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菲洛夫将军的指挥所挺大,原来是某集体农庄的村苏维埃办公室,他的部队前两天开拔到这里后,便直接把这里最大的一个建筑改成了自己的指挥部。
眼下,聚集在这里的,除了罗科索夫斯基将军、潘菲洛夫将军、316步兵师的师政委、我以外,还有师部的七八个参谋人员,以及一个被五花大绑、穿着军大衣的上校和看管他的两名战士,指挥所里显得拥挤不堪。
罗科索夫斯基将军的脸色异常难看,一言不发地盯着那个被捆绑着的上校。旁边的潘菲洛夫的脸涨得通红,冲着那名上校咆哮着:“你为什么擅自率部队后退,把我们坚守了那么久的阵地拱手送给了德国人?你知不知道,阵地一丢,整个集团军的侧翼就暴露给了德军,如果他们趁机进攻的话,我们就有被合围的危险。”
上校抬头看了两位将军一眼,然后用沙哑的声音辩解道:“将军同志!我们第948旅表现得很顽强,但是敌人的攻势太猛烈了,他们每天用飞机炸大炮轰,我的2842团已经全部打光了,2843团和2844团上阵地接防仅仅两天,也几乎伤亡殆尽。全旅五千人如今剩下还不到五百人。我是不忍心看见战士们都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才带着他们撤下来的。……”
“够了。”潘菲洛夫打断了他的话,继续斥责他:“少说废话!各个部队的情况还不是一样。947旅的2840团只剩下不到一百八十人,可他们还在坚守着自己的阵地,始终没有让敌人前进一步。”
罗科索夫斯基摆摆手,示意潘菲洛夫将军不要再说了。留着小胡子的师长立刻闭上了嘴,眼睛看着面前的集团军司令员,听他怎么发落自己手下这位临阵退却的上校。
罗科索夫斯基又盯着上校看了一会儿,慢慢地向他面前走了几步,然后不紧不慢地说:“大兵团作战,军纪要严!特别是眼前的这种形势下,对于临阵退缩的贪生怕死分子,绝对不能姑息。”转过身来又对潘菲洛夫说:“要坚决地执行战场纪律。”
集团军司令员此话一出,等于就直接宣判了这个上校的死刑。不光是我,屋子里所有的人听到这话,都明白了将军的最终态度。屋子里陷入了一片沉寂,我看到潘菲洛夫的眼里滚出了眼泪,面部的肌肉在剧烈地颤抖着。良久,他才举起手,猛劈下去,命令那两名战士:“拖出去,执行纪律,就地枪决。”
两名战士上前,扭住了上校的胳膊,往外推着走。上校脸对着潘菲洛夫,想说什么又没说,听任两名战士把自己推出了指挥所。
听到屋外传来的那声清脆的枪响,我不禁浑身一震: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他的部队几乎打光了,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是很能守住阵地。他未经请示就擅自带领剩余的部队撤下来是不对的,但是也不能说枪毙就枪毙了吧。不过也不能怪罗科索夫斯基,只能怪战争的无情。
“潘菲洛夫将军,放弃阵地时,我们的伤员撤下来了吗?”
“报告司令员同志,全撤下来了!上校是把所有的伤员先送下来以后,才下令撤退的,他是最后一个撤离阵地的!”
听到潘菲洛夫这样一说,罗科索夫斯基顿时刚刚挨了一枪似的,脸色变得铁青,用牙齿紧紧地咬住了嘴唇。良久他才开口说:“通知上校的家人,说他牺牲得十分英勇,他是在和德军的残酷战斗中壮烈牺牲的。”
“是。将军同志!”潘菲洛夫回答说:“我会把您的意思转达给他的家人。”
“失去的阵地怎么办?”罗科索夫斯基问道:“你手上还有预备队吗?趁敌人立足未稳,马上组织部队把阵地夺回来!”
“我手下的警卫营可以马上投入战斗,不过我的营长在前不久的空袭中牺牲了,请司令员给我派一位有经验的指挥员来担任这个职位,组织这次重要的反击。”
“我哪里去给你找有经验的指挥员啊?”罗科索夫斯基皱着眉头说,“我手下的这些部队情况你都清楚,全是七拼八凑起来的,都缺有丰富战斗经验的指挥员。”
“那么,如果您派不出指挥员的话,我就亲自带部队去进行反击。”
“不行!”潘菲洛夫的提议被司令员毫不犹豫地否决了,“你要留在这里指挥你的部队,还轮不到你去当这个突击队长。”
“可是,司令员同志,我手下实在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指挥这次反击。我亲自指挥部队是很有必要的,我们这是在为了第316步兵师的荣誉而战。”
潘菲洛夫的话深深地打动了罗科索夫斯基,他变得有些犹豫不决。看到这个情形,我不禁又有些头脑发热了,向前一步,大声地冲他说道:“司令员同志,如果您信任我的话,请让我来指挥这支部队吧!”
