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一剑绝浮云。
那样的轻功,君瑄没有见过,可是陆小凤却是见过的。他没有急着去追,因为他知道那个人是司空摘星。司空摘星是偷王之王,自然也是偷人的。
陆小凤心里明白,雇佣司空摘星的人就是这些事情的幕后主使。可是他也清楚,司空摘星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告诉他自己的雇主是谁的。
陆小凤已经有了猜测,所以他不必去追。他看了一眼珠光宝气阁之中的狼藉,苦笑着和花满楼一道离开。现下,他们要去找那个人了。
水阁之中喧嚣尽散,霍天青安顿好了闫铁珊,如今正带着人来收敛地上的尸体。
西门吹雪其实早就可以走了。他此行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他的朋友,然而他的朋友已经发现了这本就是一场闹剧,所以,这里已经没有他什么事情了。
西门吹雪对大金鹏王朝并没有什么兴趣,让他到这里的原因一是陆小凤,二是独孤一鹤。如今陆小凤已经破局,他便也不必留在这里了。至于独孤一鹤,如今他心有挂碍,西门吹雪只需此间事了之后再行约战才是。
——能够有资格成为西门吹雪的对手的人很少,以后也会越来越少。所以对于每一场决斗,西门吹雪总希望能够做得到尽善尽美。
但是西门吹雪却没有走,他的目光长久的凝视着君瑄手腕上的那条白纱,仿若随时都能穿透它一般。君瑄顺着他的目光抬起了自己的手腕,刚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身后的一道男声打断了。
“女冠,可否借一步说话?”
出声的自然是霍天青。他对君瑄的称呼又变回了“女冠”,他整个人周身隐隐的焦躁气息也淡去了。霍天青很平静,平静到嘴角已经带了淡淡的笑意,因为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君瑄有些歉意的看了一眼西门吹雪,对方的脸上又没有了表情,也未见丝毫怒色和不耐。于是君瑄便向霍天青的方向走了几步,两个人甚至都没有走出这座湖心亭,就当着西门吹雪的面交谈了起来。
霍天青是来向君瑄投诚的。他如今已经不再是珠光宝气阁的霍总管了,方才送闫铁珊回房的时候,霍天青就已经对闫铁珊辞行了。
君瑄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霍天青方才挡住上官飞燕的暗器的举动其实就已经说明了一切。所以,君瑄对这个意料之中的结果只是点了点头。
霍天青见过最多的便是人,形象色色,各式各样的人。他揣摩得最深的便是人性,善良或者丑恶的人性。
可是他从未见过任何一个像君瑄一般的人。这个小姑娘穿着一身道袍,有着不俗的剑法和澄澈的心性,甚至还有这旁人无法匹敌的身份地位。她本应该是方外之人,又财名武功样样不缺,可是她却偏偏搀和着红尘之中的事。尽管她仿佛什么也没做,却已经破坏了整个棋局。
君瑄沉默着。霍天青只当她个性如此,却不知道君瑄不是不想说些什么,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毕竟,对于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来说,男女之间的感情实在是太复杂的事。然而即使再复杂,霍天青既然已经投诚,那么有一些事情君瑄还是要问清楚的。
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收到的那张纸条上错综的人物关系,君瑄开口对霍天青问道:“你喜欢上官飞燕?”
霍天青没想到一个小道姑居然会问这种问题,所以他不由愣住了。就连一旁的西门吹雪也是眉头跳了跳——他并非偷听,只是湖心亭空旷,两个人也不曾避开他,所以他不得不听而已。
被戳中了不愿提及的心事,半晌之后,霍天青才有些凄然的笑道:“喜欢……或许吧。我与她谋划珠光宝气阁,她原本就是许我一个双宿双飞的。”
这个笑容很苦涩,可是霍天青的话并没有停,他继续说道:“直到才她一口一个乱臣贼子们,显然野心不止一个珠光宝气阁。我以为是心心相许,到头来可能只是为他人做嫁衣裳!女冠说会救我一命,恐怕就是知晓了他们的行事吧?”
对于霍天青的问题,君瑄“恩”了一声。
她知道的事情实在比霍天青多了不少,可是她并非背后口舌之人,不久之后一切就会水落石出,如今她也不必过多解释。
只是霍天青的神色是难以掩盖的颓唐,君瑄回想了一下偶然听到的话本,于是踮起脚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丈夫何患无妻……”
略有些停顿,君瑄又补上一句:“男儿先立业再成家。”
小姑娘诵过的经文不少,听过的话本却只有那么几本。就这两句话还是她苦心孤诣的拼凑出来应景的。
霍天青低下头看着不到他胸口的小道姑,又看了一眼她为了拍自己肩膀而垫起的脚尖,仿佛一下子就顿悟了她为何总爱戴着那高高的发冠了。
心头百转的愁绪当真被冲淡不少,更何况对比霍天青的野心来说,情爱之事对于他来说只算小事。于是霍天青笑着对君瑄拱手,竟有几分玩笑的意味的说道:“既然如此,天青日后立业的营生,便全仰仗女冠了。”
君瑄却没有当做是玩笑,她点头用力的“恩”了一声,深深的觉得自己肩上的责任更加重了。她的目光扫过珠光宝气阁,而后对霍天青说道:“你以后会有比珠光宝气阁更好的,最迟半月。”
霍天青这次是真的愣住了。他并不质疑君瑄的话,可是比珠光宝气阁还要好的……那是什么?
