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又添了一句,“给乔姑娘治伤和补身的药材,姨娘别可惜银子,统统都用最好的。”
林姨娘应了一声,跟着又试探着问道:“就告诉她是我们家大爷的意思?”
肖晚星不置可否地略垂了一回头,林姨娘心领神会,又催着他赶紧回屋去暖和暖和,别再站在院子里吹风。
乔语琴躺在房里喝着热气腾腾的老参汤,听着银叶絮絮叨叨她们家大爷如何如何吩咐如何如何要紧的,心里美滋滋的,也等不得自己的腿可以下床拄拐出去庭院里制造个偶遇云云,干脆直接叫银叶到肖晚星房里去把他请到自己屋里来。
银叶脸上露出一丝为难,“那我跟大爷怎么说呢?”
乔语琴无所谓地微微一笑,“就说我蒙受主人家这样无微不至的照料,心里感激不尽,想当面道谢。可惜行走不便,烦请大爷亲自走一趟。”
说完又指着林姨娘拿过来给她家常换洗的几套新衣裳笑道:“我这成日家在屋里躺着的,要这么多新鲜衣裳什么时候穿去?妹妹与我虽然相处不过几天,却特别投缘,你若不嫌弃就挑一套穿吧。”
银叶听了这话如何不喜欢?
这几身衣裳原本都是林姨娘给肖暮雪做的,款式和用的料子都是最好最时兴的,因她忽然来了她们家又没有随身的包袱,所以才临时决定先拿给她穿。
这天上掉下来的大便宜不拿白不拿,反正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说几句话而已。
银叶心里这么想着。便高高兴兴地挑了衣裳出去了,乔语琴这里轻蔑地看着她欢快的背影啐了一口在地下,丫头就是丫头,眼皮子这样浅。难怪你一辈子干伺候人的活计。
却说银叶过去的时候肖家兄妹两个正在一处下棋,银叶心想这一出本来也瞒不过小姐的耳朵去,便干脆当着肖暮雪的面儿老老实实把乔语琴的意思给说了。
肖暮雪头也不抬地冷道:“这也忒心急了些。虽说小门小户的出身,可男女大防总该有个忌讳,要谢,姨娘和我哪一天不去看她一两回,怎么没听见她谢我们,非得把哥哥找去孤男寡女地在睡房里谢?”
这话说得极不客气,就连她哥哥肖晚星脸上也有些挂不住。便朝银叶挥了挥手道:“就说我这会子不得闲,明儿一早跟你们姑娘一同过去看她。”
等银叶走了他才放下棋子小声数落她妹妹。
“都是没出阁的女孩儿,你这张刀子嘴,就不能给人留个脸儿?”
肖暮雪把嘴一撇索性也将手里的棋子一摔,“哥哥不是常说做人要自己知道尊重。什么面子是别人给的,脸是自己丢的,如今到了这里怎么不说了?你一向不爱轻浮的女孩儿,为何对这不但轻浮还肤浅得很的乔姑娘这般另眼相看?”
肖晚星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与为难,对这个妹妹,他是从小捧着哄着一辈子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和一个不字的。
只好硬下心肠搬起脸孔拿出当哥哥的款儿来冷道:“总之大哥心里有数,也不用你巴结奉承她,只需对人家客气些别给人脸子瞧就行。”
肖暮雪没想到他居然为了才认识几天的乔语琴给自己难堪,当即越发红了眼。还想说什么却被肖晚星冷冰冰一句话给堵住了。
“当初你怎么散布谣言对付董家寡妇的事儿我不管,只要你高兴,许多事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上回险些在咱们自己家的院子里弄出了人命来,我想你总该反省反省?别的都由你,但这个女孩儿,你别把手段使在她身上便成。”
一句话说得他妹妹气呼呼地跑了。肖晚星脸上的神色却还是阴沉的厉害,一个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又咳嗽了起来,他身边的丫头名唤翠宝的忙上来轻轻给他捶着。
“那天在道观里老仙人跟大爷说的话大爷怎么不告诉姑娘?害她白白心里委屈还埋汰你,你自己心里不疼?”
肖晚星忙对她摆了摆手,“先不忙,看看乔姑娘什么意思再说。我本不愿为了自己活命就拿人家姑娘的终身去赌,若她自己情愿咱们便行事,若她无心,咱们便作罢吧。”
翠宝听了不由叹气,“大爷是担心姑娘若知道老仙人说的在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吹吹打打娶个妻房或许就能冲一冲的事,必会竭尽全力促成?”
肖晚星点点头,“老仙人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万一到时候还是不成,岂不害了人家好端端的女孩儿?”
