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工厂厂房里阴冷潮湿,昏暗的光线透过被岁月侵蚀的早已模糊的窗折射进来,照在顾幻璃的脸上。积满灰尘的地面,结满蛛丝的角落,一切显得那样的破败和颓唐。寒气一阵阵袭来,不知过了多久,顾幻璃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似乎想要睁开却没有力气,她继续昏迷着,不安地呓语低喃,额头沁出细密的汗水。
“……不要伤害哥哥……”
“……哥……”
柳叶一般的细眉濡湿脆弱,顾幻璃浑身寒冷地颤抖着,一阵一阵地抽搐着,额头上虚汗直冒。梦魇像一只巨大的手掌紧紧箍着她的脖颈,阵阵窒息的感觉让她脆弱的犹如一个水晶娃娃。
“真没想到,顾家的大小姐就是这么一副模样。听说你挟恩图报,所以奕臣才会娶你!阴险!”脑海中不断响起一阵阵鄙夷的声音,几乎快要将她最后仅剩的理智摧毁。
顾幻璃双眼紧闭拼命摇晃着头颅,她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可是指责她挟恩图报却又让她觉得委屈和痛苦。“不……不是的……我只是下意识的护住他,我从没想过什么报恩,什么以身相许。”
“不过就是一宗纯利益性并且是强制性的买卖,不带任何人情味,你还以为奕臣真得爱你呀!做梦去吧!”
另一道嘲讽的声音又从顾幻璃的梦靥中蹿出,她如喃喃自语一般低声道,“我知道……那只是我的梦……”
“顾幻璃,这下你完蛋了吧。没了顾家的背景和支持,骆奕臣会要你?我呸!你啊就是扫把精,丧门星,克完家里人还不够,又来祸害奕臣,你要是有自知之明就卷卷铺盖滚蛋吧!最好和你的哥哥一起去蹲大狱……”
“不要!”顾幻璃从噩梦中猛地惊醒,强压下胸口憋闷的刺痛,她大口喘着粗气,可附近陌生且阴暗的坏境却让她感到格外的恐惧。
整个身体像灌了铅般沉重,一点力气都没有,甚至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那么微弱。蓦地,她感觉到到水泥地窜上来的冷意,不由得噤若寒蝉地颤抖起来。她拼命挣扎着地想要坐起身,这才发现她的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巴上粘着胶带,脚踝也被麻绳捆着,根本动弹不得。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为什么她会出现在这里?
顾幻璃依稀记得那时她还在给哥哥打电话,只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
一只手猛地从背后伸上来将她从电话亭拽走!
还有……
一块带着奇怪味道的手帕迅速的捂住了她的口鼻!
然后她就失去意识,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身在这里了。
这么说她居然被绑架了?!
顾幻璃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原来她没有去练琴的结果竟然是被绑架了!在她的记忆中,当年被歹徒绑架的却是楚怜幽。真有趣,她们表姐妹的命运非要这样紧紧纠缠在一起么?不过,自己被绑架总比楚怜幽被绑架好,毕竟她还是个小孩子,而自己,至少灵魂还是个成年人。也许,楚怜幽会因此保持开朗乐观的个性。
至少,不要再毁掉一个小孩子的童年了。
只是,重生前的她在楚怜幽被绑架时也是一团孩子气,只知道担心和哭泣。歹徒到底是为了勒索钱财,还是为了威胁姑父姑妈,她却一点都不记得了。想到这里,顾幻璃的神智清醒了许多,只是全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害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整个身体斜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那个笨蛋到底在磨蹭什么!”远处似乎传来这样的抱怨。
看来,整件事情至少有两个人参与。顾幻璃微微蹙起眉,想要逃跑什么的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可这样坐以待毙,也许就真得是死路一条了。而且,姑父姑妈看到她这么久都没有回家,一定会为她担心!而且她给哥哥的电话只打到一半……
哥哥!倏然间,顾幻璃感觉到体内热血一涌,她不能坐在在这里等死,绝不能再成为哥哥的累赘。
她尝试着将手上的束缚给摆脱掉,然而绑架她的人不仅用结实的麻绳紧紧箍住她双手的手腕,并且,结扣的方式也相当有技巧,让她难以自行解开。这样下去怎么行!
