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到了下午才一个人回来,人看上去心情也是很好,“你舅母想让你姐姐在她那儿住几日,我就把她留下了,这几日你好好歇歇,我也把家里的事理理。”
张氏的心思叶睐娘明白,叶书夏已经十五了,再不能耽搁了,若是倒霉的遇到赵氏归天,恐怕出了孝就年纪太大了,不如趁着现在将亲事订了,“舅舅的侍郎府很大吧?”叶睐娘露出羡慕的神色,似乎为不能跟去再懊悔不已。
叶睐娘的神色让张氏心里很是得意,哥哥仕途顺畅是她最乐见的事,“那是自然,虽然也就是三进的院子,但草绳胡同住的都是三品以上的大员,那真是寸土寸金,院子收拾布置的也精致秀雅,”张氏心里高兴,因为张如檀要成亲了,张府来来往往恭喜的亲朋好友的家眷不少,谭氏留下叶书夏也是为了能让那些夫人太太们见上一见,为以后说亲做准备。
以后的日子过得飞快,吴均料理完了京中的生意过来辞行,李琎听说叶张氏进京,也派人送了贴子和贺礼,人却没有来,听叶志恒说,李琎在上次回京以后就成亲了,娶的是他考进士时房师的女儿,娘家姓烟,其余的就不知道了。
“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停呢,”叶书夏盯着窗外的雨滴,“早知道我就不回来了,现在正和姮娘在听雨阁赏荷听雨呢~”
说罢看到叶睐娘不满的瞪着自己,叶书夏才想起这些日子自己隔三差五的住在舅舅府上,唯一的妹妹却落了单,“我不是那个意思啊,我也想在家里陪你。”
“哼,我才不相信呢,”叶睐娘做不生气的样子,“咱们家里哪有舅舅那里好?”
叶书夏看着妹妹微扬的唇角,知道她并不是真的与自己生气,凑到她身边道,“我不是想着多帮帮舅母嘛,檀表哥马上就要娶亲了,姮娘也订了亲,每日就是守在自己院子里绣嫁妆,楠嫂子还没有回来呢,舅母身边不是用得着人么~”
叶睐娘看她还在为自己的重色轻妹行为狡辩,虎着脸道,“是啊,侍郎府里真是没有人了,伯母也不帮不上忙,在京里做官的楦大哥一家也帮不上忙,只有我家的书夏小姐才能帮得上忙,尤其是招待那些夫人太太,最合适不过,咯咯,”话没说完,叶睐娘自己先笑起来。
“三小姐这话说的原也没有错,”若菊声柔柔的,“奴婢每次跟着去,看来的夫人们都夸我家小姐呢。”
“若菊,”叶书夏被自己的丫头“出卖”,脸上有些下不来,“你这个小蹄子,是谁说的喜欢跟着我长见识的?下次不带你了。”
“好啦,”叶睐娘不过是看天气不好,找个话题来转换心情,若是真惹恼了姐姐,反而不美,“若菊不是也是夸你讨人喜欢么?我有个讨人喜欢的姐姐也自豪的很,以后我出了孝,你可得告诉我怎么才能讨那些夫人们的欢心。”
“啐,谁讨她们欢心了?”
看着叶书夏微抬的下巴,叶睐娘暗自骂自己冒失,小姑娘是被自己说中心事尴尬了,遂换了个安全的话题,“姐姐那日去襄国公府上可见了李骊珠了?她现在怎么样?漂亮不?”
前几日襄国公府说是女儿回来了请亲友赏花,叶书夏也跟着谭氏去了,回来后还没顾上跟叶睐娘讲,现在听叶睐娘问,便叫若菊去为两人沏茶,准备与叶睐娘细说。
“那李骊珠嫁得是江南宁家的嫡孙,听说是有名的世家,”叶书夏脸上满是艳羡,“人家说若不是襄国公夫人出身江南江氏,怕人家还未必肯要李家的小姐呢~”
江南宁家,叶睐娘眉头一动,旋即笑道,“那李小姐这次归宁,脑袋怕是仰的更高了。”
叶书夏想想还真是,抿嘴笑道,“你呀~不过现在要叫宁少奶奶了,听说那个宁公子读书倒是极一般的。”
“江南宁家还真没听说过,很有名么?”叶睐娘不动声色的问到,“他家也出大官?有舅舅家出名么?”
