了!有人说咱们的药医死人了,这咋可能?咱们卖出去不少的药,就没有出过问题!”
“林叔,别担心,我已经知道是咋一回事。”商枝看向龚县令,就见他一脸复杂的看向她,眼底有着愧疚与自责,她轻叹一声,“大人,民女有冤情申述,文府诬赖惠民堂卖假药!病人并不是感染伤寒,而是染了痢疾,他也并非是文府的家仆,而是每天蹲在清河镇菜市巷口的流浪汉,吃的东西并不干净,才导致身患痢疾。却被文府捡去府中,恶意抹黑惠民堂!请您明察!”
商枝之所以能认出乞丐,是因为苏易惊马,她让苏易将赔给她的银子给流浪汉。因为流浪汉一直在那个位置,她经常买菜,来来回回也就认熟了,只是没有想到事情这般凑巧。
所以她才会有恃无恐,叫陈管事带着人来县衙。
陈管事听了,睁圆了眼睛,他张大嘴巴想说什么,又发不出声音,激动的用手比划。
文曲星道:“我承认,这些都是我家混账管事干的!陷害商枝医死人,是他给闷死的!”一路上,他将情况问清楚了,就恨不得踹死陈管事!
龚县令到底是偏向商枝,而且知道商枝的为人,但是不能偏袒得太明显,让人做做样子去清河县菜市找人来认一认,又找来仵作验尸。确定是在菜市的流浪汉,患的是痢疾,窒息性死亡,并非是商枝医死。又有文曲星干脆作证的态度,便让师爷将罪状书给陈管事。
陈管事不肯认,文曲星强行抓着他按手印。
“让你也尝一尝,被强迫认罪是啥滋味!”
陈管事牙龇目裂,恨不得扑上去撕碎商枝,被衙役抓住,送去大牢。
龚县令清了清嗓子,对文曲星说道:“你很不错,与你祖父一般,十分清正!”
文曲星一本正经道:“邪不胜正!”
龚县令抚着胡须道:“你祖母可知此事?”
文曲星道:“祖母说全权交由我做主。龚叔,你别担心,祖母最是挂念你的仕途,你如此公正的判处恶徒,她一定会很欣慰!”
若不是商枝看见之前的一幕,还以为文曲星在埋汰人呢!
不过也确实是埋汰,只不过埋汰文老夫人。
“行了,少贫嘴,你咋突然从书院回来了?”商枝解决完事情,这才发现踢陈管事踢得腿疼。
本来被算计强行泼脏水,她就憋一肚子火气,陈管事一句侮辱性的话,彻底激怒她了。
泥还有三分土性呢,何况她还是人!
“林辛逸找我来的,他打听清楚,是我家搞的鬼,就去书院找我。”文曲星最初听见是难以置信,他的祖母与商枝无冤无仇,为啥对付商枝?
可是想着他祖母的为人,还有林辛逸根本没有必要撒谎,跑回家,就看见气血上涌的一幕,七八个护卫追赶商枝。
他从未有过的愤怒,觉得文家的人太可耻!
究竟是有多大的仇怨,才能这般对付一个女子?
商枝点了点头,然后对龚县令说道:“干爹不必自责,伤寒药的事情我并未告诉你,你也不知道是我的药。何况你身为父母官,若真的是我的药出事,你也该秉公处事。”
龚县令深深地叹息,“我是在悔未打探清楚情况,便请求你去文府给病患医治,险些陷你于危险的处境。”
商枝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便莫要再提。有了此次的经验,下次我们可以避免。”
龚县令点了点头,“去后院坐一坐?”
商枝摇头道:“不了,天色已晚,我还得回去,不然慎之会担心。”
“也好。”
“明日我还有事情,让干娘和二哥推迟一天过去。我得趁着这个时机,与药铺掌柜商谈,若是能够达成一致,便将合约给签订。”商枝经历过这一次的事情,不想再拖拉下去,所有的事情先步入正轨再说。
龚县令也知道是这一次的事情闹的,也便不挽留,安排马车送她回去。
商枝折腾一天,挺狼狈的,她没有兴致去接薛慎之,又怕薛慎之担心,犹豫一番,最后还是去书院接他。
坐在马车上,文曲星嬉皮笑脸的凑到商枝面前,“商妹妹,我知道你恩怨分明,最是不会迁怒,对不对?”