——顾幻璃啊顾幻璃,你好歹也是个成年人,这种时候,动动脑子,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的手在身后摸了摸,突然指尖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划破了一般。顾幻璃完全是凭感觉去触摸,表面光滑平整,四周却很尖锐……碎玻璃!顾幻璃紧盯着门口处,被昏暗灯光拉长的影子,小心翼翼地重新侧躺在水泥地上,指尖夹着碎玻璃,一点一点割着捆缚她手腕的麻绳,努力不发出任何声响。
嘴巴上封着的胶带让她异常的难受,顾幻璃努力活动地着脸,希望可以将胶带弄开,但是,无论她怎么做都是无济于事。罢了,如果手上的麻绳解开了,不管是胶带还是脚上的束缚都可以解开。
集中精神,一定要集中精神!顾幻璃用舌尖去挤开牙关,一用力,牙齿咬住舌尖。瞬间,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痛楚持续的刺激着大脑,她用尽力气才忍住眼泪。直到将舌尖咬得发麻,强烈的痛楚才让她混沌的大脑一点一点清醒,而且手脚也渐渐有了一丝力气。
透过玻璃窗折射进来的阳光越来越黯淡,此时,应该是黄昏了吧!顾幻璃努力克制着内心不断扩散的恐惧感,但是那种危机四伏的毛骨悚然的冷意却像海水一般正在将她逐渐淹没。
可她又想,自杀,死亡,这两种事情她都经历过了,其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只是,她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她还有很多话没有说。
爸爸,妈妈,还有哥……
顾幻璃闭着眼睛仿佛要承受脑袋袭来的巨大痛楚,她笃定,那些人肯定给她打了什么药,否则,为什么她意识已经完全清醒了,可全身的力气还没有恢复!
心口处的疼痛感愈加清晰剧烈,压抑许久的辛酸悲怆一股脑地涌上心头。
回家,她要回家!她不是没人要的孩子,至少,至少她有哥哥,她有一个哪怕她冒失,莽撞,也会为她流泪的哥哥。
——哥哥,别为我担心,我一定会回去的!
顾幻璃咬咬牙,努力用碎玻璃割着手腕上的麻绳,豆大般的汗珠从她洁白的额头上细密地滚落着,周围甚至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她完全不能管这些,如果有丝毫的迟疑,也许接下来要面对的就是更大的危险。虽然进度极为缓慢,但是,她的内心充满了希望。她甚至乐观的想,多亏被磨破的皮肤生生地刺痛了她,反而让大脑混沌的她更加清醒!
她一边努力摩擦着绳索,一般竖着耳朵倾听着外面的动静。整个人的神经处于紧绷之中,稍微的一点声响都会让她将碎玻璃猛然收于掌心,这样来回了数次,被划破的何止是手指,还有她稚嫩的掌心。
“你到底在干什么!怎么那么慢!”远处男子的高声叱责,让顾幻璃心里一凛,慌乱中,碎玻璃深深地扎入掌心,疼痛从她的末梢神经席卷至全身。顾幻璃的内心一阵苦笑,多亏嘴唇被胶带封住了,就算想叫也发不出任何痛吟。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但她仍是阖上眼,装着还未醒来的样子。
“你烦不烦啊!”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蓦然响起,伴随着塑料袋的沙沙声,“难道我不去公司看看,不去楚家的门外观察观察,再者说,咱们还不知道要在这个破地方待几天呢,不用吃饭啊!”
“吃吃吃,就知道吃,电话打了么!管他们要了多少钱?”
“放心,就是按照咱们预先说好的数字,三百万。少一个子都不成。”
话音未落,门嘎啦一下被打开。
沙哑的声音问了句,“那个娃醒了么?”
“醒了又如何!”另外一人不耐烦地高声道,“嘴巴被封着,手脚也捆了起来,再说,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吓都吓死了,你不会以为她还有胆子逃跑吧!”
“你去把她弄醒,让她吃点东西,免得饿死了。”
“饿个三两天的死不了,再说弄醒了以后,她要是哭怎么办!多忒么烦人!万一跟我们家那个死丫头似得,就知道哭哭哭,老子绝对一刀捅死她,至少还落个耳根清净。”
“好了,胡说些什么!你家英子还小,再说,弟妹刚刚过世,小孩子想母亲了,再加上你这个笨手笨脚的爹,又怎么会不哭呢!”
“哼,要不是楚林涛,我们家阿芳会死么!”声音略高的男人一脸愤恨,咬牙切齿地骂道,“阿芳只是拿了公司的废铁皮去卖么,对楚林涛而言,那点钱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可他却去公安局报了案,还栽赃我们家阿芳是贼。就为了那些不值一钱的破铜烂铁,阿芳竟然……竟然从楼顶跳下来!”说到这里,他气冲冲地走到顾幻璃面前,抓起她的衣领一把将她拎了起来。
“你这是要做什么!”有着沙哑声音的男子连忙拦住他。
“血债血偿!”将顾幻璃举向高处,声音略高的男子冷笑着说道,“我要让楚林涛知道,失去亲人是怎样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