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半,夏苒缓过来一点,睁眼看到是杜希声抱着自己,剧烈挣扎。杜希声对之何止一个习以为常,横抱她的两手加重力气,将她紧紧桎梏在怀里。
夏苒大着舌头说话:“你把我放下来!”
杜希声脚步不停,淡淡道:“你确定,我现在一松手你可就直接掉地上了。”
不知道夏苒听没听进去,没多再闹腾,杜希声低头一看,她已经阖起眼睛,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车子停在地下,一路上人头攒动,一个衣冠楚楚的男人抱着位烂醉如泥的女士,吸引了许多双眼睛射过来。
杜希声听到有人指指点点,一个女人说:“你看人家男朋友多棒,女朋友喝醉了,他抱得多紧,要换成你,早把我扔了。”
同行的男人说:“拉倒吧,哪个男朋友能让女朋友喝那么醉,肯定是故意灌的,趁人之危好做坏事啊。”
杜希声踏上下行的扶梯。怀里的人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将脸紧紧贴在他胸前。
他忍不住又低头去看,她一张脸红得像苹果,眉心紧紧锁着,呼气与吸气都用了力气,鼻息很重。
与那日相比,她好像又瘦了一点,脸颊几乎凹进去,抱在怀里轻得让他觉得不可思议,他小心翼翼地将她往上提了提,俯身低头的时候可以吻到她额头。
真的不知道是什么才抱过她了。
在一起的头两年,他实实在在体会到什么叫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每次一回家,变了法的折腾她,搂搂抱抱是家常便饭,她站着坐着躺着,他都厚着脸皮地缠上来。
她被闹得不堪其扰,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活泼。他立时一愣,他也没发现,他是出了名的个性沉稳,遇到她,变成七八岁顽皮的孩子,不怪夏苒,他只怕连狗都嫌。
那时候夏苒上下楼都有人背,杜希声驮着她,自我安慰连健身房的钱都省下来了,每日上上下下这么几个来回,比什么健身项目都有效。
“不过苒苒,你怎么越来越重了啊。”夏苒趴在他身上狠命捶他,他一扭头含过她柔软的唇珠,含糊不清地说:“你这是谋杀亲夫。”
夏苒反咬他一口:“我就谋杀你了,怎么着?”
嘴贱有恶报,当天晚上杜希声就喊屁股疼,第二天早上连床都下不了,好容易缓过来一点上医院查了,医生说他腰椎间盘突出,以后少做些伤腰的事。
夏苒实在哭笑不得,问:“你才多大啊,就腰椎间盘突出了,以后还敢抱我背我吗。”随即又甚为忧虑道:“说不定还会影响到那个呢。”
“哪个啊?”他反应过来,被损得一脸灰,饿虎扑食似地压上来,恶狠狠道:“你这担心起码早了五十年,我现在就让你看看会不会被影响!”
司机已到,杜希声将夏苒放上后排座椅,自己也跟着坐过去,抱起她脑袋放到自己腿上。
司机过意不去:“杜总,你腰不好,提前打个电话给我,我把车开到外头接你好了。”
杜希声说:“没事,就当锻炼了。”
“那杜总,咱们现在是去哪儿?”
杜希声摸着夏苒的脸,说:“去兰苑吧。”
“哪栋楼呢?”
“到时候再告诉你。”
中途车子又停了一次,杜希声去了一趟药店,再开出没多会儿便进了小区。
都是头一次来,车子在里面转了几圈,方才找准位置。
杜希声从夏苒包里找到钥匙,抱她出了车子。
司机殷勤跟下车:“杜总,我帮你把太太扶上去吧。”
杜希声说:“用不着。”
“我在楼下等您。”
“你先回去吧,我今天不走,明天早点来接我,有个会要参加。”
“行,谢谢杜总,那您早点休息。”
夏苒这时在怀里扭了扭,一只手捂住自己脖子,死命抓了抓,说:“希声,我身上难受。”
杜希声拉开她手锁在腰边,步子很急:“苒苒,别抓,咱们马上就到家了。”
***
夏苒搬出来后,杜希声还是第一次踏足这地方。
房子不大,装修得也很是简单,没有女人爱弄的什么挂饰摆设,空荡荡的一眼看到底,确实是她一贯喜欢的风格。
客厅简单,房间简单,厨房也简单,杜希声找了半天都没发现水壶和锅,冰箱里也是空空如也——她平时到底怎么活的?
