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茫然往昔,有时候回忆带给人的并不是亦如当初的愤慨情绪,而是多了几分淡定,并且能够让人萌生出几分想要调侃的冲动。
说到最后,童言抿了一口酒,感觉冰凉的啤酒慢慢在口腔中被暖温,她脑海中鬼使神差的就浮现出下午凌泽笙一拳挥上许博林的情景,瞬间就觉得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整个人都莫名燃了起来,心中一丝隐隐的爽感激发,真的是让她无法忍住对月长叹的*。
当然,她也没想忍。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童言单手撑膝,气沉丹田,字正腔圆的嚎了一嗓子。
这是什么情况?
“......”凌泽笙无语回头看她,就见童言正咧着嘴无声大笑。
自此之前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笑过,所以不免一时诧异,再想到她刚刚说的那些往事,他的思维方式不免会被带跑偏——她不会是在难过吧?
其实要说真的难过倒也不意外,毕竟在他听来,那是童言青春时期很是深刻的感情经历,所以被伤害之后会留下很深的印记也是情理之中。所以,要不要安慰她一下?
这么想着,他已经用行动表达。
伸手虚揽上童言的肩,他的声音在寒凉的空气中多了几分别样的意味,如同溪流绕经岩石,那种潺潺的清爽,却是无比轻柔。
“如果难受就哭出来,我肩膀借你。”他说。
“哈?”
这句话成功吓到了童言,她歪着脑袋一脸困惑,她什么时候说过她难受了?难道他以为她刚刚避重就轻省略掉所有对他的情愫的大学往事,会让她觉得难受?还是因为曾经错误的将对未来的希翼放在许博林身上让她觉得难过?
怎么可能!
从始至终,唯一承载了她所有少女幻想和对爱情向往的人从来都只有他一个,纵是其中曾有他人路过,那也就只是路过,别说留下什么痕迹,就算是振臂狂吼怒刷存在感,也不见得能煽动得了一分空气......
等等,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关键是她现在要不要顺着凌泽笙的话装柔弱,顺手推舟靠到他肩上去?
嗯......童言又陷入了情绪和理智拉扯的两难境地。
结果就在她还没研究出解决方案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一只大手扶上了她的后脑,然后她整个人都顺着那只手的力道缓缓靠向了身边,直到她的侧脸抵上一方坚硬,那只手方才抽离,却并没有就此离开她的身体,而是虚搭在了她的肩头。
童言整个僵住了。
此时此刻她只听到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还有近在咫尺的某人微弱的呼吸声,他的皮肤就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她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到他的喉结......
周围一片静腻,海风吹在脸上有冰凉的触感,这是在此之前从未有过的亲密姿势,虽然带着些许安慰的成分,但还是激起童言心中一阵阵的酸涩。
她想到那些已经被她尘封的岁月。
她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和凌泽笙重见。于是她也想要像普通人一样生活......可是结局总是出人意料,他现在就在她的身边,揽着她。
虽然两人之间没有情愫相传,可是只是这种靠近,就让她觉得窝心。
原来时光才是最善待你的,不管前路多险恶,总会在最后给你一个圆满。
嗯......这样的圆满对童言来说已是不错。
她不贪心。
“哈哈。”她不自觉的笑出声来,音色里多了几分感慨,她说:“回顾一下我24年的生命历程,吹过冷风、喝过烈酒、喜欢过渣男......爱着你。”最后一句她没敢说出声,只是轻轻的一个气音,然后提高声调,接着说下去。
“这么来看,狗血青春的确狗血,操|蛋人生委实操|蛋。你再帮我加个横批。”说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凌泽笙的腰。
听着身边的人这吊儿郎当的话,凌泽笙不免也扬起几分笑意,感觉到她的小动作,他下意识低头,“什么?”
就在他问话的时候,童言正好仰头看他,于是这一低头一仰头之间,两个人就那么猝不及防的碰到了一起。
顷刻间,近在咫尺,呼吸相闻。
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人脸,童言瞬时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就往后退缩了一下,而她身后还横着凌泽笙的手臂,所以这一动,也并没有拉开多少距离。
而凌泽笙却是一脸迷茫,他看着眼前一脸慌张往后退的童言,微微一愣,然后他用另一只手,轻轻触了一下自己的嘴唇,表情并没有什么异样。
童言脑子宕机:“......”混身僵硬。
凌泽笙轻轻挑眉,语气平淡:“你刚刚说什么横批?”
