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程掌柜父子,徐展柜这才放心和苏氏商量:“若兰,依你看来,他们真的是诚心要心然去做妾吗?”
苏氏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一会儿,说:“我觉得,不像是假的吧。若是他们刚才说要明媒正娶大小姐过门儿,我会立刻叫人将他们轰了出去,因为他们家已经有一位少夫人了,不可能有第二位,他们程家,只有程洛山一个儿子。可他们说的是纳妾,又说得那样诚恳,我倒不得不信了几分。其实,咱们家大小姐虽说是个不祥之人,可撇开这些不谈,她也是个模样儿周正、性情温和的女孩儿,程公子喜欢她,也不奇怪。”
徐掌柜正要说什么,忽又看见管家徐安走了进来:“老爷,二夫人,陈家粮油坊的陈老爷前来拜访。”
徐掌柜不由得看向了苏氏,而苏氏也正瞪圆了眼睛看着他,两人同时在想,怎么这么巧,又有一个来拜访的?
陈家粮油坊是京城民间最大的粮油坊,资产雄厚,经营有方,生意兴隆,简直可以用日进斗金来形容,所以生意场上的人都十分尊敬陈掌柜,加上陈掌柜年纪比较大,又乐善好施,在官府和坊间口碑都不错,所以大家都称呼他为“陈老爷”。
苏氏因为之前有心要将徐心然卖到陈家去做妾,后来丈夫极力反对才作罢,所以这时候心想,该不会陈老爷这个时候来凑热闹,提出来要纳徐心然为妾吧?若真是那样的话,她可一定要阻止,因为已经收了程家三百两银子的订金,总不能出尔反尔吧。若是惹恼了程家父子。人家将自己这番筹划告诉丈夫,那么被活活打死的可不是徐心然,而是自己了。
徐掌柜思忖道:“陈家做的是粮油生意,与咱们徐家素无交集,而且这都好几年了,再没有光顾过福盛祥,怎么突然就来家里拜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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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老爷陈若甫坐在徐家的小客厅里,慢慢抿着茶。一边打量着这座显得有些简陋的小客厅。方才徐掌柜和苏氏送走程家父子后,也没回涵玉楼,而是就坐在前厅里面,打算仔细斟酌一下程家父子的请求,徐安只好将紧接着来拜访的陈老爷安排在了小客厅。
徐安吩咐小厮上茶之后,就去了前厅。告诉徐掌柜又有客人来了,小厮上了茶之后也退了出去。此时小客厅里面,就只剩下了陈老爷和他的两个仆从。
“老爷。这徐家也太怠慢咱们了吧。”年轻的仆从不屑地瞧了瞧这间显得有些破败的、布置陈设也略显粗糙的小客厅,不满地开口道。
中年仆从只是温和地笑了笑:“如今的徐家,早已不复徐老太爷在世时的富贵与风光了,家中日渐凋零,也不奇怪。”
年轻的仆从说:“秦大哥说的倒也是啊。不过徐家大小姐倒真是个能耐人儿,能让眼看着就要倒闭的福盛祥起死回生,还开了一家制衣坊,接到了兵部的订单,真不是一个简单的女孩儿啊。那天杨天龙那厮带人去福盛祥闹事儿,徐大小姐应对得当。三言两语的,竟然做成了一笔生意。让杨天龙那厮乖乖掏了银子。这若是换了别的人,看见那厮去闹事,还不得吓成什么样儿呢。后来杨天龙那厮眼不下这口气,特意请了邹七爷去给他找回场子。那邹七爷倒也没让杨天龙失望,说不上三言两语,就命人砸店。可没想到。人家徐大小姐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竟敢拼命,叫邹七爷也不得不偃旗息鼓。”
被称作“秦大哥”的中年仆从微微笑道:“若不是这位徐家大小姐有那么两下子,老爷怎么会上徐家来拜访?”
年轻的仆从看着一言不发只顾喝茶的陈老爷:“老爷,您不会真的打算要将徐家大小姐接进家里去做四夫人吧?她可是个出了名儿的克星啊,很多人都说她一出生就克死了她的亲娘。”
陈老爷将茶碗慢慢放在桌子上,说:“你见过能让一家濒临倒闭的店铺起死回生的克星吗?而且她们都说,徐家大小姐的身材面相,一看就是能生儿子的。”说到这里,陈老爷不觉微微叹了口气,“陈家本来人丁兴旺,可到了我父亲那一辈儿,只活下来了我这一个儿子,我那两个兄弟,都是未成年就夭折了。到了我这里,总不能连一个儿子都没有吧。可是她们都不争气,别说儿子,连个女儿也生不出来。难道是咱们陈家做了什么亏心事?佛祖在惩罚我?”