翠宝了然地点点头,难怪这么看中这位乔姑娘,这女孩儿若明知道大爷有病还缠着不放,岂不明摆着为了钱不怕当寡妇吗?
这样他心里恐怕便自在得多了,有钱人就是矫情,又怕死又怕别人说闲话,可没意思。
不过还有另一件她不曾想到的,那就是肖晚星心里还存着另一个告诉不得人的想头,他一心想找个身体康健爽爽利利的女人,为自己留个种。
但穷苦人家的女儿粗粗笨笨又不干不净满手厚茧的样子叫他看不上,这乔语琴生得倒不错,人也彪悍,正是他需要的。
因此第二天拉着肖暮雪与他一同去探望乔语琴,肖暮雪只管冷冰冰坐着,乔语琴却无视她的冷淡自己一个人一盆火似的把他们兄妹俩吹捧得天上有地下无,更加频频对肖晚星暗送秋波言语挑逗。
而肖晚星也笑眯眯地照单全收了,此后越发每天都要往她房里坐上个大半个时辰陪她说话解闷,这是后话不提。
却说那天汤允文带着两个孩子进山去玩儿,董惜云见他只带了一个小厮跟着,唯恐他们两个大男人照顾不好两个小家伙,便叫杨嫂也一起跟着同去。
汤家人都爱打猎,因此在山里还有一间木屋备着,有个女人跟着也好给他们生火做饭不用顿顿都吃干粮了。
杨嫂带了瑜哥儿几个月对他喜欢得不得了,本来还舍不得他大冷天儿到山里打滚去呢,自然一口就答应了,宝珠一听杨嫂也去也高兴得连连拍手,因为她的妈妈不去,她爹爹又手笨,这会子有了杨嫂可不怕没人给她扎漂亮的小辫儿啦!
董惜云嘴里说着男娃子就该出去摸爬滚打多多历练,心里又何尝不担心牵挂儿子,几乎打他出门起就开始盘算着他什么时候回来,汤允文说好的是两三天,她心想他这个人说话还是靠谱的,应该只会早不会迟。
谁知眼看着到了第三天的下午了,这几个人还是不曾回家,董惜云坐在家里眼巴巴地左等右盼,结果只等来了跟着汤允文同去的小厮汤华。
大冷天儿的这小伙子一进门一脱帽子却是满头密密麻麻的汗珠。
董惜云忙让他坐,又催着香菱上茶,“你们大爷呢?怎么只你一个人回来了,瑜哥儿他们人呢?”
汤华哪里敢坐,只站着双手接过茶水却又恭恭敬敬摆在茶几上方回过身向董惜云道:“大奶奶别着急,本来今儿上午就要回来的,谁知道不知打哪儿窜出来一只花鹿却没打着,哥儿一心想打了鹿茸回来送给奶奶,我们爷便答应他再留一天寻寻看,不管打不打得着,明儿必回。怕我们太太和大奶奶你这里记挂,所以就先派我回来了。”
董惜云一听这话便放下心来,又赏了他一吊钱笑道:“你也受累了,快回去歇歇吧,明儿你们爷回来恐怕还有得你忙呢,不知打了些什么好东西回来。”
汤华答应着退了出去,才出了董家大门就再也撑不起脸上的笑容了,几乎哭丧着脸撒开两条腿就拼命往汤家跑,不多时就看见汤家二爷汤允礼带着约莫七八个人高马大的家丁从大门里风风火火奔了出来,各自骑着马,汤华在前头带路,一队人马一溜烟似的朝城外飞驰而去。
上街买菜回来的蒋妈妈迎面看见他们过去,回来便无意间说给了董惜云听。
“汤家大爷是那么个沉稳的性子,二爷却还是跟个黑旋风似的,又这么大白天在大路上把马骑得飞快,奶奶可还记得当初就是这么着才险些撞着咱们哥儿?”
董惜云听见这个心里没来由地一阵担忧,总觉着有哪儿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因此晚上也不肯放碧草家去,缠着她留下来陪自己一起睡。
碧草只当她几天没带儿子一时不习惯了才会胡思乱想,便留下来又想了许多平时遇上的笑话出来逗她。
还好第二天一大早瑜哥儿果然回来了,一进门就跟个小箭头似的直扑他母亲怀里红着眼睛要哭,可却硬生生把眼泪给忍了回去。
粉润的小嘴被自己咬出了一排血印子。
董惜云见状不由深深蹙眉,不过没有当面再逼问他,见他一脸疲态忙带他洗了个热水澡哄他睡去,方把杨嫂叫到了房里来。
“哥儿这个样子是怎么回事?可是在山里跌了摔了还是真遇见什么凶猛的野兽吓着了?”(欢迎您来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