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家里不像别家,弟兄好几个,以后还有分家的情况,我膝下只有连城和碧娘,碧娘就不提了,将来不过是一份嫁妆打发完事,这份家业原本就是你们两口子的,将来也会是你们儿女的,所以什么嫁妆不嫁妆的,不都是一回事?”在温氏看来,叶睐娘的东西早晚都是留给自己孙子的,何不现在拿出来,重新规划了,说不定能整治出更大的一份家业,“若你嫁妆里的产业都在京城,我算不会说这些,你来京城想也明白,这洛阳与燕京那是不能比的,将来你们的儿子也不可能再回洛阳去,何不将洛阳的庄子一并卖了,让连城在京城旁边置成庄子,咱们料理起来也方便不是?”
没想到婆婆还有这样的好口才,只是那样一来,自己这私盐可就成了官盐了,叶家的东西就直接成了贾家的产业,她还有什么保障?叶睐娘心里微嗤,温氏可真是不糊涂,自己的嫁妆一卖,贾连城再置的产业写谁的名字,就算写成自己的,这是婚后的财产好不好?难道要自己开口去说这些是用我的嫁妆置下的,要去官府改下嫁妆单子,注明是我的嫁妆?古代女人连人都是丈夫的,哪里还有自己的?
“母亲这法子,”叶睐娘沉吟道,“我父亲与我置下的庄子,虽然不算大,但都是上等的良田,每年出息不少,依着两边的地价,洛阳两个庄子卖了,在京城也换不回同样一个来,这每年的收益就少了一半,那不等于是一千两变成五百两了么?再说了,我的嫁妆并不是随意就能动的,家里的伯母和哥哥都要禀明才是,到底都是叶家祖业分出来的,想来他们也不会轻易同意,”你当我是傻子?叶睐娘心里暗恨,说句不吉利的话,自己有个三长两短的,若是没留下子嗣,这嫁妆就还是姓叶的。
“这个么,我倒是没有想到,”温氏被叶睐娘说的一个愣怔,这主意还是她私下忖度了许久,没有哪个人愿意总背个靠媳妇嫁妆的名声,她想着这样一来,东西就成了儿子的,自己用起来也气势些,再不用看媳妇的脸色,谁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若是来回一倒腾赔进去一半,就太不划算了,“我也是为这个家好,外面的事我还真不是太懂,你和连城再商量吧,”媳妇没有直接拒绝,自己和儿子再合计合计,拿出个好法子才是。
“小姐,太太留您说什么呢?”常妈妈看叶睐娘回到自己院子里气色有些不对,不由问道。
“说什么?”叶睐娘拿了把银壶给那盆石雕浇水,山石上被水一浇,凝起一层氲氤的水色,“梦话罢了,不值得当回事。”
“小姐,刚才四小姐来说,明日要出去,”锦观进来道,“说是到田小姐府上。”
“呃,跟周管事说给她派车,还有,叫永妈妈跟着吧,”贾莲碧身边没有个教养嬷嬷,温氏没当回事,叶睐娘也懒得多管,凡出门时让永妈妈跟着不出什么岔子也就是了。
贾莲碧开春后跟着叶睐娘到宁府去了一趟,宁沁对贾莲碧无感,但她依然在宁家的春宴上认识了几位说得来的朋友,自那后贾莲碧常与她们书信来往,有时也出门访个友啥的,叶睐娘放下手里的水壶,“宛梅去不去?”
