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您看,天蓬元帅好厉害,居然会作揖!”安康公主的眼睛睁得更大了,带着孩子式的天真拍手开心地笑着。
“所以父皇才封它为净坛使者。”皇帝笑眯眯地说,“古往今来得皇帝封赏的猪它是头一份了。”
储备粮得意洋洋地转了几圈,又作了个揖,又得到公主的欢呼,十一娘有些头大,你也不要太得意忘形了。
“皇上,您允许天蓬元帅见官不拜的,我们也没怎么教它行大礼……”安五郎故意道,今天带储备粮来他算是知道什么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了,少年们还好,对储备粮多半是好奇而已,一些老古板恨不得用吃了他的眼神瞪着他,一个两个都指桑骂槐,言下之意他有辱斯文,让一头猪站在朝廷上简直就是将读书人的骨气面子节操往地面上扔。
安五郎掏掏耳朵,他是武将不是文人,文人的骨气面子节操关他屁事!但一众老古董就是多嘴多舌,列举出储备粮的大不敬一二三四……所以安五郎特地声明:皇上,您就别抓天蓬元帅不会下跪不知礼了,要知道这世上能抓小偷的猪是独一份的,再寄望它懂礼貌就太异想天开了。
作为古往今来第一个被猪作揖的皇帝其实已经很满足了,他又不缺人下跪,而且一头猪下跪不要太简单,四肢趴地上每头猪都会,难的是作揖好不好!皇帝并没有读书人的吹毛求疵,也不介意一头猪当官为他办事,他现在只想感叹,不亏是神猪啊!
心情非常好的皇帝对安五郎直言不讳的要求大手一挥给了神猪很大的体面,那就是:见皇帝不拜!
安五郎十分满意,总算是堵住那一群老不死的嘴巴了,他虽然不惧,但天天一群苍蝇在耳边嗡嗡叫也挺让人心烦的,尤其是像他这种忍耐力差的,很难克制住一拳打过去的冲动。
宫宴结束了,十一娘叹了口气,看着夜色下的宫殿,想着那个单纯又怯懦的公主,她再一次庆幸还好她生长在安家。
回家的路上,十一娘将宫中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跟两位伯母说了。
“没想到会发生这么多事。”孙氏叹气,“宫中大部分宫人是先帝时期留下来的,先帝喜女色,三宫七十二院塞满了美人,伺候的宫人自然也多,人多是非多,先帝在的时候各个王爷都急着往宫中派钉子,先帝并不想管儿子私底下怎么斗,他不缺儿子,只要他在意的那几个没事就行了。”
“当今圣上好多决策都表现出杀伐果断的气势,看起来是个果决的人,其实他心肠很软。”方氏也叹气,“对他几个野心勃勃的兄弟如终狠不下心来。”
“我倒觉得他是不忍心,为了皇位死太多人了,先帝生的几十个子女就剩这么几个了。”孙氏道。
“不管怎么说,如果他还是这么优柔寡断,迟早得出事。”方氏淡淡道,“皇家之事暂且不说,十一娘,回去关三天禁闭。”
十一娘傻眼了,刚刚不是在谈论皇家事变吗,怎么一下子战火烧到她身上了。
“二伯母也觉得十一娘该关禁闭。”孙氏也狠下心。
“为什么?”十一娘急了,被关房里三天?这可不是有电脑有电视的现代,被关三天她会疯的。
“你好好想想,如果想不出来就关六天。”方氏沉着脸说。
十一娘苦着脸,“对不起,伯母,是我不对,我太不谨慎了。”
孙氏点了点头,给她一个赞许的目光,方氏瞪她一眼,孙氏赶紧作出无辜的模样,不敢再给十一娘任何提示。
“还有我不应该一个人出去探险的,在发现不对的时候应该赶紧离开的。”十一娘反省,其实当时她就觉得不对了,湖水边何其危险,别说宫宴了,就算一般人的家宴都会专门请人看着以免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在发现湖周围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十一娘的第一反应该是掉头就跑的。
“我当时真的打算离开的。”十一娘头低了下去,嘟囔着,“然后下一秒我就看到公主了,当时是不知道她是公主,我就以为是个宫女,这时我就算离开也来不及了,地面上的积雪会残留我的脚印,不管怎么说我都是嫌疑人,还不如救人再说,到时真是个圈套也有个说法。”
方氏的脸色微缓,“能在短时间内想到这么多证明你并非不可救药,但你最大的错是一开始就不应该放纵自己的好奇心,如果你好好呆在伯母身边根本不会有任何危险。”
