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星环着他的胳膊一刻也不肯放松,好像稍有不慎何光熙就会像断了线的风筝,不知要飞到哪儿去?
不过当真是如此,倒也是万幸。
刚在icu里走一遭的安星,现如今只要一闭上眼睛,漆黑的视线里到处充斥着身穿白衣的患者,一动不动躺在白色的病床上,那样子跟火化前躺在银白色铁床上的外婆像极了。
久违了的恐惧感顺着安星的脚踝慢慢爬遍全身,她不自主的颤抖起来。
“对不起。”她忽然撒开手。
何光熙扯着她的手腕,一下挨近自己敞开的外套里。
他是热的,她有点儿凉。
“咱们上去说,怎么样?”
听口气是在商量,可没等安星回答,他手上的门卡已经到了感应区,安星身后的门锁跟着响了一声,一扇铁门“哗”的敞开。
安星本打算转过去,走好路。
何光熙执拗的将她揽在怀里,玩笑着说:“相信我,我就是你的眼睛。”
电梯一口气到达二十八层,那是一个听上去就有些恐怖的高度。好在,出了电梯,就是何光熙的家。一股子暖意混着舒服的松针味儿,渐渐让安星感到轻松。
何光熙一直保持着袋鼠的姿势,将安星带到沙发上。两个靠得如此之近的人,将自己的心跳毫无保留的暴露给对方,那是仿若千军万马过境一般的凌乱,毫无规律可循。
安星涨红着脸,推了推他,说:“我在外面跑了大半天还没喝过水,家里有什么喝的吗?我渴了。”
“有啊。”说着,何光熙撅起嘴凑近了些。
安星立马领悟到他的深意,瞥了一眼,说:“能不能不这么恶心?”
“哪里恶心?哪里恶心?”何光熙从蹲着的地板上一跃而起,怨恨地说:“从交往到现在我一次都没有亲到过你,两个月,八个星期,五十六天,一千三百四十四个小时,八万零六百四十分钟……”
“四百八十三万,八千四百秒。”
“……”
还沉寂在算数世界里的何光熙,被安星先于自己给出的准确答案震慑到。刚刚眼神里还燃烧的熊熊烈火,一瞬间气焰全无。被淋湿的柴,就像被扯断捻子的火药,打碎了一半的石膏像,再怎么扇风也点不起那阵火。
让他接下去的话,显得底气不足。
“你知不知道我是‘女人最想亲吻男星’排行榜第一名?错过了,就后……”
那张早就服软却依旧喋喋不休的嘴,终于在安星主动出击下变得哑口无言。
柔软和柔软相抵,就是两块儿刚蒸熟的年糕碰在一起,想要分开总要啃下对方的一层皮不可。
安星的初吻比蜻蜓点水深刻得多,她第一次尝到来自于另一个生命体,如冰丝一般的液体,在自己唇齿间游走。那其中的玄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我的嘴,是什么味道?”
安星的脸早在深吻之前就已经红得彻彻底底,何光熙一开口,那样害羞的颜色便一直蔓延到耳后。
“薄荷的香味。”
她嘴上不说,心里却给出了答案。
耳后的绯红像新娘出嫁时的红盖头,慢慢垂到颈肩,多了一抹欲说还休的娇羞。
“记住了。以后别再说没尝过。”
安星纳闷的看着何光熙,他得意洋洋的转身离开。
“你去哪儿?”
“给你倒水啊。莫不是喝够了?”
如此不加修饰的挑逗,简直让安星想找个东西蒙住自己的脸,可回头想起刚刚自己主动吻上去,女侠一样的风采,堵上脸面也不能输掉阵势。
她想了一肚子的话去接茬,可就在张嘴的时候,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何光熙拿着水杯从餐厅走出来,看到安星发愁的样子,又是一个吻亲在她唇上,原本木讷的嘴唇不小心抖了一下。
“水。”
“给。”
何光熙故意将水杯放到自己眼前,穿过剔透的杯身,看着安星那张楚楚动人的脸,低垂的睫毛扫出一道影子,恰好藏起她的目光。
“傻瓜。接个吻就不敢看我了,难不成还担心我会变成青蛙?”