“好像不去,四小姐说田小姐只请的她,”锦观一撇嘴,贾莲碧喜欢在贾宛梅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让人看了实在是不爽,由此,叶睐娘院子里的丫头反而更喜欢安静知进退的贾宛梅一些。
去就去吧,叶睐娘对贾莲碧完全是不再关心,大家做个名份上的姑嫂罢了。人以群分,既然有人和她看对了眼,自然不会挑剔她的家世和举止,贾莲碧不小了,也该有自己的朋友圈子。
“只是四小姐说她要先到那边府上请了表小姐一起,”锦观道,“咱们~”
虽然叶睐娘对席明月始终有所保留,但不得不承认她是极会做人的,贾家上上下下没有不喜欢她的,就连温氏母女,提起她时都没有抱怨过什么,尤其这个年下,贾莲碧似乎与席明月的关系更好了一些,“知道了,你跟周管事说就是了。”
席明月已经得了贾莲碧明天要请她一同到田府去的消息,此刻她静静的坐在黑漆妆台前,考虑明日的妆容。
席明月清楚自己明天不能太出挑了,女儿家到了这个年纪,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以己度人就知道了,自己若是抢了贾莲碧的风头,怕是她再不会邀自己出去了,过了年娄氏和牛氏都开始为自己的儿子寻摸亲事,不断有相熟的人家过来做客,而自己,永远都是帮着大嫂冯氏操持的那一个,没有人想到自己也是花信之期,无论自己表现的再怎么完美,那些夫人太太都不看自己一眼,手中的发簪扎在手心,想来是疼的太很了,没有知觉,叶睐娘的伯母已经帮贾连云弄到了荐书,若是他进了燕京书院,怕是更不会看自己一眼了。
席明月已经打听清楚了,明天要去的田府主人是五城兵马司的五品参将,因着皇上的新政,才从关外调回京城的,想来他家的女儿也不会有多少规矩和文墨,自己应该表现成什么样子才能入了田家人的眼?或是得了其他小姐的青眼,这些年席明月与牛氏出去,倒也交了几个好友,可现在她们已纷纷嫁人,与自己来往也少了,能帮上忙的实在是不多。
“小姐,到时辰了,”紫薇进来道,“咱们快些过去~”
席明月站起身,整整身上的衣服,又扫了一眼镜中的仪容,“夫人呢?还没起身?”
“是,奴婢过来是悄悄去正堂看了,夫人还睡着呢,”牛氏不论冬夏,中午是要歇晌的,而贾顺纲走后,牛氏就将儿子的书房移到自己院中,每日看着贾连云读书,虽然有了张家的荐书,想入燕京书院还是要考试的,若是考不过,照样也是进不去的。
贾连云正百无聊赖的坐在书桌前,他对读书根本没有多少兴趣,也没有指望自己就可以一举夺魁天下知,可是母亲却不这样想,她要的是自己是中了秀才再做举人,最后难免参加琼林宴,“唉,长日漫漫啊~”
“云表弟,”席明月推门进来,“我给你泡了菊花人参茶,最是养目醒脑,你喝上一些再读。”
贾连云转过身,看到一身水蓝褙子的的席明月,自从自己搬到母亲院中读书,席明月每天都来给自己送吃送喝,有时还要在这儿跟自己讨论一番学问,真真是让他不厌其烦,“放下吧,其实你不用每天给我送这些,反正我也是考不上的。”
“云表弟快莫要这么说,表弟自幼就比旁人聪慧,怎么会考不上?”席明月安慰道,“快喝了再看一会儿,”她脸上笑容带着少有的娇媚,男人并不喜欢太过贤惠正经的女人,姨母倒是出了名的贤惠人,姨父不照样通房姨娘的一个接一个?贾连云生性跳脱,他院里的丫头也是个个娇俏漂亮,前阵子姨母才打发出去了几个,“你喝了这茶,我帮你看着,你歇上一会儿。”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俏皮的在贾连云眼前晃晃,“只准歇一会儿啊,时间长了小心姨母发现。”
贾连云看到席明月的样子异于往常,心里一动,自己这个表姐的心意他大概明白一些,也看的得出来她对自己到底有多少真心,想到这个,贾连云扬唇一笑,目光中带上了几分轻佻,“我就知道表姐最疼我了~”
席明月被贾连云这露骨的话弄的玉面一红,觑了一眼门外,小心的从壶里倒出一碗参茶递到贾连云面前,“快喝了吧,你再辛苦些日子,以后进了书院就好了!”
贾连云看着席明月娇羞的样子心里更加明白,“好,我喝,”一手接过茶碗另一只手却拉了席明月手里的帕子,“表姐~”手里却微微使了力气将她往自己跟前拉。
“嗯,”席明月已经羞的抬不起头,她想丢手离去,可是却双腿发软实在迈不动步子,“你,你歇着吧~”
贾连云那边传来的力度让席明月面如火烧,任由贾连云那么拉着帕子的另一头,她螓首低垂,心如鹿撞,实在没有勇气去看贾连云的脸色,只是呆呆的站在贾连云的身前,若是他牵自己的手怎么办?或是再有更轻薄的举动?贾连云与身边丫头调笑也被她和几个姐妹撞见过,实在是不堪入目,可自己若是不从,他生气了不理自己怎么办?席明月微微有些颤抖,手心里也满是汗意,只是浑身僵硬的等待着贾连云下一步的动作,当然,她的头脑还有几分冷静,一定要让贾连云迷上自己,在他进燕京书院之前去跟牛氏提与自己订亲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