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您……您不会真的打算为姜公子守孝吧?”看着哭了一整个晚上的徐心然换了一身蓝布素衣出来,绿云惊讶地问道,“姜公子和你,都还没有定亲呢!”
“那又如何?”徐心然知道姜雨晨遇难的消息,比姜氏母女和云沛公主晚了整整两天,毕竟,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又不是姜雨晨的妻子姐妹,所以,这个不幸的消息,还是徐掌柜去姜家别院看望姜夫人的时候得知后回来告诉她的。“不管有没有定亲,我都认定了,他是我的夫君,今生今世,我都会一直替他守孝。”停了一下,又苦笑着说,“反正我这辈子也嫁不出去了。”
“可我看程公子也不错啊,他为了你,都可以去兵部争取来五万套军服的订单,可见他对你是真心的。”绿云自然希望徐心然能被姜家明媒正娶地娶进门儿,可现在,姜雨晨已经不在了,她只能退而求其次,希望徐心然好歹能嫁出去。虽说程洛山已经有了妻儿,可他对徐心然还是不错的,就算徐心然去程家做妾,那也总算是个不错的结局,毕竟,徐心然不可能留在娘家一辈子。
徐心然摇摇头:“绿云,我不会给任何人去做妾,哪怕这辈子孤独终老,也不会。”
徐心然想起了陈老爷,前一世自己的丈夫。其实凭良心来说,陈老爷对她还是不错的,自从她进了陈家,陈老爷几乎对她是百依百顺,她想吃什么用什么,陈老爷一点儿也不会吝惜银子,立刻就差人给她买了来。
可最终,还是敌不过陈老爷那三个虎狼一样的妻妾。
重活一世,徐心然的心境自然与上一世不同,她不怪她们,毕竟,她们比起当时的自己,已经年老色衰,又无一儿半女作为依靠,若是自己生下陈家唯一的儿子,那她们的晚景,会很凄凉的。
所以,这一世的徐心然,不会再给人去做妾,哪怕这个人是真的喜欢自己,哪怕这个人也许有能力平衡妻妾之间的关系。更何况,这一世的她,不再是那个胆怯卑微的女孩子了,在娘家被庶母和两个妹妹吓得整日里战战兢兢,得不到父亲的一丁点儿关心,又顶着一个“灾星”、“克星”的名声,所以只能通过给人做妾,逃离那个几乎没有她的立足之地的娘家。
可是现在,她不需要这么做了,虽然经营三个店铺和作坊十分辛苦,每天都要为福盛祥的各种琐事以及将来考虑,可总归手里攒了不少银子,再不必走这条路了。
而且,还有姜雨晨。
尽管相信李元帅是用了心思去寻找姜雨晨,也相信不会有人拿这种事来开玩笑,可不知道为什么,徐心然总是有一种感觉,感觉姜雨晨没有死。她总觉得,也许有一天,他会忽然出现在自己面前,说:“心然,我回来了,我是回来娶你的。”
“爹,您今天也去铺子里吗?”徐心然带着绿云出门,却看见徐掌柜也穿着出门的衣裳站在马车旁边。
徐掌柜看上去十分憔悴。他一向都很喜欢姜雨晨,一心打算让这个外甥变成自己的女婿,不管是做大女婿还是做二女婿,他觉得,那都是徐家的福气。可是现在,姜雨晨下落不明,已经被圣上认定是为国捐躯,并且已经被封了忠义侯,虽然哀荣无限,可到底人不在了,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呢?而且,姜雨晨这一走,自己的大女儿该怎么办?虽然大女儿什么都没跟他说过,可他能看得出来,大女儿不会再嫁给别人了,也就是说,她要替姜雨晨守一辈子。
“心然,你表姑父得圣上恩准,昨天从易县赶过来了,说是要为你表哥举行一个简单的葬礼,然后将他遗落在边关的头盔和一些旧物带回易县去,建一个衣冠冢。你今天也别去铺子里了,我带你和慧玥去你表姑母家,和你表哥,道一声别吧。挽幛我已经准备好了。”
徐心然强忍着泪水:“是,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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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灾星!都是因为你,我哥哥才会去了西北边关苦寒之地!都是因为你,我哥哥才会战死沙场!都是因为你,我母亲才会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你这个灾星,你天生就会给人带来灾祸!你滚!你给我滚!我们姜家不欢迎你!”
