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凌泽笙是被闹钟叫醒的。
他迷迷糊糊的睁眼,待视线清晰后第一眼就看见对面正有一个白发男人浑身染血,一脸肃杀的盯着他,猩红瞪大的瞳仁中满满都是杀气。
“卧槽!”
凌泽笙瞬间吓出一身冷汗,翻身就从床上爬了起来。这时他才看清那是童言贴在墙上的银时(日本动漫《银魂》男主角)海报,旁边还贴着同类型的好几张。
这......
童言的爱好真的是让人无言以对。
关键是尼玛谁家贴海报贴在房顶啊!
长舒了一口气,凌泽笙低头按了按眉心,头疼。
闹钟还在响,聒噪的声音回荡在房间中,让人莫名焦躁。
房门外突然传来一声满含愤怒的猫叫,是懒懒。
好吧,关闹钟。
凌泽笙转身伸手去拿闹钟,这才发现闹钟旁边放着的水杯上贴了一张便笺纸,上面是童言的字迹。
他关了闹钟拿过字条来看:
“7点半了,快起床!
如果这个叫不醒你,还有其他三个。
如果已经醒了,快收拾好去餐厅吃早饭。
我有事先出门,你动作快点,别误了飞机,车钥匙和你西服挂在玄关。
ps:洗漱用品在卫生间,是新的。
ps2:顺手帮懒懒铲屎换猫砂,谢啦~~~:)”
看着纸上工工整整的细瘦字体,凌泽笙感到自己胸口的位置有点暖,然而还不等他把这种细微的感动消化,就听到房间内不知道哪个地方又想起了闹钟声,比刚才那只声音还大,铃音更加刺耳。
“......”感动这种东西果然来的快,去的更快啊。
凌泽笙翻身下床,开始找传说中的其他两只闹钟......
——
另一边,童言从出租车上下来,迈进冬天清晨刺骨的寒风中。
距离她下车不远的地方有家24小时营业的kfc,乔歌就坐在靠窗的位置,在等她。
“有什么事直接说吧。”童言坐下来,放下毛呢大衣的领子,看向对面的乔歌,这时她才发现乔歌的眼睛有点红。她问一句:“熬夜了?”
乔歌微垂着脑袋,抬眸看了她一眼,伸手顺了下鬓角的碎发,弱弱“嗯”了一声。
“......”童言沉下一口气,想说她大清早6点被她打电话吵醒,听见她在电话里哭才着急忙慌赶过来找她的。可是她现在算是怎么个意思?在这跟她打哑谜?还是指望她扮演一把知心姐姐?
别逗了好嘛!
要知道剥夺别人睡眠时间可算是谋杀的好嘛!
童言伸手放上桌面,盯着乔歌看了三分钟,心中渐渐升起几分担忧——她今天没有化妆,也没穿高跟鞋,整个人裹紧一件黑色羽绒服里,浑身都散发着一股难以让人靠近的低气压。
乔歌是真的有事。
童言的潜意识告诉她。
好吧,既然这样,那就给她点缓冲时间,让她慢慢说好了。估计也不是什么大事。
童言这么想着,起身去到柜台买了一份早餐和一杯豆浆,端过来,把早餐递到乔歌面前。
“你还没吃早饭吧,吃完再说。”童言坐下,自己拿过豆浆,打开盖散热。
乔歌这才抬起头看她,眼睛里有泪水在沉积,她抿唇,双手放在膝盖上,狠狠绞着她的围巾下摆,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童言,我怀孕了。”
“什么?”童言一惊,说话声音不自觉大了几分,握着豆浆的那只手一紧,汁水洒出来,淋了她一手。她赶忙拿起托盘里的餐巾纸去擦,这才发现自己的呼吸有些不稳。
接下来的几分钟,两个人都没说话。
今天是周内,已经到了上班点。虽然外面天还昏暗着,但已经有上班族陆陆续续涌上街头,开始一天的奔波。
有人进来买早餐,出来进去,带动挂在门口的风铃,轻轻的脆响声中,童言低声呼出一口气,看了眼窗外,把手里的纸团放在了桌面上。
“谁的?”童言淡淡问出两个字。
乔歌募得整眼抬头看她,只一秒又低下了,轻轻摇头:“我不能说。”
“......”童言抿唇,轻“哼”了一声,伸手拿过豆浆抿了一口,凉凉开口:“既然不能说,那你找我来干什么?”
乔歌被堵得一愣,抬头间已经是一脸慌乱表情,她嘴唇阖动着,声音颤抖:“童、童言,你知道我没有朋友,所以我不知道除了你还能跟谁说。其实我也没想麻烦你的,但是我害怕,所以......所以......”
