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过年,果然还是没能回并盛。
意大利这个冬天下了雪,以往都是北部会下雪,阿尔卑斯山会阻挡来自北冰洋的冷空气,南部少有下太久的雪。可是这个冬天却下了尤其多,一夜过去,整个世界都仿佛银装素裹起来。
外面很冷,弥缩在开着暖气的房间里缩了一早上,中午才焉哒哒地起床。
昨晚半夜来了月经,她每个月那段时间自三年前以后就从来没有固定过了,半夜被腹部的抽痛和淡淡血腥味唤醒,然后辗转反侧的疼。弥这段时间尤其畏冷,小腹也疼,怎么调养都好像好不了了,只有闷着头忍着。
纲吉陪了她后半夜,早上也煮了红糖水过来,可是还有工作没完成,没办法一直陪着弥。
弥披着一件外套,透过阳光台的落地窗眺望外面的雪景。屋内温暖干燥,屋外却是冷风萧索,玻璃窗也透着一股冷,弥的指腹轻轻一点,便溶解少许冰霜。
在窗边站了一会,弥才转过身准备再躺一会,只是刚才还空无一物的书桌上,凭空出现了一袋卷宗。弥迟钝地想了一会,才想起昨天自己随口跟安纸问了问密鲁菲奥雷的boss。慵懒地打了个哈欠,弥在桌边坐下来,解开袋子上的白色线卷,取出里面不薄的文件来。
午饭还是安纸送来的,她没有打扰表情平淡地撑着脑袋看文件的弥,将饭菜放在桌边。
“安纸吃过了吗?”弥放下文件,首先端起汤慢慢喝起来。她吃不惯当地的食物,也不喜冷食,所以这热腾腾的两菜一汤不用想都知道是安纸做的,能用电子秤按照食谱量出标准食材量和佐料量还将碗盘摆得这么强迫症的也没别人了。
安纸点了点头,脸上那副恶鬼面具一如既往的狰狞。
弥看着安纸不动声色的眼睛,轻微地叹了一口气,将手里还盛着汤的瓷碗递给安纸。安纸的眼神微动,却没有接。弥也安静下来不说话,僵持一般拿着手里的碗也不动。好一会,像个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安纸才抿抿唇,妥协了一样接过汤碗,低头喝起来。
“安纸生病的话,我会很难过的。”弥从旁边拉出一条凳子,让安纸坐下。
大概是有温暖的东西下肚,腹部的疼痛也纾解了一些。弥吃完饭之后,将碗筷整整齐齐地摆在了托盘之上“这些事情安纸真的可以不用做的,没必要为我做这些琐碎的事。”弥用纸巾擦嘴,类似的话她经常对安纸说,可安纸仍是不言不语地照顾着她。
看安纸沉默地移开视线,弥就知道她没有听进去,也不再重复。
安纸拿起托盘,又看了看已经被弥放到一边的文件袋,便又拿起文件袋示意是否还有用。
“拿去吧。”弥笑了笑,语气温和。
白兰·杰索的档案袋,前半部分的学生生涯虽说也非常优秀,但并未太出格的地方。后半部分则需哦那个离开大学创建家族起,就如有神助了一般。一个普通的学生,按理说人脉和消息渠道都并不成熟,却次次都能直中机遇,短短几年内就将家族发展了起来,收拢了一大批人才。
开了挂一般顺畅的人生让人觉得他本就是命运的宠儿,被上天眷顾。
弥对那些他是如何不可思议地在家族刚发展起来时先见之明的预测到各种风波并从容应对最终名利双收的故事不感兴趣,也对他是怎么在家族并无多大号召力时仅凭人格魅力征服到一大批先进人才没有感觉。毕竟弥虽然喜欢看书,但对无逻辑爽文真的不感冒。
要真正了解一个人,还是有机会的时候再观其行为处事吧。
吃过了午饭,弥翻了翻前几天接下的翻译工作,发现自己都做完了。不太想又接新的工作,弥干脆放下了笔离开了房间。
走廊里虽说关严了门窗,可温度比开满暖气的房间里确实低了不少,没过一会弥的指间就变得有些凉起来。弥就着走廊的窗望了一会外面铺天盖地的雪,有些向往却又有些低落地在长长的走廊间转悠起来。
这一层楼都很安静,想是因为有boss的房间在附近,周围的房间都未被使用,一整层都为boss的私人房间而存在着,连走廊上的防弹玻璃都是两层装。一时也有些兴起,弥就开始探索起这一层的紧紧关着的房间来。
和卧室靠得最近的一个房间是书房,上面都是一些精装的书籍,日文和意大利文占多数。房间朝光,布置得非常雅致。弥没怎么来过这里,主要是因为卧房里有些许多书,纲吉处理公事时也都去首领办公室,不怎么来这个书房。
一眼发现书房里面还有一个带床的小套间,弥有些一边用手指在书桌上抚摸着,一边忍不住想到要是哪天纲吉惹她生气,她就赶纲吉去睡书房。
其他的房间基本都是休闲时去的地方,弥还发现了一间只摆着一架钢琴的房间。随手试了一曲神秘园发现音色很正之后,在没开暖气的地方晃来晃去导致手脚都冷起来的她终于又开始腹痛起来,只有回了房间再次把自己裹成一团。
在温暖的地方,连做梦都好像轻飘飘起来,像处在柔软的云朵之上。
弥的头脑像塞满了520小说网,连思考都不能进行,她有些惬意地处在轻飘飘的云层间,忽然就被什么猛地压住了肚子。有个小小的孩子趴在她的肚子上,乌沉沉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叫妈妈。
弥猛然惊醒。
入眼的还是熟悉的摆设和似乎习惯性圈在腰间的手,在醒来那一瞬间连呼吸都被惊得下意识屏住的弥后怕地轻微喘息起来。她微微动了动冒出冷汗的身体,就看见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安然地睡在她身边,此刻已被她的动作唤醒。
弥来不及说什么,翻过身就埋进了纲吉的怀抱里,她心跳搏动得还有些急促,和纲吉平稳有力的心跳相比显得又虚又弱。
“弥?”刚回房间闭眼小憩就被弥的动作拉回神志的纲吉叫了弥一声。
“……没事。”弥回抱着纲吉,肌肤相贴时那互相传递的体温似乎给了她无限安慰,仅仅只是如此,弥就渐渐平息下来。
纲吉揽住弥的肩膀,让弥枕在他的胳膊上“肚子还疼吗?”