呵,如此镇静自若也是没谁了。
听到这一句,童言愣了几秒,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她说的话,随即心下就产生了一种极度纠结我的情绪,就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然后她阴阳怪气的从牙缝里挤出了几个字:
“不虚此行。”
话音才落,眼前原本灰暗的海面上突然乍现一抹金光——是日出。
凌泽笙随即转头看向海面,清晨的风吹起,带着沁骨的寒意,他缩了下脖子,鬼使神差的看向身边的姑娘......
她整张脸沐浴在清晨第一缕阳光之中,任清风吹乱她的头发,脸颊上残留着红晕,一双眼睛却是极黑极润,她抿着唇,望着海面,什么都没说。
凌泽笙感觉到自己心尖猛然一动,然后他默默点了下头,“嗯,的确不虚此行。”
好像,静腻之中,有什么正在破土而出。
——
人生之中,其实有些事从一开始就知道它的结局是什么。
比如你在大冬天的海边喝着啤酒熬夜等着看日出,那么最好的结局肯定是你第二天发烧感冒不省人事。
嗯......童言就是这样中招的。
于是,接下来的两天,她基本就跟酒店的床铺连体了。
是在第三天早上接到了来自夏柒的慰问电话。
然而当童言听着夏柒在电话的另一头笑了快一分钟还没开口说话时,她就知道这通所谓的“慰问”电话其真实目的肯定不是传说中的“慰问。”
“你他妹的有什么话赶紧说!”童言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顺手扯过床头柜上的餐巾纸堵上了她正在流鼻涕的鼻子。
听着童言浓重的鼻音,夏柒终于忍住了笑声,只能一边抽气一边艰难的问她:“感冒啦?”
“......”废话!童言翻白眼。
“是怎么感冒的呢?”夏柒继续忍笑,“冬天的海上日出好看么?”
“......”童言继续翻白眼。
“哎呦,怎么不说话呢?我这是在关心你啊,小无忌。要知道,我现在对你可是老崇拜了。都说蔫人出豹子嘿,没想到您这简直出神入化了!”夏柒啧嘴。
童言终于忍不住了,一咕噜从床上翻了起来,压着嗓子开始讨伐:“夏柒你丫的今天没吃药啊,好好说话会不会?怎么什么话到你嘴里都能变味,你是闲的吧?!”
“哎嘿,我还真是闲的。”夏柒大言不惭。
“......”童言继续翻白眼,深吸一口气,心说再跟她抬杠下去八成她这感冒会变成脑溢血,于是果断决定挂电话,“得,我没空跟你扯淡,我难受着呢,拜拜。”
刚才说完,童言把手机拿离自己耳边,就听那边夏柒开始求饶道歉。
童言停了几秒,不得已又把电话放回了耳边,冷冷哼出一个字:“说。”
“那个......”夏柒把声音压低了几分,“我听程远说前天早上是凌泽笙送你回来的,这事没其他人知道吧?”
童言闻言一静,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早上的情景——
原本看完日出她和凌泽笙就准备回酒店了,可是当她站起来的一瞬间,她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突然一黑,连带着两腿发软,整个人瞬间就跪倒下去。幸亏当时凌泽笙就在她身边,看着她不对劲就立刻扶住了她。
“怎么了?”
这是当时凌泽笙问的话。
彼时童言只觉得脑门一阵胀痛,倒也说不清怎么了。她的身上很冷,腿上没劲,所以她就下意识的朝身边的人靠过去,然后整个人呈树袋熊状挂在了凌泽笙身上。
“坐太久了,腿麻。”这就是童言给自己找的借口。
可是这么拙劣的谎话怎么可能骗得了凌泽笙?
接下来童言就记不清了,迷迷糊糊中好像是凌泽笙摸了下她的头,就听他低声骂了句“该死”,然后就把她打横抱起......
之后......好像就回酒店了。
因为当时童言正处于发烧迷糊的状态,所以关于夏柒现在问她的“凌泽笙送她回来有没有其他人知道”,她真的是无能为力啊。
“呃......不清楚。”童言抹了一把脸。
“......”夏柒无语了,就听她在那边深呼吸了两口,片刻后才耐着性子问:“那你清楚什么?”
童言歪着脑袋想来想:“我睡醒的时候他就在我身边啊。”
夏柒:“......嗷嗷嗷嗷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