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听白临死前终于承认知己二字,却不给苏白一个救他的机会。
留下给她的不过全尸一具,恨结得碎肉遍地,与那血腥两手此时紧握的一枚平安扣……
……
两日后。
去往邵南的路上,三匹枣红马惬意的散步吃草,路旁则小歇着两男一女。
少时有快马从大路扬尘而起,那漫天尘土叫女子恶嫌的捂鼻,一边着一边躲闪:“师弟,我去上边等你们好了。”
一位笑着抬头应了声好,另一位则埋头在草丛里仔细翻找着什么。
这两人一个是平慎之,一个是苏白。
苏白有个号,号央石,央石在众人眼里不过是个男修,修长的身板平平坦坦,素来寡言又一身清逸,也无怪没人认出她是个女人。
平慎之他是百花谷出身,此行游历十二子中唯一一个男弟子,为人天生就具备那亲和气场,人缘绝佳,资质也不错,好歹是个大国皇子,去什么大门派不行,偏偏拜入穷得叮当响的百花谷里去,气得皇帝一旨贬了庶民,倒是他亲娘时常惦记,总时不时偷偷派人往百花谷里送银子,托人好生照顾他。
约莫十二岁开始学医,也就谷底呆足了五年,十七岁便跟着十一位师姐跑出来游历,才遇见了苏白。
其实今日苏白会来是出乎他预料之外的,百花谷弟子素来拮据,他与师姐原先买下的马匹早已转卖救济了陌路人,未免预算不够,后头亦只能徒步而行。未曾想到苏白会追来,还做了东道主一人送了一匹枣红马,那马儿健硕,脚程是极佳的,看得出是精心挑选。
表面上马儿深得他师姐欢喜,与五年相熟的眼见力看得出师姐欢喜的是人家年轻有为。他倒是有心替师姐做一做媒,毕竟在他眼中“央石”是个有前途的修真者。
可惜,师姐还没表过态,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他若是先开口了,未免尴尬,只当心头默默运算下了,逮住机会就扮一扮那拴线的红娘子。
苏白自是不知他有这份打算的,只埋头细理那传中的金蛛丝。
经过是这样的:她三人乘马途径此地,就着阳光远远瞧见了那头隐隐烁烁的金色,眼尖的她忽而想起曾阅过师傅一本记载着天灵地宝的书籍,里头便有“邵南一带有金蛛,其身无影,狡猾至极,难以捕捉。所过之处偶有残丝落,残丝烁如金,取白酒浸泡七七四十九日,其韧天下第一”,不怕辩错,只怕错过,故而她当即勒马就停,下地寻去。
两人见她下马,只好也一并下来“休息休息”。
平慎之回应了他师姐,便转回头盯着那双修长白皙的手指细理出的“金线”,也不管身后尘灰扑黄了后背,当即开口问道:“央石兄,这是什么好东西?”
“金蛛丝,天下第一韧线。可以拿来做鞭、弓弦、等韧性装备。”
平慎之不禁再问:“央石兄懂炼器、制器之道?还会奇门遁甲之术?”
手中金丝收到尾纤,不过环四指绕了两圈,听他一问,便抬眼看去答道:“只略懂一二。”
“我虽从医,习得都是救人之术,却也极爱趁手兵器。”平慎之一边笑着,一边将手中长剑朝苏白递了过去。
苏白微微一顿,适才接下他递来的武器,将在手里一细看,无悲无喜的音调给出评价:“宝器五阶都能比这好,白白浪费了好材料。”罢向他递回。
“五阶?我这可是七阶宝器。”平慎之不急着接回来,眼眸一亮,竟反问:“还没见过央石兄的兵器?”
她摇摇头:“我没有。”
“怎么能没有?”
“真没有。”
平慎之先是一脸惊讶,转而便下了决心,掌心将自己那把长剑一推,忍痛割爱道:“我这把给你。反正再好的兵器在我手里都是摆设,当是自家兄弟就不要推脱,收下吧。”
苏白一怔,下意识的便将疑惑脱口而出:“我要它做什么?”
平兄却是慷慨之色:“宝剑配英雄,别推辞了。”
看来在他眼里,这是个“宝剑”。
苏白这才意识到,平慎之是以为自己的“武器”档次低不好意思拿出来,才借口自己没有,故而明明是不信她没有兵器,却还忍痛割爱的将自己的“宝贝”给送出来。
虽她连十阶宝器都能炼出,七阶堪比五阶的这把剑自然算不得什么好东西,可瞧平慎之这一脸的慷慨模样,竟觉得心头隐隐一暖。
叫她想起这双手不日前才沾满血腥,捧着泥土颤着将那棺木埋葬,留给她最后的记忆不过是那冰凉的手指握上,将那同样是冰冷的平安扣塞给她,叫她握紧,仿佛自那以后,她的手心只记得了那冰凉的感觉。
可如今手心接过的长剑不同,是平慎之手心捂热了递过来的“宝贝”,传递到这双手里还能感受到持续的温热徐徐从剑身上散出。
她想:都十指连心,这暖意或许是从这里后知后觉的传到她心田的吧?
那白皙的手指,不觉的握紧了手中剑。
她果真不再推托,将长剑在腰间一系,对上平慎之笑笑的眼睛,认真道:“礼尚往来,择日我做把弓给你,你看如何?”
平慎之倒是还没听过“央石牌”的事迹,只听她这么一,未曾想过会是宝器,只冲着“兄弟”要亲自动手做弓,这份心意纵使是胡乱砍根木条绑跟线都是珍贵的,便笑得爽快:“弓能长射,倒也适合我这小大夫,如此甚好,甚好。”
随后三人再次动身,途中断断续续停了几回,多是苏白冲那金蛛丝而去,共拾得四线,三短一长,长缠四指三圈半,短则缠一圈至两圈之间。
拾得这些,便已近夜幕,反正三人也不急着赶路,便索性就着林子歇整上一宿,天明再动身。
火光噼啪,平慎之打着瞌睡看了一眼早已睡去的师姐,又看了一眼入定般闭目打坐许久的央石兄,伸了个懒腰,他想,央石兄虽是打坐姿态,只怕也是早已睡着了吧?
又一个哈欠袭来,平慎之摇了摇头,试图将睡意挥出脑海,伸手又凑了凑柴,再将两眼努力睁圆,他是打算做个默默无闻的守夜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眼皮子使劲的打架,平慎之的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恍惚在了睡着边缘。
自然没注意到一旁的苏白紧皱眉头,那张脸亦越发苍白,额上脖颈甚至浸出许多汗珠的模样。
就在他的脑袋缓缓向前倾,眼见是要被睡意征服,倒头便睡的时候,低低的一声沙哑好似有人给他浇了一盆冷水,浑然顿醒!
“平慎之…我带你去找平慎之!”
应这“仿佛似淋冷水”的顿醒,明亮的眼眸忽然睁开,清脆响亮的回应“我在!”响彻林间,不止把自己从梦中惊醒,也一并将他那师姐,还有险些走火入魔的苏白给一并“喊”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