“你?!”他和潘菲洛夫用不可置信的眼光看着我,两人异口同声地问:“你想去指挥这次反击?”
“是的,将军同志!”我眼睛看着罗科索夫斯基,非常认真地回答他。
听了我的话,他用和蔼的口气对我说:“丽达,这次反击会很危险的,你考虑清楚啊,千万不能冲动哦。”
“谢谢您的关心,将军同志!我曾经在波罗金诺指挥过第五集团军对德军的全面反击,并取得了胜利。我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我相信,这次的反击也能成功。请让我来指挥这支反击部队吧。”
听完我的话,罗科索夫斯基背着手在屋里来回地走来走去,大家的目光都投向了他,随着他的移动而移动。也许是我提到的波罗金诺反击,让他最后下定了决心。他一拍桌子,大声地说:“好,丽达同志,我就任命你为第316师警卫营的代理营长,指挥这次反击。”然后又冲着潘菲洛夫说:“警卫营还有其他指挥员没有,让他进来和奥夏宁娜中校认识一下。”
“有的,现在指挥部队的是政治副营长一级政治指导员克罗希科夫同志,我马上叫他过来,和奥夏宁娜中校认识一下。”
克罗希科夫很快就出现了,他是一个圆脸、黑头发,长得格外帅气的小伙子。听说我将和他一起率领警卫营去把第948旅丢失的阵地夺回来,便好奇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伸出手来和我握了一下。
“丽达,这次进攻,你有把握把阵地夺回来吗?”罗科索夫斯基又关心地问道。
“我很有信心,司令员同志!请你命令集团军的炮兵,对敌人占领的阵地进行二十分钟的炮击。”我信心满满地回答他,苏军挖战壕时,挖出的泥土都堆在前面,所以这个阵地显得前高后低。防御正面进攻可以,如果是从后面进攻的话,那就是易攻难守了。希望才占领阵地的德军,还来不及改变战壕的构造,那样我的胜算才比较高。
“没问题,我马上安排。现在是13:50,十分钟后,我将命令炮兵对敌人的阵地进行炮击,你也快些去准备吧。祝你好运!”
“是!将军同志。”我答应了一声,和一级指导员克罗希科夫一起离开了指挥部。
在进攻的准备阵地战壕里,因为时间匆促,我只召集了全部的连排干部讲话,所讲的内容很简短:为了我们的荣誉,我们要把丢失的阵地夺回来。
14点整,炮击正式开始了,数十门大炮的炮弹呼啸着落在了被敌人占领的阵地上,阵地很快就被火光和硝烟所笼罩。
炮击进行了一会儿以后,我问旁边的克罗希科夫:“炮击进行多长时间了?”
“十五分钟,中校同志。”他大声地回答我。
“我命令:全营立刻出击!”
“可是!”他为难地说:“根据条例,应该等炮击结束以后,才能进行攻击啊。”
“去他的条例,等炮击结束,德国鬼子已经在阵地上严阵以待了,那个时候再进攻,就是让战士们白白送死。我是营的最高指挥员,我说了算,全线出击!”
说完,我就跳出战壕,大声地喊:“同志们!弟兄们!为了祖国!为了我们的荣誉!前进~~~!”喊完,我就端着冲锋枪向前大步走去。
我已经冲了出去,克罗希科夫也不能再停留在战壕里了,他也跟着冲了出来,然后整个警卫营的战士们都端着手中的武器跳出了战壕,向着敌人的阵地大步前进。
我环顾四周从我身边走过去的战士们,心中暗自感慨:到底是警卫营啊,装备就是好,除了步枪以外,居然还装备有大量的卡宾枪、冲锋枪和机枪,火力上一点都不比德军差。
我不知道设计女兵军装的设计师是否有恋腿癖,设计出来的军装,不管夏装还是冬装,下装都是裙子,先走快一点都不行。所以走的路程越长,我和那些战士之间的距离就越来越远,渐渐地我就落在了后面。
炮击结束时,我们的部队已经离战壕只有几步之遥。在硝烟弥漫的阵地上,德军已经被炸得晕头转向,压根想不到我们会在炮击时就发起冲锋。有几个眼尖的德军发现了我们,刚端起手中的武器,还没等开枪射击,就被我们密集的火力打成了筛子。
我虽然落在后面,但还是从前方密集的枪声中,听到了隐约传来的克罗希科夫的声音:“同志们,冲啊!为了我们师的荣誉,把德国鬼子赶出去。”
战士们源源不断地冲击了战壕,和德军展开了近战,手中的自动武器在此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德国鬼子带给他们的耻辱和血债,都在这一刻讨回来。
虽然德军拚命反抗,不过他们坚持了不一会儿便被瓦解,纷纷跳出战壕往他们自己原有的阵地逃去,我们把战壕里所有的敌人都消灭了,才停止了战斗。阵地上尽是德国人的尸体,防守阵地的德国人最少有大半给留在了这里。
我们用极小的代价收复了失去的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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