“你呀,总是那么糊涂,”叶书夏拿纤指点了点叶睐娘的额头,“宁家与江家都是江南的大族,不但族里人才极多,最重要的是门风清正,现在的甘陕道总督宁常珍就是李家小姐的公爹,听说还有可能入阁的。”
说到这儿她不由放低了声音,“人家宁家的家规里,还有男人四十无嗣才可纳妾呢~”
是么?叶睐娘冷冷一笑,若真是四十才可纳妾,这宁常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不对,那可是自己亲奶奶生的,好歹也是个便宜亲戚,只不过大家都不会认罢了。
“我在襄国公府还见了李公子的夫人了,”叶书夏仿佛才想起来,“听说她是烟阁老的女儿,连李夫人和宁少奶奶待她都十分客气。”
叶睐娘迷了一下,才意识到叶书夏这个宁太太指的是李骊珠,“那个李公子的夫人呢?可长得漂亮?”
“长得么?”叶书夏还真没有意识到烟氏得的如何,想了想道,“她在京城女子中风评甚好,说是德言容功俱佳,贵族女子都以与她相交为荣呢,嗯,个子不太高,人极和气。”
看来是长的一般了,叶睐娘替李琎默哀一秒钟,又听叶书夏说什么德言容功数第一,心里又为李琎默哀了三分钟,她可不相信李琎那样的男子,会喜欢一个京城女子的行为楷模。
许是李琎是两人都认识的人,叶书夏又道,“我还听说襄国公家想过继李公子承嗣,但辅国将军府上不同意,还说其他的子弟任襄国公挑,襄国公又不同意!”
看来自己当初的预言是对了,叶睐娘笑道,“现在李公子可说是辅国将军府的希望了,怎么会白白与人?”
“嗯,舅母也是这样说的,现在李公子得了皇上的青眼,虽是二甲及第,却被钦点进了翰林院,高升是肯定的,现在襄国公要抢人家儿子,辅国将军家怎么肯?那天小李夫人见李夫人脸上也是淡淡的。”叶书夏回忆当时的情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宁少奶奶还生气了呢~”
能为什么,高傲的李骊珠自然也希望娘家有一位得势的兄长,而烟氏系出名门,怎么会愿意丈夫给人家做继子,自然就不合拍喽。
进京这半年叶睐娘过的极为平顺,每日除了到张氏那里请安,与叶志恒闲聊一会儿,就是回到自己的秋水居里守孝,叶书夏依然很忙碌,时不时的被谭氏接到张府去小住几日,张如檀三个月前成亲了,现在依然到国子监去读书,因为叶睐娘尚在孝期,不好冲撞了新人,所以一直没有见过,只是听叶书夏说是温婉的人,与表哥极相配,看着叶书夏欢欣的笑脸,叶睐娘知道她已经放下了,自己也松了口气。
“伯母,今儿您在舅母那里遇到了什么喜事儿不成?”叶睐娘接过张氏的宝蓝织锦披风,“说了也让侄女高兴高兴。”
“这个呀,”张氏扑哧一乐,“还真的不能告诉你这个小姑娘。”
叶睐娘欲要缠着问,却感觉到有人在拉她的衣袖,回头却看见叶书夏含羞的脸。
“我知道了,”叶睐娘抿嘴一笑,“跟姐姐有关系吧?”
“你这小妮子,”张氏显然心情极好,但这种事没有订下之前,女方还是保守些好,“好了,去跟你姐姐说话去吧,呆会儿过来用饭。”
没到晚上吃饭,叶睐娘已经从若兰那儿打听出个七七八八,“姐姐,若兰说的那个循恩伯郑家是什么来头啊?”
其实叶睐娘想知道的是,一个侯伯之家,怎么会忽然看上了叶家的女儿,真的只为叶书夏的人品?若是这样,为什么这半年来凡是对叶书夏有心的,要么是高门庶子,要么就是想利用叶书夏这身份来与张家套近乎,这些动机不纯的人谭氏和张氏怎么会看在眼里?今天看张氏的面色,这循恩伯家怕是门极好的亲事了,只是郑家真的是看上叶书夏了么?叶睐娘盯着姐姐细看,叶书夏今天穿了身遍地绣嫩黄迎春花浅桃色小袄,胸前赤金璎珞圈上缀着十二颗圆润的东珠,流云髻上插了一支金累丝嵌红宝石双鸾点翠步摇,长长的珠翠流苏摇晃生辉,真的是用心打扮了,叶书夏被她瞧的不好意思,一扶头上的步摇道,“这是今天舅母赏的,你若是喜欢,明天给你戴。”
“你别转移话题啊,我是在问循恩伯是什么来头?你说步摇做什么?”叶睐娘以手指划脸,“有人不好意思了。”
“你这促狭的丫头,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叶书夏被她打趣的满脸通红,站起身来就去拧叶睐娘的嘴,叶睐娘哪会让她得手,两人你来我去的笑闹了一回,才气喘嘘嘘的坐下说话。
“我也是听娘和舅母说,循恩伯其实是外戚,家里曾经出过太妃,当年太后扶今上即位太妃和郑家都是出过力的,现在郑家老大就管着五城兵马司,”叶书夏声音中有一丝甜意,“这次舅母说的是他家的小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