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起突如其来的乌龙炮击事件,彻底打消了我想让卡尔波夫他们化整为零从现有营地撤出来的念头。[ ..从刚才经历的危险,让我清醒地认识到,就算他们能成功地脱困,但接近我军防区时,还有遭受我军部队误伤的可能。一旦有人员伤亡的话,那么原本动摇的那些官兵就会认为我们是估计想将他们骗出来,伺机消灭掉的。这么一来,策反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我们的车在北面高地的山脚停下,听到山坡的阵地上没有动静,我才放心地让战士们下车。虽然我们在山下时,阵地上一点动静都没有,但当我沿着山坡走上阵地时,才发现这里早已严阵以待,战壕里站满了人,至少有两挺重机枪、五挺轻机枪还有超过二十支的步枪的枪口,齐齐地指着山脚下的卡车,一旦发现有什么不妥,所有的枪支将会毫不迟疑的开火。
我们一行人刚走进战壕,迎面就有一名指挥员带着几名战士迎了过来。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停下后,指挥员没有敬礼,而是立正向我报告说:“师长同志,独立师步兵第四团政委夏平向您报到,欢迎您顺利归来!”
我向他伸出手去,友好地说道:“您好,夏平政委,很高兴能再次见到您。”
我们握完手以后,我又关切地问:“您在四团待着还习惯吗?”我这么问的原因,是因为以前独立师从上到下,不管是我还是普通的战士,对政工人员都特别排斥。像盖达尔这种从惩戒营里出来的指挥员就更不用说了。我深怕他在工作中会对夏平刁难。所以专门问问。
夏平笑着回答说:“谢谢师长的关心。盖达尔中校对我非常尊重。不光政治上的事情让我具体负责,就连军事上的很多工作,他也和我商量,让我提出自己的看法。”
听到夏平说他和盖达尔相处融洽,我心里也就放心了。和他简单地寒暄几句后,就带着萨夫琴科、格拉姆斯沿着交通壕,绕到了高地的南侧,向师指挥部的方向走去。
在路上。格拉姆斯再次好奇地问起了我为什么要下令脚下意大利人?由于他也是策反计划的参与者,所以我也就没瞒他,将自己想挑起德意两军矛盾的意图告诉了他。他听完后,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师长同志,您的这个做法,我认为是非常有效果的。要知道,虽然我们和意大利是盟友,但由于他们陆军糟糕的战斗力,一向被我们看不起。但他们却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依旧是感觉良好。意大利人今天被我们揍了一顿,以他们高昂的性格。一定觉得丢不起这个面子,接下来就去找第44师的德军官兵兴师问罪。如果没有上级军官的约束,不但有斗殴事件的发生,严重的话,甚至还会引起两军的火拼。”
格拉姆斯作为一个德国人,他所对德意两军关系的分析,比我的猜测更有权威性,既然他也说德意双方会为了这件事情交恶,那么可能就有可能变成现实。我微笑着冲他点点头,正事着他的眼睛,用无比真诚的语气说道:“格拉姆斯上尉,你的表现,我都看在眼泪。等到斯大林格勒战役结束时,我相信你就可以获得提升。”
谁知格拉姆斯却苦笑着反问道:“您觉得德军在这次战役里一定会失败,苏军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吗?”
萨夫琴科在为他翻译完这句话以后,也用迟疑不决的语气问我:“师长,您真的对我军取得斯大林格勒战役的胜利,这么有信心吗?”
萨夫琴科问完这句话以后,意识到自己说错话,顿时紧张得手足无措。看到他的窘状,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萨夫琴科同志,我提醒你注意,你是一名政工人员,假如你都对我们取得最后的胜利没有信心,还怎么去让我们的战士们相信,最后会属于我们?”
