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从进村口那一刻,温馨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以往没赶集时他们也是这个时候回村,可那些日子村里早已经熄了灯火,若没有他们牛车上自带的油灯,完全是看不清路,可今儿许多家里仍是亮着油灯,还有三三两两的男人坐在门前说着什么。
回到家门口,屋里的灯是亮的贼亮,院门和大门也是大敞开。
温馨能隐隐看到屋里坐了好一些人,牛车上几人都面面相觑,难道发生了什么事?
温馨正准备让陈三回去,温万里却黑着一张脸走出来说,“三儿先别走,进屋有事说.”
三个女人一个男人互相喊了眼,都察觉到有一丝的不安。
进屋后,温馨被眼前的阵容吓得倒吸一口气,屋里坐的站的满满的挤满这间堂屋,她虽分不清这些人谁是谁,可好歹也是见过的,都是村子里的三姑六婆。
温万里走在前头,对着一屋子的女人说道,“好了,现在人也回来了,你们说吧。”
胖大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拨开温馨及她嫂子,走到陈三面前,指着他,“陈三,不是婶子说你,你也太过分了,明知道村里只有一架牛车,明知道赶集的时候很多人去镇里,你还非要把牛车给他们用,你说那我们怎么办,那么长的路让我们走个来回不累死人吗?”
温馨悄悄走到余氏身旁,问清楚了事情的大概。
正如胖大婶所说,陈三把牛车给了她们家用,那镇里去赶集的人就只能通过步行,去的时候还好,回时若买了大包东西那可就难走了。
陈三明显是个不太会说话的人,他无奈的说,“可之前我就答应了牛车给温大叔他们用啊。”
胖大婶火气腾的一下上来,“他们坐牛车我们就只能走路,都是一个村的人你也不能太偏心了。”
“就是…”胖大婶的话一语激起千层浪,屋子里的女人开始发言了。
“陈三,婶子是看着你长大的,这些年婶子对你也不错,坐车那一文钱婶子可都是给了的,你看你把牛车拉走,我们赶集可怎么办?”
“婶子正准备给你说一门亲事,你这样做,哼…”
“没有牛车,每次赶集我家的娃都走得是满脚水泡,你怎么忍心,他每次看见你可都是喊着‘三哥’,比对他自家亲大哥都还要亲。”
“陈三,你这事做得真是不对,你帮温家也就罢了,那你把人送完后就回来嘛,干嘛非得在他们店里一待一整天,搞的我们赶集很麻烦啊…”
……
陈三急的直挠头,村里是只有他这一辆牛车,可不止一头牛啊,村里好多人家里都有牛的,只是他们疼惜驾牛车太费牛了,只肯把牛拿来耕地。
这些女人说话从不注意分贝,这时温家里是要多吵有多吵,方氏何氏两人担心儿子女儿,给余氏说了一声,就匆匆回房。
温馨听到这群女人如此说,气的七窍生烟,这牛车是陈三自个儿的,他想怎么用就怎么用,犯得着给他们当座骑么。再说了,想坐牛车,自己把家里的牛套上板子就行,自己舍不得还来怪别人。
但这话也就只敢在心中抱怨一下,却不敢说出来,她知道自家是外来户,若是激起了众人的公愤,那他们在这里是住不长久的,虽然她已经有了搬家的想法,可一来银子是个问题,二来还没和家人商量,因此不敢把这偏激的话说出口。
因这是女人间的战争,温万里自然是退居幕后,站在角落里观戏。
等七嘴八舌说完后,胖大婶再次指着陈三,“陈三,你给温家牛车用没问题,但是你还是要考虑我们村里人呀,这可将近有二十里路啊。”
“可我先答应了他们总不能言而无信啊?”陈三急的满头大汗。
“各位,听我说一句。”说话者成功将众人目光转移到她身上。
那是一个长得极其瘦弱的女人,发髻高高挽起,虽然有四十左右的年龄了,但和村里穿麻布衣服的女人不同,她不仅穿的是一身丝绸衣,还是很花哨的那种。
只见她轻蔑的轮个看了眼在场众人,才缓缓道来,“你们也不用吵了,我看这样挺好,陈三牛车还是个温家用,但是每逢赶集,陈三送了温家人得回来把村里的人送去镇上,下午时分亦是如此。”
陈三心里不大乐意,赶集时店里是最忙的时候,这时候他离开了,店里少了人不知要忙成什么样,但他也只是敢怒不敢言,说话者不是他人,是里正夫人。
里正夫人哎,村子里最权威之人,就连里正也及不上她。里正夫人她爹是镇里的大地主,当年的里正只是陈家村里一个穷秀才,一次在庙里上香祈求高中时正好碰上刚刚及笄的她,两人一见倾心,一个死活要娶,一个死活要嫁。里正夫人她爹拗不过小女儿的苦苦哀求,只得把人嫁了出去。秀才落第,大地主又动用自己的财力人力给他求得了里正之位,这位置一坐就是近十年。
传闻里正对夫人是言听计从,只要夫人发话,他里正是从不发出反对之声。两人婚后十余年,育有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如今儿子都在姥爷家住着方便上学堂,女儿则跟着母亲学过女红。
里正夫人以前在娘家过的都是大家小姐的生活,嫁来后又是带了丰厚的嫁妆,吃穿完全不愁,因此对于村子里那些整天抱怨没钱没粮穿着粗布衣服下地干活的女人是极为的瞧不起,若非有必要她都是关着大门过自己的日子,从不参与村里女人的战争。此次这群女人是求到了她面前,她虽觉得此事比较荒唐,可享受众人仰视的心理战胜了荒唐,她也就过来了。
里正夫人一发话,在场果然没有一丝反对声,事情就这样敲定了,每逢赶集时,陈三就要回村里搭载那群要赶集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