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白叶那句话,明魅整晚没睡好,第二天早早起来,鬼使神差来到村长的坟前。
坟前搁着一束鲜花,上面还有露水。显然,有人先自己一步过来。
她鬼使神差把花拿过来,花里掉出一张纸。
她展开来看,白煅写给她的。
原来日记本白煅看过,已经知道她当年的事。
山下炊烟袅袅升起,村人们陆续起来为早餐忙碌。
明魅拿着纸条去找白煅,彼时白煅正在地里挖番薯。他头上戴着草帽,身上穿白色露肩汗衫,裤管挽起到小腿上,旁边堆着新挖出来的番薯,风送来泥土的气息。活脱脱被村里同化的模样。
明魅忽然止步,可白煅已经发现了她。
她朝他走去,看到他额上都是汗,却显得更加精神抖擞。
“你为什么要答应村长,放血救我?”
白煅拿起一只番薯,用衣袖把上面的泥擦掉,递到明魅嘴边,见她不吃,就送到了自己嘴里,咬得嘎嘣脆响。
见他不愿正面回应,明魅决定不管他如何反应,自己今天务必把两人的关系理清楚,省得将来纠缠不清。她要的生活必须简单,要是还来一遭冰暴艳火之类,她不能保证自己到时会不会发疯。
她扬了扬手里的纸条,“我上高一那时在学校门口被车撞,后来肇事司机逃逸了,那司机是你对吧?在帝国大厦门前,我又发生了车祸,肇事司机也逃逸了,那个人也是你,对吗?”
白煅啃番薯的动作没了。他扔了吃到一半的番薯,两手按在明魅肩上,低头瞧着她,但是,一个字也无法表达出来。
“因为愧疚,所以,一直以来,从你知道我的存在后,才对我,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帮助。不论是那次在帝国大厦,客人事件,龙猫人偶,电梯事件,还是后来的饭堂、宿舍,以及我离开以后,在医院、出租屋……因为愧疚,你才对我好——别说话,我不听任何解释——村有村规,你们都是外人,我必须依照村规,将你们有关这里的记忆,统统抹除。我也会,将你的愧疚,你我之间的记忆,一起抹除……”
白煅一把抱住她,无论她怎样挣扎,弄疼了他,他还是咬紧牙关不肯放手。
“白煅,也许你已经习惯了对我好,照顾我,所以你才会误以为自己是喜欢我,但你要清楚,那不是人们所谓的爱情,而且,作为明家第九千代孙,我也不可能花时间去谈什么爱情。我知道你心里跟我一样难过,也许比我还难过,因为我是女的,你是男的,一个女的向一个男的提分手,这很伤男人自尊心。可我不得不这样做,我必须理清我们两人的关系。”
就在她以为白煅终于肯松手,而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悲凉的时候,她看到白煅手抖着,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小红本。红本上面清晰地印着结婚证几个字样。
他们结婚了,他们两人的关系,是经过法律认定了的。
可是,在她的记忆里面,并没有和白煅一块到民政局婚姻登记处结婚的画面。换言之,有可能这段记忆被明家村封存了。可她不打算将这件事告诉白煅。
用一个男人的愧疚,来维持男女之间的婚姻关系和婚姻生活,这样的日子,她不想要,也要不起。
“你是我老婆,我是你老公。”白煅的眼圈是红的,搅得明魅心痛得无法呼吸,但她告诫自己,一定要忍住,只要捱过这段时期就好。
白煅却俯身吻她。
那温热的触感,立刻使她感觉自己被电到了,浑身酥麻。他、他竟然亲她?
不知时光流逝了多久,两人分开时,均看到对方唇被吻肿了,明魅的尤甚。
白煅眼底蕴藏着泪与笑,十分得意地道:“你看,我刚才亲你,你一点都没有躲避,说明你心里有我。既然如此,为什么要用我的愧疚来绑架我们的关系?”
刚才自己意乱情迷,如今脸上烧得绯红一片,明魅发现自己论口舌,其实从来说不过对面帅气的合法老公。
见她无言以对,白煅悬着的心才放回肚子里去。
都说美女难追,其实丑女更难追。美女只需要各种浪漫狂轰滥炸,等到洪水泛滥之时,往往能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是丑女就不行,你自狂轰滥炸、洪水泛滥,她仍高山仰止、我行我素。
该怎么办呢?
最清楚的是自己的内心,也许一开始,真的是因为对明魅愧疚,才会忍不住关心她、照顾她,然后发展到喜欢她、在意她,不能容忍别的男人在她身边。也曾经迷茫过,遭了人家白眼,被人嘲笑,说眼瞎呀,那么多美女不要,非要追一个丑八怪,不是心怀不轨就是脑子进水。
说心怀不轨也在情理之中,那时明魅是医院起死回生的个例,大家都当国宝一样供着,要研究她是怎么起死回生呢。帝国大厦也没少花心思,都想利用这丑女大赚一笔。可没想到,钱没赚到,董事会那些股东决策失误,造成了资金上的大动荡,继而波及到股市。有人在股票上折了,竟而闹出人命,白喜善就是那牵线的木偶,被提到了前台,将脏水泼在明魅身上。
这些内幕他是经过自己“起死回生”后,从明魅处获悉自己的父亲被人软禁,循着线索查到的。原本,他打算把自己的事业经营起来,然后悄无声息,替明魅还回大礼给这帮股东。他还没来得及着手,明魅却有逃离他身边的巨大嫌疑,于是,不顾一切赶来。
事实面前,明魅不得不承认白煅的话是对的。可那又怎样?
“不管你说什么,你的记忆必须清除。”
白煅眼底闪过一抹惊诧,先前的自信顷刻间灰飞烟灭。他没想到,在自己掏心掏肺说出内心话后,明魅竟然能够如此坦然,坦然到断然拒绝任何藕断丝连。
他张着嘴,无法发出声音。
明魅忍痛垂下眼眸,不去看他。
这次,她伤了他的心,已是绝路。不过,没有了愧疚,白煅才有机会为他自己而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直活在对她的愧疚里。那样的喜欢,她不要要。
“好,你抹吧!”
明魅本已走开,听见身后白煅下定决心的话,忍不住扭头。但见白煅如山松一般站立,俊逸的脸上透着坚毅的表情,“敢不敢跟我打赌?即使没有那些记忆,我还是会与你相遇,喜欢你、爱你、跟你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