被我这么一说,萨夫琴科越发显得紧张,慌忙辩解说:“师长同志,我之所以这么问,是因为看到集团军所辖的防区,在德国人日以继夜的攻击中,正在一步步地缩小,心里不免为当前的局面感到了焦虑。请您放心,这绝对不是什么失败者的言论,我对胜利还是充满了信心。”
对于他的辩解,我没有拆除他,而是叹息一声后,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萨夫琴科,虽然目前敌人看起来很强大,但他们对城市发起的进攻并非一帆风顺。他们的进攻,在很多地方遭受了可耻的失败。比如说我们师所坚守的马马耶夫岗,至少在敌人的强攻下,坚持了一个多月的时间,依旧屹立不动,成为敌人无法逾越的闸门,让他们南北夹击城市的阴谋破了产。虽然从目前看,我军还处于劣势,但同时也应该看到,大本营为我们调派的援兵和武器弹药、粮食补给等等,通过伏尔加河的船队,还在源源不断地运进城里。莫斯科保卫战的时候,敌人看起来比现在还要强大,因为自从他们发起了战争以来,还从来没有遭到过失败,没想到他们最后在莫斯科的城下碰得头破血流,不光损兵折将还灰溜溜地退出了他们的进攻出发点。”
萨夫琴科沉默了片刻后,艰难地问道:“师长同志,您说说,我们在斯大林格勒还要坚持多久,才能等来对敌人开展的大反攻?”
虽然我清楚地记得斯大林格勒战役的反攻时间是11月19日,但此刻却不能说出来。一旦说出来的话,就不是惊世骇俗那么简单,没准我就会被内务部的人再次请进位于莫斯科的总部,老实地交代是如何知道反攻日期的,同时还会连累到无辜的朱可夫,因为在此时,知道具体反攻日期的。除了斯大林。就只有朱可夫、华西列夫斯基等少数几名高级指挥员。
介于此。对他的这个问题,我只能遗憾地摇摇头,惋惜地说道:“对不起,萨夫琴科同志,我也不知道具体会在什么时间发起反击,但是以我的估计,应该不超过两个月吧。”
“两个月!”萨夫琴科把我的话重复了一遍,随后满脸苦涩地说:“师长同志。您也许不知道吧,有人说:在斯大林格勒里,战士的生命只有24小时,而指挥员也只有短短的72小时。两个月就是60个24小时,20个72小时,别说普通的战士,就算是我们这样的指挥员,也不知道到最后还剩下多少人,能活着看到这一天。”
萨夫琴科悲观的论调,让我的心情也变得郁闷起来。心里暗说假如马马耶夫岗上指挥部队的人不是我的话。这里也许早就被德国人攻下来了。为了争夺这个高地,双方每天都有数以千计的官兵死去。而现在因我的存在,德军的伤亡虽然依旧大,但我军的伤亡却大大地减少了,这样一来,历史上原本用来和德军争夺马马耶夫岗的近卫第13、第37、第39近卫师和步兵地308师,才能用于其它方向,弥补集团军脆弱的防线。
看着离警卫连的隐蔽所不远了,我停住脚步,对萨夫琴科说:“好了,萨夫琴科同志,熬了一夜,你也累了吧,和格拉姆斯他们一起回去休息吧。如果有什么任务的话,我会让参谋长给你们打电话的。”
我独自一人回到了指挥部里,等了一夜的基里洛夫和阿赫罗梅耶夫慌忙迎了上来,先上下打量了我一番,见我依旧完好无损,才接着问昨晚谈判的事情。
我招呼两人回到桌边坐下后,开始向他们介绍起和卡尔波夫会谈的情况。说到最后,我忽然又想起了敌后的情况,特意补充说:“政委、参谋长,这次到敌后,我发现了一个问题。由于德军掌握着战场的制空权,他们可以随时派侦察机深入我军的防区,来侦察我们的布防情况。可对于德军的情况,由于无法派遣侦察员,所以我们对敌人的兵力和部署,是两眼一抹黑。我在无意中发现,德军除了在他们的营地附近布防郊外严密外,其余地方的防守相当松懈,这一点,从我们所乘坐的卡车,能自由出入德军的防区就能看出来。我建议在卡尔波夫的部队脱困成功后,主动派遣小分队深入敌人的后方,破坏他们的后方和交通,扰得他们心绪不宁,打乱他们白天的进攻计划。”