孙氏见方氏说得严苛,赶紧道,“其实十一娘做得已经很不错了,知道陷入圈套后第一个反应是补救而不是慌张,很多人都不懂越慌张反而错的越多呢。”孙氏有些自豪,不愧是她们家的孩子就是机灵聪明。
十一娘也挺起胸膛,“就是,如果不是我的大胆,说不定公主早就……”
孙氏马上瞪她一眼,十一娘挺起的胸脯又平了下去,孙氏也不敢再为她求情了,这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夸不得。
“十一娘。”方氏叹了口气,“伯母从来不想你当英雄,就算你救的是公主,以后让皇上更看重安家,伯母也不觉得高兴,伯母宁可你当个平凡人,只要一辈子平平安安顺顺利利的……”
孙氏的脸也严肃起来,“十一娘,你大伯母说得对,我们都只希望十一娘好好的,你想想如果暗地里还有人,趁你跟公主不注意将你们一块推下湖……如果你真的出了事,叫伯母们怎么办呢……”孙氏只要一起到那场面就不寒而栗。
十一娘心下震动,只能一再向她们保证以后再不鲁莽了。
这件事当然没瞒着家中其余长辈,果不其然十一娘又遭受新一轮批评,然后她在被关禁闭的情况下又被爹罚抄书了,她没有任何抱怨,那时安三爷安静看着她,有如谪仙般的容貌看不出任何火气,他只说了一句话,“十一娘,别忘记了你是你娘生命的延续……”
十一娘安静坐着低头抄着书,窗外的白雪皑皑,映得梅花如血般红艳,两辈子下来,她其实已经遗忘母亲的长相了,唯一记得的就是她的神情,总是用仿佛看着无价之宝的专注眼神看着她。现在她想起母亲的时候已经不像以前那般痛彻心肺了,只感觉到无比的温柔与伤感,所以她一直努力快快乐乐地活着,孝顺家人,友爱兄长……十一娘这应该也是她母亲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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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味楼里,说书先生正在前方说着“西游记”,在座的人认真听着,楼里吃饭的人虽多,却十分安静。
安静的雅间内,安家几兄弟正在吃饭。
“这世间福祸难以介定。”安二郎感叹地说,十一娘终于稍稍改掉她毛燥的性格,这真是再好不过了,他一直担心十一娘太过活泼无羁了,自家人当然觉得可爱,但将来嫁人就难说了,有多少人能欣赏这样的性格呢……
“没错。”安三郎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我想着都后怕,若真有人想对付公主,肯定不知潜伏了多久,陈嬷嬷的死就说明了对方孤掷一注了,幕后指使人既然投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就没考虑到失手,十一娘能安然无恙的救下公主真是运气。”
安五郎也吃不下去了,他有些懊悔,“都是我的错,若是我当时小心点别让十一娘看出问题的话……”
安大郎不善言辞,将一大块酱鸡腿放进他碗里,“事发突然,谁也没想到,你别太挂心。”
安二郎也将一大块烤鸭放他碗里,“你也别想太多,二哥我从没指望你哪天能用大脑思考。”
安五郎干瞪眼,“我就算没读什么书也很聪明,你看我战场上总打胜仗!你们觉得一个蠢蛋能当常胜将军吗?!”
“说说看你能背下哪本兵书?”安三郎忍不住逗他。
“我不背兵书也能打胜仗!”安五郎雄纠纠地说。
“那是因为你用野兽的本能打仗。”安二郎没好气地说,“真当自己是人就给我好好背几本兵书,兵书里面除了战争之外,生活中也用得到各种策略……你看哥哥我就是将兵法活用到生意上才赚这么多银子。”
安五郎鄙视看了他一眼,“我不需要像你这般阴险……啧,将兵法用在赚钱上,你这是侮辱兵法呢,写兵法的人哭的。”
安二郎凉凉地看他一眼,“这个月的分红没了……”
安五郎气得跳起来,“二哥你别说不过就拿银子逼我就范,你这么卑鄙……”
安二郎一点都不生气,微笑道,“很遗憾,这个月的月钱也没了。”
安五郎闭嘴,安静低下头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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