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莫出现在病房里，对顾培衍来说，既是意料之中，又有些意料之外。之前顾以晴说过，他会来医院接她，而既然已经来了，他又怎么可能上来看他呢？这种场面上的礼节，他一向做的很好。只不过，他记得顾以晴说，他会下午来，没想到是，宁烟和顾以晴刚走没多久，韩莫居然就来了。他进门的时候，顾培衍就看到了他，虽然五官不够清楚，但凭借身形，一眼就认了出来。两人隔着十几步的距离，韩莫没有再往前走，顾培衍也没有开口招呼，两人就是那样对视着。直到好一会儿，顾培衍终于先开口，“以晴和烟烟出去了，你要接她，怕是要等一会儿了！”韩莫淡淡一笑，“看来……你的眼睛恢复了很多！”顾培衍挑了挑眉，“怎么，让你失望了？”韩莫有些无辜地摊开双手，“我想……你一定是误会什么了！”顾培衍没有说话，只是没什么表情地扯了扯嘴角。韩莫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抬脚走近，“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一直都希望你尽早康复！”“呵……”顾培衍勾了勾嘴角，“是吗？可有的人，只怕不这么想！大概恨不得我这一辈子都瞎了才好！”韩莫看着顾培衍，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公司的事，我听说了！我代她向你说声对不起！”顾培衍微微眯了下眼睛，“她？她是谁？”“培衍，你我之间，何必玩文字游戏呢？你很清楚，我所说的她是谁？不是吗？”韩莫轻飘飘的声音传进顾培衍的耳朵，似乎听不出什么情绪。“怎么，你不是一向很维护她的吗？怎么，现在不仅不维护，还替她道歉？这似乎有些不正常！”顾培衍扯了下嘴角说道。“我并不是维护，我知道我母亲的问题，但是……不管外人怎么评论她，怎么厌恶她，她终究是我的母亲，难道……我要跟别人一起唾弃她吗？”韩莫苦涩一笑，跟着摇摇头，“我没办法选择母亲，但我可以选择不和她站在同一个立场上！”“……”顾培衍闻言，不由地眉峰一扬，却并不表态。接着，听韩莫又说道：“你应该记得，我不止一次的说过，我对顾氏没兴趣，也不会进顾氏。对于这一点，你无需担心。”“我顾培衍……会担心这个？”顾培衍笑了一声，“即使我现在是瞎的，也没有人可以在背地里对我玩阴的！这一次，我算手下留情，再有下一次，你觉得……会是什么局面？”韩莫缓缓点头，“我除了代我母亲向你表示歉意，还要谢谢你手下留情！”“不必！更何况，你代表不了她！”顾培衍声音极淡的回答。“的确不能代表，但是，我可以代表我自己！”韩莫站在顾培衍一步远的地方，“无论你是否相信，我还是那句话，不管顾氏如何，我都不感兴趣，而且，我也自认为不是经商的料，所以……无论我母亲做什么，我都不会配合她。”“……”“还有，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可以告诉我！”韩莫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想说的话说了出来。“不需要！”顾培衍勾了下嘴角，“你不必向我示好，我不会因此而对你们母子改观，更不会感激你。”“没有！”韩莫说：“我从来没有要求你对我有任何改观，更不需要你的感激，我所做的一切，只是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至于别人怎么想，并不重要！”“呵，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呢？”顾培衍冷笑。听他这么说，韩莫也不在意，“每个人的处事原则不同，对我来说，很有必要！”顾培衍不置可否，“没错，这是你的自由。”韩莫看他一眼，“有些话，站在我的立场，原本不该说！可是……我说过，我有我的处事原则，对于我母亲，你还是要多提防，这么多年来，她对顾氏的那一份执着，只怕是一时半会儿不可能改变了。所以，她大概不会因为这一次两次的失败就真的放手，所以，你还是要多小心！”顾培衍明显一愣，但很快扬唇一笑，“如果被她听到，你说她会不会气死。”