“师长说的对,”阿赫罗梅耶夫对我的意见,首先表示了赞同,并补充说:“我们的目光不光要盯着马马耶夫岗北面的地方,还要关注在城市里的敌人。毕竟现在一团的驻地,就在城市的边缘,他们的兵力众多,完全具备了骚扰袭击敌人的能力。就算是遇到营级规模的敌人,一团也有和他们一战的能力。”
基里洛夫也点点头说:“奥夏宁娜同志,我现在发现您和彼得洛夫将军的作战风格非常接近。据我从集团军方面得到的情报可知,他在担任新的职务后,手上没有预备队,也没有从大本营基里得到任何的预备队,不仅如此,他部下所有的师都在同优势的敌人激战中遭受损失,大大地削弱了。在优势敌人面前,在军事上几乎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采取了十分特殊的战术。除了通常的防御行动外,还主动派遣师、团级小股力量深入敌人后方。破坏敌人的后方和交通。就是凭借着这个绝招,挡住了在阵地战中无法招架的敌人。”
面对基里洛夫的夸奖,我只是摆了摆手,谦虚地说:“政委同志,您过奖了,我怎么能和彼得洛夫将军相比呢?别人是屡立战功的高级指挥员,而我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年的军龄,并没有立下过什么了不起的战功,不值得一提。我们接下来还是继续讨论当前我们所面临的困难吧。”
我这句话一出口,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阵,阿赫罗梅耶夫才语气沉重地说道:“炮兵营的炮弹严重不足。特别是那几门缴获的大炮,所有的炮弹都用光了,所以无法在战斗中。为我们的步兵提供必要的炮火支援。另外由于残酷的战斗。我们师的伤员人数不少。药品齐全,要是不能及时补充的话,会有不少的伤员因为感染而死去。”
阿赫罗梅耶夫说的这些事情,我以前还从来没认真考虑过,毕竟一个师那么多人,每天的消耗就是一个非常惊人的数字。我深吸一口气,淡淡地问道:“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基里洛夫接过话题说:“这件事,我们已经向集团军司令部汇报过了。后勤部门答复我们,将在十天后对我们师进行补给。”
“十天?!”后勤部门这种不负责任的答复把我气坏了,如果敌人一直不进攻的话,我等十天没问题;可要是德国人发起了进攻,等所有的弹药都打光后,让战士们冲上去和德国人拼刺刀吗?弹药是一个问题,还有伤员所急需的药品,必须尽快解决,他们的伤势可拖不到十天以后。
就在我犹豫是否给崔可夫打电话,把这些事情向他汇报的时候。桌上的电话铃先响了起来,我随手抓起了电话。
听筒里传来克雷洛夫的声音。他简短地说道:“奥夏宁娜上校,立即到集团军司令部来接受新的任务。”说完,没等我说话,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阿赫罗梅耶夫见我握着话筒发呆,好奇地问:“师长同志,是谁打来的电话?”
“是集团军参谋长克雷洛夫将军的电话,他让我立即到司令部去接受新的任务。”
“是什么任务,不在电话里下达,还要您亲自到集团军司令部去领取?”基里洛夫不满地嘟囔着。
我看了看表,已经是上午十点,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我决定马上出发去司令部,并向崔可夫他们汇报卡尔波夫的情况。
当我走进集团军司令部的时候,把我吓了一跳,从入口处到崔可夫指挥部的门口的走廊上,至少站了上百名女兵。我从她们中间穿过时,心里奇怪地想着:“真是活见鬼了,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的女兵啊?崔可夫把她们召集到这里做什么,现在可不是开联谊会的时机。”
我走到门口,还没等进门,就被一名女兵拉住,她低声地问:“指挥员同志,您是独立师的师长奥夏宁娜上校吗?”