“老爷!”中年仆从急忙打断他的喟叹,“咱们陈家怎么可能做了亏心的事?老爷乐善好施,老夫人也是日日念经,不过是还没有到时候罢了。时候一到,陈家自然会子孙满堂的。”
陈老爷的表情有些惆怅:“但愿如你所言。只是我年纪也不小了,眼看着就过了半百之年,老夫人也是一天比一天着急,几乎每天都要催促我赶紧找一个能生孩子的女子纳为妾室,好为陈家开枝散叶。可是那些婆子看来看去,竟然说徐家大小姐一准儿能生儿子,我也没有时间去细细挑选,只能先将徐大小姐接进家里再说。不过,你们说得对,徐家大小姐倒真是有些能耐的,我现在倒有些怀疑她到底是不是不祥了。”
“即便她真的不祥也无妨。”中年仆从说,“老夫人不是说了吗,在她进门之前,先做一场法事,在她住的地方摆个风水局,等她进门之后,再做一场法事,压制住她的不祥之气,只叫她生孩子就是了。”
陈老爷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只见方才那位管家走进来说:“我家老爷请陈老爷去前厅。”说罢就在前头引路。
陈老爷三人站起身来,跟在他身后。年轻的仆从小声嘀咕:“徐掌柜架子真是不小啊,这时候才要见咱们。真是太无礼了。”
陈老爷回头看了他一眼,他赶紧闭上了嘴。
一行人来到前厅,徐掌柜和苏氏早已站在门口迎接:“陈老爷大驾光临,本该出门迎接的,可刚巧家里出了些乱子,没能出门远迎,还请陈老爷多多包涵。”
徐掌柜和苏氏不停地说着抱歉的话,那个年轻的仆从也只好收敛了方才的不满。与中年仆从捧着聘礼,立在陈老爷身后一言不发。
陈老爷也不兜圈子,开门见山:“今日冒昧前来,是想求府上的一位姑娘。”
徐掌柜和苏氏不由得又对视了一眼。难道又是来纳妾的?陈老爷已年近半百,且家中妻室健在,另外已经纳了两方侧室。那么,一定与程家的意思一样,只是纳妾。不是娶妻了。
苏氏紧张起来,暗暗埋怨陈老爷一把年纪了还来凑这个热闹。于是笑道:“陈老爷的意思,我怎么不明白?我们家的姑娘有好几十个呢,但不知陈老爷求的是哪一个?求了去,是要做什么?”
苏氏故意歪解了陈老爷“姑娘”一词的含义,含蓄地向他表明,徐家的丫鬟有几十个呢。
陈老爷温和地一笑:“素闻徐夫人治家有方,连家中的丫鬟,都一个个调教得水葱儿似的,几乎能比得上大户人家的小姐了。只是今天陈某前来。只求一位姑娘,那就是府上的大小姐。我想纳府上的大小姐做我陈家的四夫人。”
“四夫人?”徐掌柜惊讶地重复了一句。
“是啊。”陈老爷仿佛对他的惊讶视而不见。“我已经有了一妻两妾,若是徐掌柜和徐夫人肯将府上的大小姐交给我,那么她自然就是我陈家的四夫人了。”
徐掌柜与苏氏面面相觑。
徐掌柜说:“陈老爷见过小女心然吗?”
陈老爷点点头:“自然是见过,并且喜欢,才来说这件事的。那日杨天龙带人上福盛祥闹事,眼看着福盛祥就要惨遭打砸抢掠。是府上的大小姐四两拨千斤,将一场危机化解于无形,不仅如此,还赚了杨天龙的银子呢。这种爽利的性格,我很是喜欢。而且大小姐容颜清丽聪明伶俐,我家老夫人,一定会喜欢她的。”
徐掌柜不知道该不该答应,想了想,只好也先采取缓兵之计:“陈老爷如此诚心,真是让我惶恐不已啊。只是此事关系到小女心然的终身,我们还需要细想。这样吧,三天之后,三天之后我一定给陈老爷一个准话儿。”
陈老爷知道他们不可能立即就答应,于是站起来告辞:“那么我就回去静候佳音了。”又吩咐两个仆从将礼物放下,“这是一点见面礼,也不知道大小姐是否能看得入眼。”
苏氏虽然看着这显然比程家丰厚许多的礼物眼馋心痛不已,可仍旧不得不阻拦:“陈老爷,您看这事儿,我们还没说定呢,这礼物我们可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收受的。要不您先带回去,等我们商量好了再说。”
陈老爷有些尴尬,可仍旧坚持要将礼物留下:“无妨。这不是聘礼,只是一点普通的礼物,我今日冒昧前来,总不能两手空空啊。若是连这一点点东西徐掌柜和徐夫人都肯留下,那就是瞧不起我陈某了。”
徐掌柜和苏氏只得作罢,人家都这样说了,总不能将这些礼物硬塞到人家手里去吧,于是只好将他一直送出了大门外。
骑上了马走出很远,年轻的仆从才“呸”了一声:“一看那徐家就够小家子气了,嘴里虚客套着,可不还是把东西留下了?老爷,万一这事儿不成,那些东西,恐怕他们也不会还给咱们的。我倒不是在乎那点子东西,只是瞧不起他们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陈老爷轻斥道:“徐家以前虽然比不上陈家,可也是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富商大贾,他们只是在犹豫罢了,不一定就是贪着那一点东西。不要小人之心。”
年轻的仆从吐了吐舌头,没敢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