商枝斜睨他一眼,没有说话。
文曲星心里‘咯噔’一下,难道商枝打算和他划清楚界限了?
“商妹妹,你心里气没消,来,往我这打,不用心软。”他把左脸凑上去。
商枝往一边坐,离他远一点,嫌弃道:“你别把傻病传染给我了。”
文曲星一听这话,就知道商枝没有生气,他嘿嘿笑道:“商妹妹别气别气,我离你远一点。”掀开帘子,一屁股坐在车辕上,隔着帘子传来他的声音,“没瞧见我,商妹妹你心情好点了吗?”
商枝:“……”
她想不明白,文家那种手段狠辣的人,咋就生出文曲星这不着调的?
马车在书院门口停下,商枝让文曲星进去通知薛慎之,她在门口等着。
文曲星去号舍,就看见提着包袱的薛慎之,他连忙跑过去,对他说道:“薛兄啊,今日出了不少的事儿,你可得好好哄着商妹妹。”
“她被欺负的可惨了,七八个人追她一个人,得多亏我神勇的出场解救她于水火。”
“你可得……诶,薛兄……薛兄?”
文曲星看着疾步离开的薛慎之,挠了挠头,都不会夸他一句?
薛慎之心急如焚,哪有心神夸他啊?
只想尽快见商枝一面!
薛慎之走出书院,就看见不远处马车旁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
商枝穿着月白色长裙,青丝飞扬,裙摆随风摆动。她清冷秀美的脸上布满倦色,见到他的刹那,嘴角上扬,绽放出一抹浅淡的笑容,略显苍白的面容,骤然生出万千光华。
薛慎之脚步一顿,心口的焦灼瞬间凝结。不过一瞬,他复又抬脚向她一步一步走去。
商枝唇边含笑,静静地凝视他,看着他缓缓朝她靠近。忍不住微倾着身体,朝他走了两步。
距离拉近,薛慎之望着她明亮似星光的眸子,他的倒影映在其中,生出缠绵的情意,他心潮涌动,就连呼吸也随之絮乱。
“枝枝。”
一个昵称出口,薛慎之的喉口被哽住,看着她有些狼狈的模样,便足以可见她遇见的凶险,而每当这时他却不在她的身旁。
商枝就知道文曲星那张大嘴巴,肯定在他面前说了什么。她暗自叹息一声,脸上漾着灿烂的笑容,看着他克制地握成拳头的手,只得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颊边。
“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只是一点芝麻小事而已。文曲星你还不知道他?就爱夸大事实,准是戏弄你,想让你着急。”
薛慎之看着她脸上云淡风轻的笑意,只觉得眼睛被微微刺痛,不希望她太坚强的独当一面,将所有的艰险隐藏在心底,用最轻松的一面面对他。
不该是这样,他们已经相互交心,将最真实的一面呈现在对方面前。
薛慎之轻轻抚摸着她的面颊,嗓音沙哑道:“你可以靠在我肩上。”
商枝脸色的笑容一滞,心口积压的情绪瞬间涌向眼眶,她拽着薛慎之的手,将他拉上马车。
薛慎之被推着坐在凳子上,怀中一软,她扑进他的怀中,双手抱着他的脖子。他背脊一僵,不过一瞬,便又松懈下来,双臂收紧,将她紧紧的禁锢在胸前,凝固的血液这一刻方才缓缓的流动。
“枝枝。”薛慎之下颔抵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一下,低沉地嗓音透着一丝无奈与怜惜,“不用瞒我。”
商枝感受到他语气中的不安,这个向来镇定自若,冷静自持的男人,总是能够轻易的牵动着她的情绪。
简单的一句话,让她能够感受到他内心最深处的感受。
这一刻,她突然懂了他。
两个人的相处,不是为了对方不担忧,而隐瞒自己的处境,这样反而愈发让他牵肠挂肚,烧心灼肺。
靠在他温暖的怀抱里,商枝才知道她面对那些人的追捕,虽然心中有把握能够脱身,可深处依然是有着慌乱。抱着他的手紧了紧,他身上清冷的药香入鼻,轻易的抚平她那一丝不安的情绪,无比的安定。
商枝平复情绪,双手松开他的脖子,滑入他的掌心,十指交握。
“以后不会再瞒你。”
薛慎之望着她眼底蕴含的一层水光,面容上笑容清淡,却透着无法摧毁的坚韧与倔强,心潮涌动间,忍不住低头靠近她的唇瓣。
商枝心口砰砰砰地跳动,不由得握紧他的手指,眼睫颤动着闭上。
最终他的吻轻轻落在她的额间。
商枝愣了愣,睁开眼睛,脑袋就被他按在肩膀上。
“你累了,睡吧。”
商枝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忍不住抿唇一笑,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膛上。
他的怀抱很温暖,商枝确实疲惫了,晃荡间迷迷糊糊睡过去。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躺在床上,商枝翻身坐起来,就看见薛慎之坐在床边。她看一眼外面暮色四方的天色,忍不住问道:“你就一直守在这里?”