刚一进门,一身缟素的姜雨宁就猛扑了上来,不顾世家千金的矜持和端庄,抓住徐心然就往外推,慌得众人急忙去劝。可是,尽管被丫鬟婆子们拦住,她仍旧高声哭骂着徐心然害死了她的哥哥。
姜雨宁这么一闹,前来吊唁的宾客全都将目光聚集在了徐心然的身上。这些宾客,大多都是官场中人,对于姜雨晨为什么会主动请缨去镇守西北边塞的原因都是心知肚明的,而徐心然又是一个出了名的不祥之人,所以他们私底下也不免猜测,姜雨晨的死,就是因为沾上了徐心然的晦气。因为事情是明摆着的,若不是姜雨晨被徐心然迷惑,那他就不会抗旨拒绝做云沛公主的驸马;而他若是没有抗旨,那么就不必去西北边塞;他不去西北边塞,那就不可能中了敌军的暗间而落马坠入悬崖,也就不会英年早逝了。
“雨宁表妹。”徐心然虽然料定姜家不会给自己好脸色看,可她没有想到,姜雨宁会不顾一切地扑上来找她拼命。可是,这个时候,毕竟失去了亲人的是姜家,即便姜雨宁再有过激的言行,她也不好计较。于是,只得轻声道,“对于表哥出事,我也很难过……”
“住口!”姜雨宁被丫鬟婆子们拦着,没办法再冲上前来推搡徐心然,可嘴里依旧咒骂着,“你这妖女,你这灾星!你一出生就克死了母亲,现在又害死了我的哥哥。你究竟安的什么心啊?”
徐慧玥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因为她的雨宁表姐到底没有让她失望,徐心然刚一在姜家露面儿,姜雨宁就狠狠羞辱了她,让所有来到姜家吊唁的客人都看尽了她的笑话。
徐慧玥幸灾乐祸地斜眼儿看着尴尬万分的徐心然,心里说:看你以后还神气什么!看你以后还能不能抬起头来?
徐心然低声对徐掌柜说:“爹,我先回去了。”
出现这个情况,徐掌柜也始料未及,只好说:“也好,那你就先回去吧。”
“茂林,你也来了。”姜夫人出现了,她并不像姜雨宁那样激动,脸上虽然有着浓重的悲戚之色,可并没有失了分寸,“哦,心然和慧玥也来了,真是太麻烦你们了,都请里边儿坐吧。”
“母亲!”姜雨宁奋力拨开围着自己的丫鬟婆子们,来到姜夫人面前,指着徐心然说,“表舅和玥儿妹妹可以进去,但是她不行!我哥哥就是因为她,才会惨死在边关的,我决不允许她进我们姜家的门!”
“雨宁。”一个和蔼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传了过来。大家回头一看,正是姜雨晨的父亲姜老爷。
姜老爷看了女儿一眼:“不许对亲戚无礼。”
姜雨宁恨恨地瞪着徐心然,对父亲说:“我哥哥全都是因为……”
“你哥哥是自请去西北边关的。我姜家的儿孙,就该为国效力,这是我姜家的荣耀!你一个女孩儿家,没什么见识,就不要胡说了,免得叫人笑话。”姜老爷的声音十分平和,却透出一种叫人不敢直视的威严,“好了,和你母亲进去招呼女客吧。”又对徐家父女说,“茂林,里边儿请。心然和慧玥,都长成了大姑娘了,真是光阴如梭啊。一转眼,咱们哥儿俩都老喽……”
徐慧玥一边跟着父亲往里走,一边暗恨表姑父出现的不是时候。眼看着徐心然就要掩面而逃了,今后,她是个“灾星”“克星”的话题将被人们重新津津乐道,而她,也别想继续在福盛祥发号施令。今天这番羞辱,足够叫她一辈子也不敢出门。
可是,表姑父为什么不恨她?不将她骂出去!反而还客客气气请她进去。
徐慧玥故意落后了几步,悄声叫住了徐心然:“人家的妹妹都对你下了逐客令了,你怎么还这么不知羞,还不赶紧滚回去,难道还等着一会儿人家对你说出来更好听的话吗?”
徐心然看了她一眼,一言未发,径直走到前面去了。
徐慧玥从鼻孔里冷哼一声:“脸皮可真厚。这都能待得住?若是换了我,这辈子都没脸出门了,找棵树吊死算了。”
徐心然其实听见了,可没有搭理她,毕竟,这是在亲戚家里,而来姜家吊唁的客人,都是有身份的,她可不想因为一个小小的徐慧玥,而使姜雨晨的家人失了体面。
来到灵堂,徐茂林和两个女儿祭奠了死者,烧了纸钱,各上了三炷香,又对姜老爷夫妇和姜雨宁并姜雨晨两个庶出的弟弟说了些节哀的话,然后随着姜老爷来到后面用茶点。
姜雨宁目送他们离开,一直都拿仇恨的目光剜着徐心然,仿佛只要这样做,就能让她的哥哥活过来。
徐心然没有办法计较,看在姜雨晨的面上。
在一个清净的屋子里面坐定,姜老爷叹道:“茂林啊,这一晃,几年功夫又过去了。你看,心然和慧玥都这么大了,可我的雨晨……”因为徐掌柜父女三个是亲戚,不是官场的人,所以,姜老爷没有必要再隐藏自己的悲伤,而是唏嘘道,“雨晨是我三个儿子中最争气的一个,也是你表姐唯一的儿子,如今他这一走,你表姐不知道有多伤心。”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