韩莫的脸色多少有些不好看，但仍然语气平静，“你可以不当回事，但我已经向你表达了十足的诚意！”“我可以相信你的诚意吗？”顾培衍轻笑。“随你！”韩莫依然是淡淡的语气。顾培衍听了，只是扬了扬眉，却没有再说话。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似乎格外默契，都没有再说一句话。韩莫没有离开，顾培衍也没打算催他，就那么彼此沉默，静静地呆在一室。宁烟和顾以晴回来的时候，皆是吓了一跳。她们没想到韩莫居然来了，而两个人就这么坐在一个房间里，安安静静的，这种画面让两人都觉得诡异！宁烟和顾以晴对视了一眼，顾以晴忙上前，“大哥，你怎么来了？不是说下午吗？”韩莫的目光淡淡地从宁烟脸上掠过，目光对接的刹那，两人微微点了下头，随即目光移开，他这才对顾以晴微微一笑，“嗯，事情处理好了，就直接过来了！”“噢……”顾以晴偷看了顾培衍一眼，“那……你们……”以晴刚开口，顾培衍就打断她，“顾以晴，回去吧！”“啊？”以晴愣了一下，“为什么呀，哥哥？我都没来多久，大哥也没来多久嘛！我们好久没见了，你就不能让我们多呆一会儿，大家一起说说话吗？”“……”不等顾培衍开口，宁烟就赶紧说道：“是啊，我买了这么多水果，只有我和培衍怎么吃得完呢？我去洗，吃完水果再走嘛！”“好啊，好啊！”以晴赶忙应着，“有我喜欢的樱桃呢，很贵的，哥哥出钱，不吃白不吃！”“……”“呵呵，我去洗。”宁烟提起水果，以晴忙跟上，“宁烟，我帮你！”说完，一眨眼的功夫，两人就走出了病房。房间里再次留下两个男人，顾培衍不由地皱了皱眉头，韩莫则是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另一边，正在陪宁烟洗水果的顾以晴一边洗一边担忧地说道：“宁烟，大哥和哥哥他们……不会打起来吧？”一句话让宁烟噗嗤一下笑了，“你当他们是小孩子啊？再说你哥哥的眼睛还没有康复呢！”“……”顾以晴耸耸肩膀，也跟着笑了起来，“也是啊，他们之前也没有打起来过，看来，我真是杞人忧天了！”病房里，气氛多少有些僵滞，沉寂了好一会儿，还是韩莫主动开口，“以晴让你为难了！”“……”见顾培衍没有说话，他继续说道：“她就是这样的小孩子心性，你不要在意。”“你认为我会在意？”顾培衍声音淡淡，“别忘了，她也是我妹妹！”韩莫愣了一下，突然想笑，是啊，他怎么忘了？说起来，小丫头和他的关系更好一些，反而跟他才更生疏。其实，两个人心里都很明白，以晴是想化解两人之间的矛盾，但积攒在顾培衍心里的怨，又谈何容易化解？再加之他的母亲这些年又一直不肯放手，将心比心，其实他倒是能够理解顾培衍的感受。“我知道你也疼以晴，她的心思……你我都明白，至少，在她的面前，我们不要让她太失望吧！”韩莫缓缓说道。顾培衍不置可否，其实，关于这一点，他和韩莫倒是不谋而合。小丫头似乎长大了，知道在两人中间斡旋、调解，试图让摒除前嫌，融洽关系，从她的角度来说，无可厚非，她有两个哥哥，两个哥哥也都很疼她，但是，任何一个人，都希望自己的家庭和睦，每一个成员能够相亲相爱。但是，在顾家，这似乎只能是她的一种美好愿望，只怕这辈子都无法成真了。不过，作为她的兄长，正如韩莫所说，他并不希望她失望，所以，韩莫的意思也是他的意思，之前为了宁烟，韩莫可以配合他演一场戏，那么如今为了以晴，他自然也可以陪他再演一场戏。顾培衍虽然没有回应，但韩莫知道，他是默许了。他往门口看了一眼，确定宁烟和顾以晴暂时不会回来，便又一次开口道：“顾氏这边我已经表明立场，如果你是为了我母亲而对我有承见，我无话可说；可如果是其他事……”他顿了一下，目光认真地停留在顾培衍的脸上，“我想该放下了！”顾培衍微微一凛，抬眸对上他，即使他的视力没有完全恢复，韩莫也能够感觉到一把犀利的光投射过来，那紧眯的眸子似乎带着某种隐藏的危险。不过，话既然已经说到了这里，他就没打算收回，不管他会是什么反应，他都要说。“你想说什么？”不等韩莫再开口，顾培衍已冷冷地开口问道。韩莫沉吟了一下，说道：“你已经有了宁烟，不该再为不相干的人……而再对我继续心存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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