薛慎之没有回答,只是反问道:“饿了吗?”
商枝摇了摇头,不觉得饿。
“我让魏娇玲与魏峥回镇上,这段时间你会忙,无暇顾及他们。”薛慎之握着商枝的手,将她拉起来,“洗漱一下,吃饭再说。”
商枝点了点头,出去洗漱。
坐在桌前吃饭的时候,文曲星匆匆赶过来,他脸上带着薄怒道:“商妹妹,这一次是文家对不住你,你想怎么出气,我都不会插手!”
他回去之后,越想越不对,于是回府问他娘,才知道祖母的算计!
商枝疑惑的看向薛慎之,薛慎之抬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让文曲星继续说。
文曲星难以启齿道:“祖母与镇国将军府秦老夫人是姐妹,只不过祖母是庶出,她嫁给庶子我的祖父被分出来,离开京城在清河镇落居。祖母一直想回去京城,早就看中了平阳候府世子做孙女婿。你们村新来的邻居苏易与苏锦瑟就是平阳候府的世子与大小姐,大概是你和苏锦瑟结仇,她告诉祖母你勾引苏易,而苏易对你也有意,并且十分欣赏你的才能,祖母才会对你下手,就怕你抢走文曲颜的好姻缘!”
商枝总算明白,为何无缘无故,文老夫人会对付她,原来是因为苏锦瑟啊!
这个女人莫名其妙就针对她,似乎对她十分有敌意!
商枝目光一冷,倏然站起身,对薛慎之道:“你就不要出面,我带文曲星去陈家老宅,把这件事告诉苏易,让他好好管教管教他的妹妹!”
薛慎之不放心,和商枝一起去了老宅。
“嘭”地一声,商枝一脚踹开大门。
屋子里用饭的苏锦瑟与苏易吓一跳,抬头从门口望向院子,看见是商枝,苏易神色一缓,并未注意到苏锦瑟发白的脸。
“苏易,你妹妹在外造谣生事,告诉文老夫人我勾引你,你被我勾引成功,对我心生情意,想要娶我为妻。文老夫人怕我抢了她的乘龙快婿,找我的麻烦。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你的妹妹,让她这般针对诬赖我!你若是不会管教,我不介意替你管一管!”商枝一点都不留情面,如果不是念在苏易之前帮忙的份上,她直接冲进来要撕了苏锦瑟。
之前若不是苏锦瑟,陈梅花不至于对她心生恨意,以至于最后引来土匪!
她对苏锦瑟的容忍,已经接近于零!
苏锦瑟脸色一变,慌乱间打翻碗里的热汤,烫得她站起来,眼底含着泪水,“我、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我何时在文老夫人面前编排过你与大哥的闲话?你是什么身份?大哥是什么身份?你配得上他吗?”
“啪”地一声,响亮的耳光响彻屋子。
苏锦瑟捂着脸,难以置信的看向苏易,泪水大滴大滴掉下来。
苏易冷着脸,眼底凝聚着骇人的风暴,他怒吼道:“苏锦瑟,你的心坏透了!简直无可救药!你身为女子,不知名节对女子的重要性?你竟在外恶意败坏商枝的名声!我苏家上下,心性正直,就没有出过心肠歹毒的人!你简直太令我失望!”
苏锦瑟脸色煞白,苏易眼底的失望、厌恶、冷酷,还有无情的话像一把尖刀扎刺在胸口,巨大的恐慌笼罩着她。
苏锦瑟唇瓣颤抖着,想说辩解的话,一旁的文曲星道:“表哥,你真该好好管教她。小小年纪,心肠恶毒,多大的仇怨,心机深沉的居然借我祖母的手对付商枝,简直太可怕了!”
