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儿不甘心的咬了咬牙,“姑娘一直说汤大爷这般照看咱们是当初宋公子帮过他的大忙,宋公子临走将你托付给他,汤大爷是个仗义之人,因此言出必行。可小姐有没有想过,宋公子一走三年音信全无,或许早已成家立室把你忘了,你又何必这么苦苦为他守着?”
这话说得楚湘君脸上一白,手里的琴谱被捏得微微发皱,半晌方抬起头面无笑容地冷道:“再说这样的混帐话,你便不用再跟着我了,我会跟妈妈说,另外派个安安静静的丫头来服侍。”
怜儿见她生气哪里敢再多说,只好低下头委屈地小声嘟囔:“我还不都是为了姑娘好,人家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好歹有个夫妻名分在那儿撑着,姑娘有什么?过几年人老珠黄美人迟暮,宋公子再不来,你下半辈子靠什么过活?”
说完也不等楚湘君说话,自己气鼓鼓地把步子踩得山响跑了出去,楚湘君望着扑啦啦晃动着的门帘子若有所思地出了一回神方长长叹了口气出来。
晚上汤允文果然不曾归家,曾夫人沉着脸看着跪在地下的汤华冷道:“你小子当着老爷的面儿再给我说一遍,你们大爷真是叫人吃多了酒睡在赵家了?”
汤华觉着自己脸上的冷汗就快要淌下来了,老爷太太一向和蔼,今儿这般声色俱厉是从来没有的,只有硬着头皮继续扯谎道:“确……确实如此!赵二爷他们几个埋怨大爷每每约他总不肯出门,因此几个人捉着大爷一顿死灌,大爷酒量虽好,可也架不住他们存心的啊!”
曾夫人不动声色地看了汤老爷一眼。汤老爷忙挥了挥手让汤华下去,等屋里没了人方对他老婆笑道:“看这小子说得有模有样的,或许真是老洪看错了,凝香楼底下看到的不是咱们家的马车。”
曾夫人急得眼睛都红了,“这会子老爷还蘀那臭小子说话。我早叫人去赵家打听过了,他们家老二陪他老婆回娘家去了压根就不在家!早有人跟我说老大跟个窑姐儿勾勾搭搭我还不相信。反把人家臭骂了一顿。如今看来却是空穴来风事出有因了。“
汤老爷到底维护儿子,亲手给他老婆添了点儿热茶方语重心长道:“好了红了,便是玩玩儿。我们老大也是个最有分寸的孩子。不过逢场作戏解解寂寞罢了,又从没因此误过事。你这么生气干什么?别忘了大儿媳妇儿走了这么些年了,儿子还年轻,难道是个金禅子苦行僧投胎不成?但凡无伤大雅,咱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这话说得曾夫人心里越发不自在了,“既觉着冷清那便规规矩矩讨房媳妇儿呗,可不能这么在外头胡闹。那些个脂头粉头的天知道她们有多脏!”
这话汤老爷还是赞同的,不由帮着出主意道:“上回田家的闺女儿不是没看得上眼嘛。要我说若一时半会儿的找不着合适的。就先在家里挑个水灵些的丫头先给他收到房里,不也就有人把他绊在家中了吗?“
曾夫人摇了摇头。“逛窑子睡丫鬟说出来都不算什么光彩的事儿,再说家里这些个丫头们一个个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儿子要是看上谁,能好几年都不吭声?若他心里不满意,就是收在房里也只有白白找麻烦。”
汤老爷听了这话便也不再说什么,夫妻两个正坐着呢,忽然听见里头传来宝珠撕心裂肺的哭声。忙抢着步子一前一后往房里走去,却见奶妈子正抱着刚睡醒的宝珠小声哄着呢,看来是做噩梦了。
原来宝珠这两天经历了迷路、瑜哥儿坠入陷阱。她爹受伤半边身子全染红了血,小小的孩子着实受了不小的惊吓,回来又不许说真话,心里越发焦虑,因此便化作梦魇积在了心里,一时从睡梦中唬得哭出声来。
曾夫人忙三步并两步赶上去一把接过她抖得厉害的小身子,“别怕别怕,只是做梦罢了,爷爷奶奶在这儿呢!“
宝珠蔫蔫地趴在她怀里吸鼻子,“我要我爹爹。要我爹爹,呜呜呜……”
曾夫人一边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哄她说爹爹在外头忙今儿归不得家,汤老爷忙过来把孩子抱到自己手里,“姐儿听话,今儿天上的星星又多又亮,爷爷带你到院子里看看去。咱们再讲个神仙的故事好不好?”