霍天青的话没有问出口,因为那小姑娘已经走到了西门吹雪身侧,两个人正要一起越过荷塘。
于是霍天青闭上了嘴。他不知道君瑄在图谋何事,但却隐约觉得并不比大金鹏王朝的事情简单。西门吹雪不是多言之人,可是让他知道过多也到底不好。霍天青明白,无论如何,自己如今上了君瑄这条船,就已经算是和她是同路人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终归要有一番大作为的,畏首畏尾又像是什么样子!
心头骤然清明,望着已经掠过水面的两道身影,霍天青连忙提醒了一声:“女冠今夜小心,幕后之人恐要对你出手。”
君瑄顿了顿,回身望他,道了一声“多谢”后继续向自己在珠光宝气阁居住的房间走去。
西门吹雪一路跟着君瑄,径直在她房里的桌旁坐下。他叫下人送来了清水和巾帕,就这样坐在桌旁开始擦剑。
君瑄也同样拿起了了巾帕擦剑。她不必问西门吹雪为何跟来,因为她已经知道了答案——让一个剑客去保护另一个剑客,有的人会觉得是奇耻大辱,有的人却只觉得心头一暖。君瑄属于后者。
她看见了西门吹雪的剑招,心中隐隐猜到西门吹雪对她另眼相看的原因。可是兹事体大,她还需要让师兄参详过之后才能知晓。
今日已经耽搁了许久,君瑄将手中长剑擦净之后便起身拿出了自己随身带着的《秋水》小声诵读了起来。这是她的晚课,也是对于她来说绝佳的修身静心之法。
就在君瑄重新坐回蒲团上的时候,从窗外骤然传出了一道刺耳的声音,转而是第二道,第三道。那声音接连不绝,生生刺入耳膜,震荡着人体内的真气。
西门吹雪微微皱起了眉头,看了一眼仍旧低眉诵读经书的君瑄,他走到了她的身侧,缓缓拔出长剑。
微微倾头,西门吹雪的剑尖指向了窗外的一处,那处的传来的声音果然有了微小而短促的变化。西门吹雪不再等,他一剑挥出,霜雪一般的剑气恍若有了实质,劈开门窗,直冲那个方位而去。
在一声仿若垂死挣扎般的尖啸之后,刺耳的声音终于停止。几乎就在同时,另一处却传来一阵更加飘渺缠绵的歌声,那声音断续而微弱,却仿佛带着小勾子一般乱认心绪。
君瑄诵经的声音更加清晰了,她剑已出鞘。西门吹雪只觉得周身压力一轻,那些声音便被无形的气场隔绝了。
紫霞蔽体,一镇山河!
低头诵经的小道姑气场散开,接替西门吹雪出了第二剑。这一剑仿佛随意划出,却毫无悬念,那断续飘渺的歌声戛然而止,只留下重物坠地的声音。
在距离君瑄房间很远的一棵树下,一个身着异域服饰的女人从树上坠了下来。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分明离得那样远,为何还是躲不过那轻若无物的一道剑气呢?可惜,她永远也想不明白了。
今夜无疑是一场苦战,因为来刺杀君瑄的幕后之人很聪明,他并没有派来用剑的杀手。这世上没有比“让人用剑刺杀叶孤城的师妹”还要愚蠢的事情了。能够谋划如斯之人必不愚蠢,所以他派来的杀手都是蛰伏在暗处,手法诡异阴毒之人。
这样的人一个两个君瑄自然不惧,但是她江湖阅历太浅了,时间长了恐怕会中招。即使加上一个西门吹雪,我明敌暗,且数量悬殊,他们两个人的情况并不算乐观。
可是,只有战,只能战!
两人并不妄动,以君瑄的房间为依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空气中的血腥气越发的重了,西门吹雪和君瑄以剑气已经斩落了足足二十人。
这二十人都是千金难聘的暗杀的好手,可是,他们却都来了。可是,他们却都死了。
天光开始擦出一点微光,就在第一缕阳光撕破黑夜的时候,是一道白影终止了这次若无休止的追杀——那人倏忽落在院中,接连出了二十九剑,每一剑都见血方还。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快的剑?这世上又怎会有这样精准的剑招?
滂沱的剑意在院中弥散开来,西门吹雪的眼睛忽然绽放出连夜苦战也无法消磨的亮光。而他身旁的小姑娘却忽然笑了,猛地推开摇摇欲坠的房门,君瑄向那人飞奔了过去。
叶!孤!城!
#终于出场了的城主宝宝心里苦#
#这里分享一只一声不吭就进人家小姑娘的房间的西门巨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