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桓最是喜欢如意娇憨烂漫,此时见她神色很是焦虑, 心中便先有了许多的愧疚。若不是他自私地将她娶进门, 她哪里用得着面对这些污糟事情?
将小妻子抱在了怀里放到了床上, 在她的后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安慰, “放心,有我。”
“嗯。”如意小小声地应了, 将身子往楚桓的怀里缩了缩,“我只担心祖母。”
楚桓沉默不语。过了一会儿, 听着如意的呼吸渐渐平缓, 便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吻了两下, 也闭目睡了过去。
他们夫妻两个心意都是一样的, 荣国公干的这个事儿, 不能叫老夫人知道。但是,荣华轩那边儿如同筛子一般, 赵氏管了这么多年, 手底下的人一个一个都油滑得很, 发生了什么事儿, 不出半天整个儿府里都能知道了。
如意千防万防, 还是被老夫人知道了楚瑜的事情。
得知儿子竟然无耻到这种境地, 老夫人没有忍住,将荣国公夫妻两个叫了过去,不知都说了什么,只是荣国公和赵氏满面羞惭地出门后,她便吐了一口血出来,晕厥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见如意楚玥正在床边守着,方嬷嬷却是不见。
“祖母。”如意先看见了老夫人眼睛睁开,连忙扑过去,“您身上怎么样了?”
她眼泪汪汪的,是真的担心了。从她进门起,老夫人就是真心疼爱的,为她遮风挡雨,叫赵氏膈应不到她跟前来。将心比心,就算当初她是被冲喜进门的,能遇到这样的太婆婆也是福气了。
更何况,老夫人对楚桓的回护,也是让她始终对老夫人心怀感激。
老夫人觉得心口处疼的厉害,但是见到了孙媳妇和孙女这般的伤心,还是吃力地抬起了枯瘦的手,落在了如意的头上。
她缓缓地摩挲着如意柔柔软软的发丝,勉强扯动了一下嘴角,“我没事。吓着你了吧?”
这么娇软的小姑娘,哪里经得住这样的惊吓呢?
老夫人将如意爱的什么似的,自然舍不得她担心。
如意将脸在老夫人的手心里蹭了蹭,“祖母不许再这样吓如意了。”
“再不了。”老夫人微笑着。
府里这样的乱,她还没有替这两个孩子看顾好,怎么会再这样呢?
看了看旁边始终微笑,眼里却带着泪光的楚玥,“怎么不劝劝你妹妹呢?”
楚玥轻声道,“如意见您晕倒,哪里肯听劝?”
老夫人又笑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孝顺的。”
她顿了顿,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没看见荣国公夫妻两个。早知道那二人自私凉薄,然而心中却还是对儿子失望已极。但是楚瑜和另外两个庶出的孙女倒是都在,在一边儿缩着呢。
心下一声长叹,老夫人还是招了招手。
楚瑜抹着眼睛走了过来,“祖母。”
她倒是老实了许多,实在是被荣国公给吓着了。看到往日里张扬的楚瑜圆润的脸蛋不过几天的功夫就眼可见儿地消瘦了下去,两颊都抠了下去,脸色也白白的,显然是被亲爹坑的不轻。
虽然老夫人曾经与方嬷嬷说到日后不管这三个姑娘,但狠心归狠心,如荣国公这般糟践女孩儿,她不能由着他胡闹。说到底,楚瑜也好,
有些干涩的眼睛看着窗外摇曳的花枝,老夫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如意与楚玥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老夫人很是有些不对劲。
方嬷嬷托了药进来,老夫人疲惫道,“你们都回去,叫我歇一歇。”
“我陪着祖母吧?”如意见老夫人神色甚是萧索,心中不忍,轻轻说道。
方嬷嬷将还冒着热气的药放在了桌子上,劝道:“大奶奶,大姑奶奶,还有几位小姐,你们也守着老长的功夫了,不如且先回去。老夫人才醒来,等吃了药,怕是还要睡下的。”
老夫人也无力地摆摆手,“去吧,都回去。”
楚玥站起身,也拉了如意起来,“想来祖母也是累了,咱们先回去,晚上再来看她老人家。”
如意无奈,只得捏了捏老夫人的手,“祖母好生休息,回头我就过来。”
老夫人含笑点头。
于是几人先后走出了荣晖堂,楚瑜和另外两个姑娘都各自散去,只有楚玥携了如意的手,缓步走在阴凉处。
“到我那里去坐坐吧。”老夫人病了,大太太韩氏身上也有些不好,故而楚玥便先行搬了回来,以便照顾。她也没住别处,就在未出阁时候的小院子里,离着大太太很近。
