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徐心然特意请了除曹德庆之外的三名管事在京城最大的酒楼——福满楼吃饭。
徐心然给三位管事都斟满了酒,然后端起杯子:“董管事,方管事,邢管事,今天的事情,其实是事出有因的,为了福盛祥织染坊,我不得不那样做。所以,还请各位能理解我的一番苦衷。”
董管事冷哼道:“大小姐不必说这些虚客套的话,就直说你只瞧得上曹德庆而瞧不上我们吧。我们三个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可在福盛祥织染坊也是本本分分做事,没有功劳也有些苦劳,可到头来,竟然不如一个曹德庆。你一下子就给他增加了三成的薪水,这在大齐国的生意场上,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啊,即便是掌柜的极其倚重一个人,可最多也只是增加一成薪水。而大小姐一出手就增加三成,显见得大小姐认为,福盛祥织染坊全靠着曹德庆一个人呢,不是靠着其他人。那么我们三个岂不是多余的?依我说啊,今晚这顿饭,就当做大小姐给我们送别吧,我们三个已经商量好了,全都辞工,不给曹管事碍手碍脚。”又瞧了瞧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冷笑道,“今儿这菜,冷热荤素煎炒烹炸都有了,可就是缺一样儿。”
“缺什么?”徐心然一时之间没想明白。
“缺一盘包子啊!”董管事说,“反正吃过今儿这顿饭,我们三个就要滚蛋了,掌柜的你不打算给我们一人送个滚蛋包子吗?”
徐心然忍不住笑了:“董管事倒是会开玩笑。可是我可从没说过要你们三位滚蛋的话啊!”
一向老实的邢管事也忍不住开口道:“大小姐,您虽然没说过这个话,可你今天将曹管事抬得那么高,这不就明摆着在贬低我们三个吗?那我们还等什么,赶紧自己走吧,别自找不待见了。”
徐心然说:“看来三位管事对今天的事情是耿耿于怀啊。”
“是耿耿于怀。”董管事直言不讳,“别的绸布庄织染坊,没这么办事儿的。大小姐,您就别多说什么了,我们三个去意已决,你不必再挽留。反正你那里有曹管事呢,他以一当十,缺了我们三个,根本不算什么。”
徐心然正色道:“今天我请三位管事来吃饭,就是想和你们说说这件事儿。只是,我今天为什么这么做,现在还不能告诉各位,我只能说,我这样做,是有原因的。”
“大小姐的原因无非就是想抬高曹管事而贬低我们三个。”董管事毫不客气地说,“不过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那织染坊是大小姐的,大小姐愿意抬高谁就抬高谁,我们管不着,可你也别随便贬低旁人啊。”
徐心然说:“三位管事,今天,我只能言尽于此,其他的,我暂时不便多说。不过,我请你们不要走,因为我今天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抬高曹德庆而贬低你们三位。”
“是吗?”董管事冷笑道,“那么请大小姐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让您不得不抬高曹管事而贬低我们呢?这总有个理由吧。就算你有苦衷,那你说出来又何妨?”
徐心然摇摇头:“对不起,我只能说,我今天所做的和所说的,不是你们猜想的那个意思。如果你们坚持认为,我在抬高曹德庆而贬低你们,那么,我暂时也无法解释。只是,我请你们无论如何,不要离开福盛祥,至少现在不要离开,等我一个月,最多一个月,好吗?一个月之后,事情就会见分晓了,那个时候,三位管事想去想留,我都悉听尊便,绝不勉强。”
三位管事互相看了看,一时拿不定主意,到底该不该坚持要走。
董管事说:“大小姐,看样子,你真的遇到了什么苦衷了。可你说出来呀,我们是织染坊的管事,就是要为大小姐分忧解难的,你说出来,大家一起商量商量,总会想出来办法的。可你一个人闷在心里,这算是怎么回事儿呢?这不明摆着不相信我们哥儿仨嘛。”
徐心然思索半晌,最后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三位管事,恕我暂时只能瞒着你们。请你们再留一个月,就一个月,一个月之后,事情就会真相大白了。这个月,我给你们也增加三成的薪水,只是,暂时还不能告诉织染坊的人,请你们能够原谅。”
三人又互相看了看。
徐心然说:“我先到外面去,你们商量商量。若是你们愿意多留一个月,那么明日一早,按时去织染坊就是了。”
徐心然走了,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三位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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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德庆,你干的好事!”穆掌柜怒不可遏地拍着桌子,对一脸委屈的曹德庆怒吼道,“我叫你去福盛祥,是要你搞垮他们那个织染坊的。可你倒好,竟然忘了自己是去做什么的了,福盛祥织染坊的大管事,哦不,现在应该叫二掌柜了,这二掌柜,你当得是逍遥自在啊,不仅没有给徐心然的那个织染坊造成任何损失,而且你还涨了三成的薪水。好啊,徐心然多大方,你索性就跟着她去干吧,别再回我这荣庆庄了。我这里庙小,盛不下你这尊大佛!”
