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正骂的欢,一抬脸儿便是瞧见了进门的两人。
正想再骂,却是瞧见两人的脸色儿一个比一个黑。
姜月心中恼气的厉害,纵然是她再能隐忍,却也有不可触及的底线的,方才在门外听着,何氏的那些脏话里头句句涉及自己的阿爹甚至于自己早逝的阿娘,她对自己再刻薄再无情无礼,姜月都可以忍,但是辱及阿爹阿娘,便是不可饶恕。
何氏缓过神儿,发现姜月竟然在横瞪自己,而且眸光之中有丝毫不掩饰的愤怒,这样的发现不旦没有让何氏惧怕顾虑,反而是更加的惹恼了何氏。
朝前急促的走了两步,何氏抬手指点着姜月,厉声谩骂道:“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贱皮子,我不过睡个觉的时间,你便是迫不及待的要去会野男人了吗?”
谢小禾听到耳中,恨不得一巴掌扇到那张歪曲刻薄的脸上。
但是却是被姜月先一步抢了先。
两步走到何氏面前,嫁入沈家三年,姜月头一次用这般清晰的愤怒和警告的眼神直直的盯着何氏,声音也是直气严肃,“是我欠沈琰的,自打他去了之后,这辈子我再也没想过再寻个旁的出路,只要你想,我便是会顺着你的心意去做,只是,我阿爹阿娘从也不欠你们沈家一分一毫,若是你再辱及他们,便是别怪我让你不能称心如意。”
“你……”何氏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骇的还是惊的,不仅出了口的话儿吞吞吐吐的,连是抬起来指向姜月面门的手指头也是微微轻颤。
“这里是月丫头的母家,并非是你沈家,你若是再撒泼无礼,我们定然是饶不过你的。”趁着何氏气的话儿堵到心口的时候,谢小禾走前两步,站到了姜月的身边儿,厉声又添了一句警告。
何氏的眸子瞪得通圆,来来回回的在两人的脸上扫来扫去,手颤的更是厉害,唇边儿堵着一嘴狠话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僵持了没一会儿,东厢的窗子便是被推了开。
姜文良用手中的拐杖敲了敲窗子框,砰砰作响的声音引得三人扭头来看,姜文良面色平静,先看向谢小禾,“小禾,你且先回去吧。”
谢小禾愣了一下,仔细的看着姜文良的脸,脚下却是没有动。
姜月远远的看着阿爹,他不说话,好似在等着一个结果。
这些年,姜月受何氏欺压,受那些男人的欺负,心中怨过,但是每每都是能迅速的隐忍下去直至到最后习惯的麻木了。
今儿个算是破天荒的攒了一口气儿,第一次硬着脾性和性子维护了阿爹阿娘,但是却是被阿爹此刻的沉寂迅速的冲散了。
心中吐了口气,姜月扭过身子,皱着眉头劝了句:“小禾哥哥,阿爹都说了,你且先回去吧。”
“可是……”谢小禾瞥了眼已经不再憋气倒是有些幸灾乐祸样子的何氏一眼,欲言又止的看向姜月。
姜月知道他的担忧,摇了摇头,又劝了一遍儿:“你回吧。”
被劝了两次,谢小禾只得作罢,长叹口气才点了点头,和阿爹打了招呼就沉着步子扭身离去了。
门从外头被阖上,姜月重新看向阿爹,柔声说道:“阿爹,你睡醒啦?”
姜文良怎么睡得着,姜月的神色情绪,何氏的谩骂无礼,他纵然脑子已经不似以前那般灵光了,但是眼上心中也是能看的清楚的。
他眯着眼,朝着何氏说了话:“沈家秀娘,月儿年轻不懂事,你是长辈儿可别和小辈儿计较才是。”
何氏心中本是有气,但是方才姜月的话她却是听到了心中,而且越琢磨越觉着自己是有些太失策了。
硬是憋住心中气,何氏挤出假笑,应声道:“姜家大哥说的是什么话,我方才也是心急了,生怕月娘她有个什么的……你知道我,我没什么才学,比不得你们这样的人会言语,你可别计较才是呢。”
姜文良点了点头,摆着手说道:“不碍不碍,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说完,又将眸光转到垂着头的姜月身上,稍稍严厉了语气,“月儿,你进来,阿爹要好好与你说说才是。”
何氏一愣,随即觉得心中的那气稍微舒了舒,点了点头,何氏也附和着教育道:“我说你你总也不听,正是要好好让你阿爹说说你才是。”
说完,何氏朝着窗子里头的姜文良点了点头,随即便是扭头回了屋子。
关门的声音传来,姜月垂着头缓缓的进了屋。
扭身关了门,进到内室,姜文良刚关上窗子,扭头看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月儿的一双眸中此时此刻布满了泪珠。
姜月觉着委屈,从也没有过的委屈。
从前的眼泪珠子她都是能生生硬是咽回去的,但是许是在阿爹面前的缘故,她将自己的手心掐的生疼,还是没有止住那涌出来的湿润。
姜文良长叹一口气,抬手朝着姜月勾了勾,“月儿,过来,来阿爹这儿。”
姜月抹了抹眼泪,点了点头,徐步走到姜文良的身边儿,挨着他的腿跪了下来伏在了姜文良的膝头。
姜文良放下拐杖,用皱皮枯瘦的手掌轻轻的抚着姜月的墨发,三分无奈,五分心疼,“我的月儿见着阿爹便是又成了爱哭的小丫头了。”
姜月将头埋在他的膝头上,摇了摇头,含糊不清的否认道:“我姜月才不是爱哭的丫头。”
温温一笑,姜文良将手落在姜月的肩头上,轻轻的拍了拍后才温声说道:“月儿你看着阿爹,阿爹有话儿问你。”
姜月狠狠的挤了挤眼,抬头的时候又拿袖头抹了一把,这才对上阿爹的眸光。
姜文良看着那双和他故去的妻子一模一样的眸子此刻却是红红肿肿的,心中便是狠狠的一揪,“沈琰走后的这一年半,你在沈家过的什么样,你瞒着不说,阿爹心中也是能猜到七八分的。”
被戳破了谎言,姜月并没有慌神儿,也没有应声,直等着阿爹的后话。
“你身上本就是有你阿娘的温良,却又有阿爹的倔性,否则沈琰的死你也不会一直记在自己的心坎坎上,强迫着自己去隐忍去顺从……”姜文良说到这儿的时候故意的顿了顿,这空子姜月确实是需要的,她心中跳动的厉害,原是阿爹都明白的。
“你要还债,要伺候着何氏,阿爹是不会干涉你的,只是你要明白,人啊,一味的隐忍和退让,只会让那些恶人更加的得寸进尺,到了你幡然醒悟的那一天,才会突然发现一切都是晚了。”
姜文良说这些话的时候,姜月仔细听着,只以为是阿爹劝慰自己的话,却是没有注意到阿爹眸中那锥心的痛楚和无尽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