宝珠到底是小孩子心性,听她爷爷这么一说便顿时分了神,汤老爷便笑呵呵地抱着她出去了,曾夫人看着祖孙俩的背影摇了摇头,跟着就嘱咐奶妈子道:“你远远守着,看姐儿安静了就去抱她回来睡觉,老爷年纪大了,哪里抱得动这小秤砣子。”
奶妈子答应着去了,也不过小半个时辰就抱着再度熟睡的宝珠进了屋,曾夫人到底不放心,便跟汤老爷两个人带着她在自己屋里睡了。
第二天汤允文回家,曾夫人还没说什么,汤老爷先板着脸把儿子骂了个狗血淋头,曾夫人心里偷着乐,看来说多少道理都没有他打心眼里心疼孙女有用。
宝珠见了他倒是兴奋得很,又对他神采奕奕的样子很是疑惑,汤允文确有意忍着疼双手把她抛过头顶再接住来逗着她玩儿,惹得小孩子心里也不确定起来,恍恍惚惚以为在山上遇到的事情真是梦境呢,因此心头萦绕不去的恐惧便自动散了开去。
这几天瑜哥儿的精神也不大好,夜里总是惊醒,董惜云只好寸步不离的守着他,可第二天又是他上学的日子,已经因为在山里遭遇意外而告了两天假,再迟到恐怕惹夫子不快,因此她也只好狠狠心把天快亮时才睡沉了的瑜哥儿也唤醒过来。
才拉着他的手预备出门,却听见院子里有人说话的声音,像是蒋栋,忙隔着窗户问他怎么还不去套车,碧草笑嘻嘻地朝门外一指,“奶奶这可怪不着咱们,分明是有人来抢饭碗了!”
香菱也跟着乐了,“奶奶别听她胡说,是汤大爷的车在外头等着哥儿呢。”
董惜云听见此人不由想起昨天在青楼门口的奇遇,因而忍不住蹙眉,正要开口拒绝呢,搁不住瑜哥儿已经欢呼了一声挣开她的手奔了出去。
董惜云忙加快了步子跟着,到了门口就看见瑜哥儿已经跟个猴儿似的粘在汤允文身边要跟着驾车。
这时汤允文正低着头给他耐心地解说着什么,见了董惜云便扬起脸来笑笑算是打招呼,不等董惜云开口他已经拍胸脯保证道:“这一回要是再叫哥儿少了一根头发,奶奶就活剥了我!”
董惜云眼皮子也不抬,你不少他一根头发,你把他整个人都给弄丢了可如何是好?
本意一口回绝,可看着儿子期期艾艾的小眼神又有些不忍心,最后只好妥协,不但没能把瑜哥儿从汤允文的马车上弄下来,连自己也坐了上去。
不知是因为汤允文的面子还是董惜云出手豪爽,夫子见了瑜哥儿来了倒十分高兴,因为这时候其他学童已经开始了早课,两个大人也不好意思坐着打扰他们,便只在门口略站了一会子就告了辞,马车经过一条小巷时却不得不听了下来。
董惜云在车里听着喧闹,忙揭开帘子往外看,只见整条大路都被兴奋的人群给堵得严严实实,不知前头怎么了,看这地段,莫非又有什么新店开张不成?
汤允文见她等得不耐烦便道:“再走两个街口就到了,要不咱们下车步行,恐怕还快些。”
董惜云点点头,汤允文转手把疆绳交给了车夫,两个人一前一后不远不近地走进了人群,也听见了许多人的议论。
“听说那几位县里来的公子哥把凝香楼的招牌都给砸碎了,还把老鸨子打了一顿,撒了满地的银子满口狂言立等着就要把楚姑娘带走呢!“
”这可是大白天的抢人啊,也不怕人家报官?“
”谁管这些,又不是良家妇女,说什么卖艺不卖身,恐怕早就给汤家大公子睡烂了,还装什么黄花大闺女!“
人群里热热闹闹的议论在见了汤允文之后便戛然而止,有人讪讪躲开,也有人凑上来卖好。
”汤大爷,有人要强抢楚姑娘回家做小老婆呢,您还不快去看看,晚了就来不及了!“
默默站在汤允文身后的董惜云这时算是明白了发生何事了,这小巷的另一头可不就是凝香楼么?
汤允文并非不知道镇上那些关于他和楚湘君的流言蜚语,不过以前是觉着没必要跟谁解释,而且这杯弓蛇影的还能保护保护楚湘君不让小混混们打她的主意,可没想到这些话就这么当着董惜云的面儿叫人煞有介事地给说了出来,顿时耳朵里嗡嗡做响傻站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还是董惜云淡定,轻推了他一把不急不徐道:“爷是先救人,还是先发呆?”
汤允文这时才如梦方醒似的,拨开人群就朝里头奔去。(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