苏锦瑟浑身哆嗦,恐慌的跪在地上,梨花带泪的哀求的苏易,“大哥,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陷害商枝,是因为你记挂着那件事情与我置气,我……我一时着了心魔,才做下这恶事……”
“我明日送你去镇上,安排管家带你回京。至于这里发生的事情,我会告诉父亲、母亲!你好自为之!”苏易知道苏锦瑟秉性是坏的,又不是他亲妹妹,也便不费心神管教,把人送去京城,看看苏元靖会如何处置苏锦瑟。
他忍不住讥诮的想着,苏元靖知道枝枝是亲生女儿,并不立即相认,知道苏锦瑟害枝枝,他会维护吗?
苏锦瑟面色灰白,心里被浓烈的恐惧充斥着,苏元靖知道自己对付商枝,一定不会饶了她吧?
不不不!
她不要回京!
“哥哥,我求求你,饶过我这一次,下回再犯……啊……”苏锦瑟拽着苏易的袍摆,苏易抬腿挣开,苏锦瑟重心不稳的栽倒在地上。
“弄墨,扶着她进去。”苏易冷声吩咐,身上散发的冷冽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弄墨不敢忤逆苏易,战战兢兢扶着苏锦瑟进里屋。
苏易自责又懊悔的对商枝道:“对不起,是我失责,今后不会让她伤害你。”
商枝看他一眼,冷声说道:“再有下次,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而且她可没有错过苏锦瑟进屋前,那一抹怨毒的目光!
看来她并没有吸取教训!
商枝心里冷笑一声,带着薛慎之与文曲星离开。
——
第二天一早,镇上文家来人,请苏锦瑟去做客。
苏锦瑟哭闹一晚上,苏易铁石心肠一般,冷漠以待,她知道自己彻底惹恼苏易,心里恨得无法抑制。
商枝那个贱人,竟然敢捅破到苏易的面前,害得她失去苏易的疼宠,还被挨了一巴掌!
从小到大,一根指头都没有人碰过她!
苏锦瑟捂着自己肿胀的脸颊,眼底闪过怨毒的光芒。
这时,弄墨进来将一碗茶递给她,“大小姐,文家老夫人派人来请您去做客。”
苏锦瑟目光一冷,挥手打落弄墨手里的茶碗,“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老虔婆!如果不是她,我会失去苏易的信任吗?不见!你给她捎一句话,哥哥对文曲颜无意,我怕是有心无力!”
弄墨领命去回话。
翠竹听到弄墨传的话,心里一沉,就知道要糟糕。
到底不敢在苏锦瑟面前造次,她立即去商枝家,请文曲星回镇上。
文曲星捎上薛慎之,对商枝道:“商妹妹,你反正是下午去县城,再多歇一会。”
“行啊!”商枝将两人送到门外,认出翠竹是文老夫人身边的人,唇边笑意渐深,对薛慎之说道:“我今日要去县城与药铺掌柜谈生意,只怕晚上会回来得很晚,你不用等我,我们就在同福酒楼。待会问苏易借马车去,他的车夫会一点拳脚功夫,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好!”薛慎之应下,就与文曲星一同上马车。
商枝看着翠竹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禁勾了勾唇,眸光愈发幽深莫测。
等马车驶离,她想了想,搬出已经晒干的药材,重新铺在院子里晒一遍。
收拾妥当后,她直接去找苏易。
苏锦瑟含着泪站在苏易的身侧,低声抽噎着苦求苏易别将她送去镇上。见到她来了,立即收声。
商枝也不在意,只是对苏易说道:“苏易,我今晚在县城同福酒楼宴请各大药铺掌柜,院子里晒了药材,你如果有空帮我收一下?”然后将院门的钥匙递过去。
苏易求之不得能为商枝做什么,当然不会拒绝,“好,还有鸡要喂吗?”
商枝愣一下,看着苏锦瑟眼底的妒火,含笑道:“要,有劳你了!”
“不用,举手之劳而已。”
商枝将事情办妥了,脚步轻快的离开。
苏锦瑟望着她的背影,眼底几乎喷出火来,浓烈的仇恨几乎要在她背上灼烧出两个洞。
“我让车夫送你去镇上。”苏易要帮商枝干活,便不打算送苏锦瑟。
苏锦瑟看着苏易对待商枝与她截然不同的态度,心里怄气,又不能做什么。一旦去镇上,她肯定立即备送回京城。
还想要哀求,突然想起商枝对苏易说的话,她今晚在县城同福酒楼宴客,很晚才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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