“哎呀表哥,你听我说么,事情不是这样的!”曹德庆简直是有口难辩,徐心然这一招儿,叫他进退维谷,里外不是人,“我是瞅准了机会,弄坏了吴大人订做的那三十匹花缎,为此,我还自己掏腰包买通了我手底下那些织工和伙计,让他们一口咬定,吴大人派人拿回来的那些花缎,不是出自福盛祥。这样的话,吴大人才会更加恼怒,因为福盛祥不仅做坏了他订做的料子,还来了个死不认账,这显然就是不将吴大人放在眼里。所以,吴大人一定会找福盛祥的麻烦的。只是半路上杀出来那个没脑子的大汉,也就是吴府管家吴忠的儿子,将我的计划给完全打乱了。”
穆掌柜冷笑道:“你自己办事不行,还要赖在别人身上?”
曹德庆说:“表哥,您还别不相信,事情真就坏在了那个大汉身上。本来,若不是他来大闹一场,那吴大人自然咽不下这口气,可他是朝廷命官啊,怎么能欺压一个商户呢?即便是这个商户得罪了他,他也不好明着收拾福盛祥。可是暗地里,人家吴大人的办法就多了去了。我的计划就是,吴大人震怒之余,肯定会随便寻个罪名查封福盛祥织染坊,闹不好啊,连他们的绸布庄和制衣坊都会被查封,而徐心然本人,肯定会被吴大人投入大牢,永世不得翻身的。可是,那个莽汉去福盛祥那么一闹,弄得尽人皆知,吴大人哪里再好查封他们的织染坊?”
穆掌柜想了半天,火气消下去了不少:“就算是这样吧,可徐心然提拔你做了她那织染坊的二掌柜,又涨了你三成的薪水是怎么回事?徐心然不是个笨蛋,她能查不出来是你做了手脚?可是,她非但没有将你怎样,还给你涨了薪水,看来,徐心然对你的信任,真的是无可撼动啊。这倒叫我不得不怀疑,你去了福盛祥这么长时间,到底做了些什么。”
曹德庆恨不能赌咒发誓:“表哥,我真的一直都在想办法对付徐心然啊,我的确是故意做坏了吴大人订做的那批花缎,这件事情,您应该都听说了吧?”
“听说个屁!”穆掌柜忍不住骂道,“吴大人那里,我已经派人去打听过了,可人家说,福盛祥织染坊虽然做坏了料子,可三天之后,就赶制出来了一批,不仅平息了吴大人的怒火,而且还得到了吴大人的称赞。你说你倒是哪边的人啊?为什么不将徐心然那三天赶制出来的花缎也都给毁了?”
“我……我是想全都给毁了,而且眼看着就要得手,可没想到,那是徐心然设下的一个圈套啊。她在骗我上当,我刚刚剪坏了一匹花缎,她就进去了。表哥您说,我再怎么下手啊?而且他们立刻就将我捆起来了,还将我关在了柴房,饿了我大半天呢。我容易吗我?”曹德庆一脸的委屈。
“德庆啊,你说谎的功夫,真是愈来愈高了。”穆掌柜别有深意地看着他,“你说徐心然将你捆了,可为什么又将你放了?而且不仅仅是放了你,还将你奉若上宾?莫不是你早就生出了异心,投靠了徐心然吧?”
“怎么会啊,表哥!”曹德庆简直要哭了,“表哥,咱们虽然不是亲兄弟,只是表兄弟,可咱们是从小一处长大的呀,我怎么会为了一个外人背叛你呢?”
“那为什么徐心然对你这么好?”穆掌柜本就是个心思很重的人,这次好容易让自己的表弟曹德庆混入福盛祥织染坊,并让曹德庆取得了徐心然的心人,眼看着这一次,就要让福盛祥织染坊一败涂地了,可这个该死的曹德庆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这令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而且,我不是事先都告诉你了吗,一旦事发,你就立刻不辞而别,徐心然找不到你,能对你怎样?”
“可是当时的情景,表哥你是不知道啊。”曹德庆苦着一张脸道,“我是打算辞工不干的,可我在弄坏第二批花缎的时候,就落入了她的圈套,然后被她捆起来丢在柴房里,我就是想辞工,可怎么走得了啊?”
“那后来呢?”穆掌柜用一种极其不信任的目光看着他,“难道徐心然能关你一辈子?而且你能到我这里来,那就是说,徐心然后来就放你出来了,是不是?那你为什么不走?是不是徐心然给你涨了那三成的薪水,你舍不得丢掉啊?你这个叛徒,这么快就背叛了荣庆庄!”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