安星勉强抬起头,拿过水杯,转身坐到沙发上,小声说:“只听说过青蛙变王子,哪里来的胡言乱语让王子变……”
话到此处,她才察觉何光熙为自己设下的陷阱,一时激动的抬起头,正好迎上又一波,激动人心的,不能自已的,热吻。
吻到安星感觉浑身酥软,差点儿丢了手上的玻璃杯,还好有一只手及时握住她。那一秒,何光熙指尖的电流刚好点亮安星脑袋里失修已久的灯。让她在未知的下一阶段之前,离开了他的唇。
“我……还没准备好。”
何光熙浅笑着叹了口气,一个吻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然后撑起身体从她身上移开,回身将手里只剩下不到一半水的杯子放到茶几上。
安星突然从深陷的沙发印子里坐起来,后背的温度比她想象中的还高,体温蒸腾出的热流使她刚一离开那软绵的地方就感觉到一丝凉意。
她伸手抽出几张纸,低头不语,默默擦干何光熙手背、手心流下的水——像是道歉,也是示好。
何光熙突然抬手,搂着安星,面容羞涩的说:“我家大门常打开。”
说完,他拿起那杯*过后的剩水,干热的喉头刚感觉到一丝清凉,安星向一旁让出半个身子,打量着他,问:“还等过谁?”
分不清是紧张还是激动,何光熙连续不断的咳嗽淹没了他支支吾吾的话。安星本想就这样放过他,可是她无法阻止自己诸多猜想在身体里郁结,像一块儿石头堵在心上,她的眼光不自觉的凛冽起来,直直的瞪着何光熙。
“想听真话吗?”何光熙稍作喘息后问。
安星郑重的点头肯定。
“现实中的就你一个。”
这是个有趣的回答,安星反问道:“你还有幻想中的?难道是日本女……”
一个吻堵住了一张胡言乱语的嘴。
安星的脸又大张旗鼓的红了。
“再乱说,我可就没这么容易放过你了啊。”
安星曲着腿蜷在沙发上,脑袋像个皮球似的放到膝盖上,歪头看着他说:“看来你的幻想对象,对你是个积极重要的人。会是谁呢?”
有些自言自语绝非是说给自己听的,可要是旁人无动于衷,也只好自说自话的给自己铺个台阶。
只是别人的台阶都是往下走,安星的台阶却是一口气要通到天上去。
“我猜猜……是洛媛吗?”
何光熙皱了下眉头,问:“你怎么会想到她?”
“很自然啊。如果你是‘三有’男人,那她就是再标准不过的‘三有’女人。根据吸引力法则,你们应该更容易擦出火花。而且……”
“说下去,我倒是很想听听你这个恋爱经验为零的女人,是怎样满嘴醋意却还死撑着口吐莲花的。”
安星撇撇嘴,懒得搭理似的吊起眉梢,说:“先声明,对于你的过往,我纯属好奇,就算你承认也好不承认也罢,日后我绝不会拿这个为难你。”
面对势在必行的拷问,何光熙摊开手臂,靠在沙发上,两腿一伸,似乎坦坦荡荡。
安星想了一下,准备将这段日子一直闷在心里的话,说个清楚。
“根据多方媒体的综合消息,他们声称你何光熙先生当初是为了追求洛媛女士才踏入的娱乐圈,对此你有什么要回应的吗?”
“有点儿意思。”何光熙摩挲了一下手指,说:“我有两种答案,官方和□□,安小姐想听哪个呢?”
“何先生要是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我坐在这,难道是为了给你发通稿?”
“既然这样,安小姐知道什么叫做无功不受禄吧。”
说着,何光熙往安星身边凑了凑,指尖轻轻点了两下他的侧脸。
“把你们圈子里的潜规则,赤.裸裸的暴露在我面前,这样好吗?”
“关于我的事情,新闻上永远有且只有一种答案。”
话说到这份上,安星绝不含糊,一个吻利落的印在他的脸上。那是一种非凡的体验,又带着别开生面的羞涩。何光熙感觉自己靠着安星的半个身子瞬间陷入麻.痹状态。
“你的诚意呢?”
安星的话语里充满挑衅。
如果他们不是恋人,何光熙可以肯定,她将是个出色的对手。只凭一个眼神,一句简单的话,就可以完全激发别人的胜负欲。
也许他爱上她,正因如此。
“我进到这个圈子是因为她,但更确切的说是因为洛媛的一句话。可是当我开始我的第一份工作的时候,我确定,我应该感激她。因为这里有其他职业无法给予我的体验,包括别人看到的荣耀,还有看不到的辛苦。”
安星是个听话只听“理”的人,她有意识的重复道:“一句话?”
何光熙似乎也早有准备,他并不打算逃避什么,或者是对安星,他也不需要隐瞒什么,大方的承认,说:“没错。我和洛媛第一次见面是在国外。那时候的她应该比现在的你大不了多少。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出国,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所以好奇心让她跟自己的团队走散了。送她回酒店的路上,我问她为什么选择一份看上去极其不稳定的工作。她说,因为这个职业可以将她送到最高的地方。”
安星表面上无动于衷,心里却深信不疑。因为那确实是她印象里的何光熙——一个高高在上的男人。
“我的初衷,不是你想的那种。”
安星游移的眼光落在茶几上,看到自己诧异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