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芷见婉瑜垂头丧气地从禅房出来,不由地上前问道:“小姐,您跟慧明大师说得如何了?”
婉瑜摇摇头,心情有些复杂:“慧明大师让我依照圣意南下。”
白芷张大了嘴巴,“可是小姐根本不懂医术,怎么替那些百姓诊治啊?”
圣旨可不是开玩笑的东西啊,一旦被皇上发现,小姐不懂医术,皇上治她个欺君之罪,那可是要砍头的。
白芷一脸的担忧,婉瑜也知道这个道理,但慧明摆明了不想替她出头,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幸好她这次是以他弟子的身份南下,也没人敢对她不敬,就算不懂医术的事被暴出来,那丢的也是慧明大师的名声。
慧明不顾及她的性命,总归不可能不要自己的名声。
想到这,婉瑜这才心安了些,带着白芷先回了安陵侯府。
回事处的小厮已经在房里等她了,见她回来,就恭敬地递了封信过来,“大小姐,这是豫王府给您的信。”
豫王府的?那只能是徐墨的。
她昨儿个让人把抄好的经书送去豫王府,为的就是让豫王能在离京之前,把太后的寿礼给呈上去,也不知道他送了没有。
今日他和君陶南下,她正好入宫面圣,也没去城门口相送……
婉瑜点头,将信接了过来,小厮离去之后,才打开来看,字迹很飘逸,但内容很简单,大致是谢谢她替他给皇太后准备的寿礼,皇太后看了很是喜欢,而后像她承诺,会好好照顾君陶,让她不必担心……
寥寥数语,却有丈夫出行,跟妻子拉家常的意味……婉瑜看着看着就忍不住脸颊发烫,这信若是叫旁人看到,还不定说她跟豫王私相授受呢。
旁边就点着一盏油灯,婉瑜抬手就想将信放在烧了,然而才将信凑到油灯前,她便迟疑了……
不过是封信罢了,又不是什么yin词艳曲,她跟豫王之间坦坦荡荡,这般做,反倒觉得自己心虚了。
她将手抽了回来,一点点地将信叠好,锁到了床头的柜子里。
白芷一脸好奇地凑过来问道:“小姐,豫王殿下都写了什么?”
她瞧小姐方才看信的时候,脸上微微泛红……
婉瑜淡淡道:“不过是些感谢的话语,并不是什么大事。”
白芷撇了撇嘴,取笑道:“只是这些话小姐怎么看了这般久?”
婉瑜将钥匙收到荷包里,抬头看白芷,“你胆子愈发肥了,连我看多久的信你也要议论?”
这话带着些许的严厉,白芷知晓小姐是有些生气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生气,但她很快就低头认错:“奴婢知错。”
并非婉瑜要对她苛刻,而是从现在开始,她很可能会成为众矢之的,白芷身为她身边的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人利用,还是要言语谨慎些才好。
只是看到白芷一脸做错事的模样,心里到底有些不忍心,轻轻握着她的手道:“我并非真的要责罚于你。而是我不日便要南下,这还是银月公主的意思,银月公主一直以来待我如何,你也应该明白……前路是凶是吉尚且不明。豫王虽待我有所不同,但到底也是皇家之人,银月公主的亲哥哥……此番银月公主又特地选在他走了之后,才与皇上提出让我一同南下之事,也不知怀了何种心思。这种情况下,我能靠的 并不是豫王,而是你们。”
所以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她如今只想着,要如何才能安然无恙地南下。
白芷明白了婉瑜心中所想,点头,“奴婢以后一定好好听小姐的话,不再乱说了。”
婉瑜嗯了一声,“去把清客和隽客叫进来。”
她打算带清客和隽客南下的,遂有些话不得不嘱咐她,隽客虽毒性未除,但留在这里未必就是好事。
白芷应声而去。
承乾宫内,皇帝坐在上首,看着下首不过十三四岁的沙弥,手里捏着慧明亲笔所书的信,信上的内容让皇帝感到十分诧异。
皇帝本是让沈大小姐以慧明大师的弟子南下,试图替他安抚灾民,而慧明却说沈大小姐女子之身,担不起这样的大任。
反倒让他昭告天下,这位叫做无尘的小沙弥,愿意以慧明弟子的身份南下,安抚灾民……却有一点,他行事还得征询过沈大小姐的意思。
这不摆明了是说,以沈大小姐的意思为准吗?
这跟昭告天下说沈大小姐是他的弟子有什么区别?
沈大小姐担不起这样的大任,难道这稚嫩的小童就能担此大任了?
而且,信上还说,不得下圣旨,让她们悄悄随医者南下便是……不下圣旨,南方的百姓哪里知道,她们是什么人!
这个慧明,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幸好信上还隐约透露着,慧明也会到南方游历之意,皇帝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皇帝将信搁在案几上,声音略显低沉,“这真是慧明大师的意思?”
无尘并不知晓信上的内容,但他跟了慧明大师多年,素来以慧明马首是瞻,双手合十捻了几声阿尼陀佛,道:“此信乃师父亲笔所书。”
言下之意是,当然是师父的意思了。
“罢了,既然是你师父的意思,那朕便依了他。”
慧明是开国的功臣,他做事自然有他的道理,这件事他既然愿意让他的弟子参与进来,就必定不会坐视不理。
皇帝让内侍监研了墨,给太医院的院判写了一封密旨,又遵照慧明大师的意愿,让人把小沙弥,送到安陵侯府去。
无尘年龄虽小,但面圣时,脸上并没有半分惧意,就连从承乾宫出来,他也是昂首挺胸的。
原本宫里许多人好奇,皇帝怎么忽然见了沙弥,都等着看他的笑话,此刻见他这般不慌不忙,也都纷纷散了去。
只是当那封密旨传到太医院的时候,太医院上下立刻沸腾了,那可是慧明大师的弟子啊,能跟慧明大师的弟子同行,是多大的荣耀啊。
每个人都巴不得能从慧明大师弟子身上偷师,然而当太医院的人,遵照圣旨,去安陵侯府接人时,又是一阵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