楚玥自小被老夫人和韩氏教导的外柔内刚,她的住处,也布置的甚是舒朗开阔,却又不失情趣。如今满院子青翠,为暑热平添了几分清凉。
拉着如意的手走进了屋子,坐到了窗下,窗外几杆玉竹摇摇曳曳的,遮住了耀眼的日光。
楚玥命人送了茶上来,自己递给如意,“尝尝这个茶,很多人说味道沉了些。我倒是喜欢后边的回甘。”
如意接了,笑眯眯道:“多谢大姐姐。”
低头细细尝了一下,入口微苦,便皱了皱眉头,放了下去,苦着脸道:“确实有些苦啊。我还是喜欢味儿轻一些的。”
楚玥忍不住笑了,“给大奶奶换了今年的新茶吧。”
丫鬟也抿着嘴笑着出去了,不多时又另外端了一盏茶送给了如意。
“如意,楚瑜的事情,阿桓是如何打算的?”她影影焯焯地听见了几句关于楚瑜的亲事。饶是楚玥算是经历多了,也不禁大感无语,不知道是该气愤叔父无耻,还是该说楚瑜可怜了。
这事儿,还是得看楚桓的意思。
“还能如何打算呢?”如意放下了茶盏,轻轻一擦嘴角,“原本我就觉得这事儿挺奇怪的。泰安侯虽然说那什么了点儿,可是人又不蠢。大姐姐你看,他胡闹是胡闹,可这么多年了也就是关上门在他们侯府里边,外头从来不惹事,更没有仗着和皇家的那点儿情分耀武扬威的。不然,这些年过去,再多的功劳也都磨光了。”
和皇家人讲功,那是老寿星上吊,自寻死路不是?
“既然不蠢,才不会应了这门亲事呢。”
泰安侯孙女都比楚瑜年纪大了。就算是耐不住寂寞,想要体验一把“一枝梨花压海棠”,也不至于昏了头来寻个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去呀。
他要是真敢和荣国公就贸然定下亲事,那等于一巴掌抽在了荣国公府的脸上。无论是历经三朝的老夫人,还是世子楚桓,哪个能够饶了他?尤其是楚桓,皇帝的亲外甥,简在帝心的人物,哪怕是他杀人,皇帝恐怕也只有让儿子帮着埋的。
这可不是结亲,这是要结仇呢。
楚玥也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着的。”
在如意看来,荣国公那个主意,纯粹就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吧?
姑嫂二人对视一眼,都叹了一口气。
老夫人想必也想到了这一点,所以并不着急。但是她气的,是儿子和赵氏的无耻。
“相公说他会处置好的。”如意托着下巴,“大姐姐,咱们的十里红妆,什么时候开呢?”
她投了银子进去,余下的就等着分红利了,至于以后店里的经营,用如意的话来说,那就是有能者居之。至于别的,她可是什么都不插手的。
楚玥笑道:“都预备的差不多了,不过现下天太热,我让人看过了,九月里有个好日子。那会儿咱们再开。”
“九月好呀,到时候祖母和大伯母身体都好了,咱们拉上她们两位老人家去给添个人气儿呢。”如意觉得,老夫人和大太太都是几十年了蹉跎在内宅里,劳心又劳力的,一腔心血都在了这个国公府里头。还不如拉着她们往外头看看,说不定关注在了别的地方,就忘了府里这些糟心事情了。
“不过那个时候,我娘可能就要临产了。到时候,大姐姐可别嫌弃我偷懒。”
如意笑眯眯地说道。
楚玥噗嗤地笑了,“这不就是在找由头了?”
晚间楚桓回来,知道了老夫人再次晕倒的事情,沉默了片刻,去了荣晖堂里一趟。那会儿老夫人面色已经好了许多,已经睡下了,方嬷嬷眼不错见儿地守着。他看了一会儿,方嬷嬷一再请他回去,才回到了住处。
“辛苦你了。”楚桓觉得,自己的妻子自从进门后,似乎就没有几天安安乐乐的日子过。“怎么没有去找我回来?”
如意手里握着一把小巧的团扇,凑在楚桓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祖母病倒前不许告诉你去。”
又问楚桓,“泰安侯府那边打听的怎么样了?”
“没影儿的事情。”楚桓冷笑,墨玉似的眸子里闪过冷色。他不喜欢弯弯绕,直接找上了泰安侯。
彼时泰安侯正在一座酒楼里给个唱曲儿的捧场,见楚桓到来,原本还有些纳闷。两个府里有走动,但是交情不深。就连泰安侯自己也知道,京城里有头脸的人家都不大爱理会他,毕竟名声在那里摆着呢。
等到雅间儿里的人退出去,楚桓开门见山说了来意,泰安侯自己就吓得险些钻到桌子底下去,连声喊着没这回事。
“这可真是……”如意圆溜溜的杏核眼睁得大大的,说她公公什么好?赶上了这么个长辈,她和相公都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可有什么办法?终归不能一刀给宰了啊!
楚桓沉默不语。
如意姑娘的郁闷没有持续几天。因为,荣国公,他中了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