我扭头看着面前这位陌生的女兵,从她的领章上,我看出她是一名少尉,便礼貌地点点头,说:“是的,少尉同志,我是奥夏宁娜。请问您有什么事情吗?”
少尉抬手向我敬了个礼,嘟着嘴说:“上校同志,我是集团军司令部的通讯兵少尉瓦利亚.托卡列娃,司令员刚刚突然下达命令,要把集团军里所有的女兵,不管军衔高低,全部送到伏尔加河东岸去。您看能不能劝劝他,说我们不怕死,不能在这种时候离开,请他收回这道命令。”
少尉的话让我大吃一惊,我真没想到崔可夫居然下了这么一道命令,没准他把我匆匆召到司令部来,也和这道命令有关系。
我顾不得喊报告,便大步地走进了指挥部。进了指挥部,只见克雷洛夫正站在靠墙边一溜儿的男通讯兵旁边接电话,古罗夫无精打采地坐在桌边。而崔可夫光着膀子背对着我坐在墙边,由一名男卫生员给他上药。
见到这个场景,我连忙上前关切地问:“司令员同志,您怎么了,负伤了吗?”
古罗夫摆摆手,帮崔可夫解释说:“奥夏宁娜上校,你搞错了,司令员同志没有负伤。他因为长时间待在这个潮湿的指挥部里,得了湿疹,卫生员正在给他上药呢。”
听说崔可夫没有负伤,我悬在嗓子眼的心才落了下来,接着我小声地问古罗夫:“军事委员同志,这么急把我召过来,有什么重要的任务吗?”
古罗夫听完我的话,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他说:“奥夏宁娜同志,我想你也很清楚,城市里现在的情况很复杂,前线与伏尔加河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为避免无谓的损失,集团军军事委员会被迫把一些部队和机关撤往左岸,决定首先把妇女送往左岸。军事委员会命令各级指挥员和负责人让女兵们暂时撤到左岸,在那儿休整休整,几天后再回来。”
一听到他说要撤退女兵,我就明白他们叫我过来的目的了,估计我就属于这些撤退女兵中的一员,看来刚才托卡列娃说的都是真的。我试探地问:“集团军里的所有女性指战员都撤到东岸去吗?”
“完全正确,全部撤走,一个都不能留下。”上完药的崔可夫转过身来,一边穿衣服一边朝我这边走过来,他嘴里说道:“我把你叫过来,就是想让你负责这次撤离任务?”
听他这么说,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心说完了,要是真的撤到东岸去的话,在马马耶夫岗待那么久就等于白待了,我想在斯大林格勒建功立业的梦想,也彻底破灭了。
见我迟迟不说话,崔可夫误会了我的意思,他可能以为我是觉得自己无法胜任这样的任务而犯愁,连忙向我解释说:“奥夏宁娜同志,之所以把你叫来,是因为在军队里担任着重要的指挥职务,要成功组织这次疏散的话,你是最合适的人选。”
“司令员同志,我可以进来吗?”没等我说话,门口传来了刚才那名少尉的声音。
古罗夫冲外面点点头,大声地说:“进来吧。”
托卡列娃进来后,抬手向我们几人敬了一个环礼,接着大声地说:“司令员、军事委员同志,我代表集团军的全体女通讯兵,来找你们反映情况的。”
“托卡列娃少尉,”崔可夫扣好了军大衣上最后一个扣子后,对着这位女少尉严肃地说:“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假如想让我取消命令,这是办不到的。”
听到崔可夫的这番话,少尉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但她还是大胆地说道:“司令员同志,您为什么要把我们从城里赶走?我们愿意和大家同生死、共患难,打败该死的敌人。您为什么要分什么男女?难道我们在工作上比男兵差?不管怎么样说,我们决不过伏尔加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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