“所以你想让我陪你去医院?”童言开口帮她把话补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吸了口气,双手环在胸前,目光下移到乔歌的肚子,微微扬了扬下巴,语气中不含任何情绪:“孩子父亲知道么?”
乔歌一愣,倒是没想到童言会问这个,停了两秒才摇了摇头,低声说:“我不能告诉他。”
“为什么?”童言皱眉,“你是觉得他不会想要这个孩子?”
乔歌抿唇,摇头:“我不知道。”
“呵,你都没问过他就要做掉,你有没有考虑过他的想法?”童言不懂,“乔歌,这孩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不管要与不要,你都得跟孩子父亲商量。”她的手指在桌面上磕了一下,“这个,我帮不了你。”
乔歌愣住了,她望着眼前的童言,眼中迅速闪过吃惊、迷惑、愤怒、害怕,最后却都化成了浓浓的恐惧,变作她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她眼睛里涌出来。
“童言,你别这样。”她捂住了脸,呜咽着声音满含着委屈,“我求求你别这样。我不能跟他说这个,说了我会死的。”
不能跟他说,说了她会死的。
童言一怔,眯眼看着双手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乔歌,心底泛起的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搁在桌面上的手缓缓收紧,童言低呼了一口气,正色问道:“乔歌,他是不是有老婆?”
她这话问的比较含蓄,说白了就是变想问乔歌她是不是小三。
乔歌闻言愣了一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才有些迟钝的点了点头,可马上又摇头,支吾着也不知道在说什么。
得,问话到这,再往下说就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童言感觉到胸口一阵堵,她转头看向窗外的街道,距离门口不远的公交车站已经涌了好多人,都是等着去上班的。
城市生活大抵如此,每天重复着昨天的路线,庸庸碌碌,无休无止。
童言转过头来,看向乔歌。
她今年也才不过二十五六的年纪,眼角却已经有了细碎的皱纹,一双眼睛里带着疲态,偶尔流露出的目光里掺杂着尖酸。
或许她也不想这样,只是生活艰难,将她打磨至此。
童言自知不应该再在这种时候揭她的伤疤,不管她曾经做过什么,都是她自己的选择,没人能够逼她,而她现在在自己面前展露自己的无助,尽管童言内心里本不想掺和,但她也无法真的将乔歌扔在这里,所以......
哎。
长长叹一口气,童言收回手放在膝盖上,双手交握,她问乔歌:“多久了?”
闻言,乔歌一脸茫然,反应了三秒才明白她问的是什么,眼圈不由自主又红了些,她咬紧了嘴唇,声音讷讷:“快......一个月吧......我也不清楚。”
“......”童言捏了捏拳,忍下强烈的想要揍人的冲动,拿起豆浆又喝了一口。
半晌,她问乔歌:“你想好了?”
乔歌鉴定点头:“想好了。”
童言微微垂目,似是在下决心,她停了几秒,站起身来:“想好了那就走吧,我相信你之前应该已经去检查过了,今天找我来,不过是为了让我陪你做手术。”
乔歌整个一呆,眼底的诧异一闪而过,她不知道童言是怎么发现的。
倒是童言没说什么,凉凉撇她一眼,就朝门口走去,乔歌随后跟过去。
——
某私家妇幼医院。
医生递过一张手术同意书,童言接过,看见表头的名字,眉头一皱,扭头瞪乔歌:“你为什么要填我的名字?”
乔歌双手合十朝她拜拜:“童言,求你帮帮我。你知道过几天那戏就要出了,现在我出这个问题如果被扒很严重的。就这一次,求你了。”
心头隐隐有怒火,童言瞪着乔歌,真的是恨不得立马甩手走人。
“童言,求你了。”乔歌可怜巴巴的看着她,快要哭了,“你虽然也参与那部剧,但是后期,没人知道的。我也不会跟别人说,好不好。”
强压着心头的烦躁,童言拿笔指了指她的眉心:“就这一次。”
乔歌抿唇点头如捣蒜:“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童言又瞪了她一眼,转头在纸上签字,签的是乔歌的名。
医生拿过同意书看了一眼,又瞧了瞧眼前两个人,面无表情的说:“做手术的跟我过来。”
......
眼看着乔歌跟着医生走去里面,童言走到外面的休息区,找了个地方坐下。
心头的隐火没消,看见什么都觉得烦。
就那么坐了一会,她拿出手机来看时间,早上9点52。
凌泽笙应该已经去飞机场了。她想。
正琢磨着要不要给他打个电话问一声,抬头就看见一辆豪车经过医院前门进到了后面的停车场。
啧,估计是哪位土豪家的老婆要生孩子吧。童言在心里嘀咕。
可是没过一会,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走了进来,直朝着她的方向奔过来。
童言在一瞬间窒息,她是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言靖东会出现在这里?
而隐约中,她感觉到,今天发生的一切,都是有联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