弥摇了摇头,单手按着自己的小腹,表情晦涩“好多了。”
今天晚饭是在餐厅吃的,意外地没有看见狱寺和其他守护者,就连纲吉的表情也不是很轻松。弥忽然想到密鲁菲奥雷已正式朝彭格利宣战,却没想到僵持到现在过了一个多月都还没完全解决。
吃过晚饭,弥就先回了房间,她在衣橱间里找自己放在底部的行李箱,然后行李箱中翻出了瓶瓶罐罐的药。她对自己的状态总是很清楚,该怎么样,能怎么样,会怎么样,她永远知道做出最好的选择和相当的措施。
就像她已经决定嫁给纲吉,就再也不会让自己回到之前的状态。
在一大堆药物里翻出一瓶安眠药来,弥表情平静到一种难言的压抑,却打开了瓶子飞快地倒出里面白色的药来,甚至因为动作过大而落了几粒在地板上。她需要睡一觉,好好地沉沉地睡一觉,想起来会觉得痛苦的事会再次被压下,她一觉醒过来,还会是已经得到幸福的弥。
弥倒水的时候纲吉回来的,因为有些担心先离座的弥而匆匆吃完晚餐回来,却一打开门就看见了弥拿着满手的药片要吞下去。纲吉心里顿时一慌,极快地就上前抓住了弥拿药那只手的手腕“你在吃什么?!”他又惊又怕地看着弥满手没拿稳的药片又落了几粒。
迅速地在弥还没反应过来时拿走了药片,纲吉再一看药瓶,白色的药瓶上赫然写着安眠药。
“我……”弥的声音哑了哑,看到纲吉后,那双无神的眼眸似乎清醒了些,却还是愣怔地回答“……要吃药。”
纲吉握紧了拿着药片的手,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弥,这个剂量,会死人的。”
弥迟钝地看着一眼纲吉紧紧握着的手,恍然地看向了纲吉,她有些手足无措地退了一步,就立即被纲吉抓住了手臂“弥,我们现在是夫妻了。”他睁大深棕色的眼眸尽力诚恳地看着弥“还有什么不能对我说吗?还有什么是我们不能一起承担的吗?”
弥看起来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混乱了,她疲乏地半阖着眼睛,无措又难堪的样子。
“弥?”纲吉抓稳了弥,将她压在墙边。
弥发出了像小猫一样轻微的呜咽声,几乎让纲吉以为她又犯病了,却听她声音极细地说“对不起……”她捂着自己的脸,慢慢滑到地上,连声地不停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怎么了?”弥脆弱的样子又让纲吉不忍起来。他也蹲到地上,握住弥的肩膀,轻声哄着“别哭,怎么又难过起来了。”
“阿纲,我没有告诉你,一直没告诉你,对不起……”弥微微卷曲着手指,露出一双含着水雾的惶恐黑眸,掩住自己下半张脸“我……我可能……可能没办法……再要一个孩子了。”
她仿佛说了让自己极为不堪和羞耻的事,双手都紧紧地拽住了自己的头发拉扯起来。
纲吉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可弥近乎自虐的举动还是让他首先小心翼翼地抓紧了弥的手,停止了她的举动“别哭,弥。”他握紧弥的手,又察觉弥在发抖,下意识就紧紧把弥抱在了怀里“没事的,没事的,我陪你去检查一下好不好?哪里不好我们慢慢治疗好不好?没关系的,我们都还很年轻,我不着急的,真的。”
弥低声哭了出来,也紧紧回抱着纲吉。
这个世界怎么会这么冷,她只有抱着纲吉才能汲取到那么些温暖。
没有开灯的大房间,开着适宜的暖气。弥低声呜咽了很长时间,抱着纲吉在桌边缩成一团,她哭了好久才终于哭完,房间里又静默下来。半晌,弥有些哽咽的声音才再次响起“如果,如果我没办法有一个我们的孩子……”她睫毛上还沾着泪珠,看得出来正竭力的维持着理智“没、没关系,你、可以去……外面……”
纲吉微愣,随后飞快反应过来弥在说什么,他不敢置信地看着弥苍白的脸,低声喝止“够了。”他像是被弥的话激怒了,握着弥肩膀的手都紧了些“我的妻子只会是你,我未来孩子的母亲也不会有别人!”
他有些粗鲁地吻弥,弥仰起头回应他,眼睛里伤感又因为他的话而开心,却只是一遍遍地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