没办法,杜希声下楼去小区里的社区超市买了些的吃的用的,又麻烦店员给他灌了一满杯开水。
店员是个怀春的姑娘,瞅了他好几眼,红着脸笑道:“帅哥,你是住我们这儿的吗,平时都没见过你。”
杜希声还没说话,这人已经被他随手放在桌面的那串钥匙吸引,说:“这是夏姐家的钥匙吧。”
杜希声睨着她,意思是,你怎么知道的。
姑娘说:“这小灯泡的挂件我认识,有次我随口说了句好看,夏姐隔天就送了我一个。我以为只是几块钱的小东西,就收了,回家上电脑一查,居然上万,简直没把我吓死。”
杜希声将东西一一装进塑料袋,问:“她经常来这儿?”
“对,一天少说也要来一两次,早上过来买粽子牛奶,晚上有时候来泡面,就坐在那边的椅子上,吃完了之后和我们闲话几句再回去。”
“泡面?”杜希声手上一停,她以前从不吃那玩意,也不许他吃,宁可上菜场转一圈,回来花两三个小时准备饭。
有时候折腾到晚上七八点才开饭,杜希声嫌麻烦,她却一字一顿地纠正他,说要有鱼有肉有蔬菜才能叫吃饭,老公你已经这么辛苦了,我怎么可以不为你搞好后勤,做你坚实的后盾呢。
现如今,她的有鱼有肉有蔬菜,成了每天一顿的泡面。
杜希声看着面前的姑娘,说:“能不能麻烦你,以后她要再来吃泡面,请你直接轰她出去,并且叮嘱她吃正经饭。”
他略微一笑,精致的五官柔和的舒展,姑娘更加心猿意马,说:“我也知道吃泡面不好,以后我一定尽量。不过,先生,请问你是谁,怎么会有夏姐家的钥匙,还对她这么关心。”
杜希声垂下眼皮,拎起袋子,说:“我是她先生。”
“……”姑娘始料未及:“没听说夏姐有先生啊。”
杜希声:“现在你知道了。”
再回去的时候,夏苒已经吐过一回,浴室里烟雾缭绕,冒着热气的莲蓬头下,她衣服没脱地瘫在地上。
杜希声看得头疼,脱了外套就冲进去,关了热水,将她从汪着水的地上拉起来,恨恨道:“这是想把自己溺死呢?”
身上已经全湿了,多可惜啊,一身高档料子的衬衫西服,今天才刚上身,又是啤酒又是热水,全毁了。
杜希声将夏苒收拾干净抱上床,又端来热水喂了几颗药。药效没那么快,她痒得翻来覆去,下重手的抓,一抓就是一条红痕。
杜希声只能找来干净袜子,给她一只手上套一只,她没了办法,只能难受地喊:“希声,希声……”
杜希声坐在她身边,轻轻叹出一口气:“在呢,我给你挠挠吧。”
一直折腾到半夜夏苒才安静下来,侧着身子沉沉睡过去。
灌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这时候响起来,杜希声听到声音连忙走出去,按灭之后,调成振动,那人又打了过来。
杜希声按着太阳穴,接了。
严熙婷在那头撒着娇:“希声,你们那聚会结束没,这都几点了,该回家睡觉觉了啊。”
杜希声说:“急什么,好多节目都没上,还有好一会儿呢。”
严熙婷一阵笑:“哟,什么好节目,说出来我也开开眼啊,是不是什么小黑丝袜兔女郎,别还有女体`盛吧?”
杜希声一嗤:“这都是什么小儿科,现在谁还玩这些。”
严熙婷隐隐的不高兴:“你好坏啊,你到底要看什么节目,回来之后我演给你看呗。会的我就加强,不会的我就学,那群小妖精能有我聪明吗?”
杜希声:“没你聪明。”
“那能有我好看吗?”
“谁有你好看啊。”
严熙婷又嘻嘻哈哈笑起来:“希声,你早点回家吧,不然总担心着你,我也没法睡啊。不然我去接你,你来我这儿?我今天买新衣服了,蕾丝花边薄纱网面,你喜不喜欢呢?”
杜希声刚要说话,听到后头不轻不重的脚步声,转过身,夏苒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
他立刻把电话挂了,指着她赤着的一双脚,说:“快把鞋穿上。”
夏苒穿一条雪白的丝缎睡衣,披头散发,站在黑魆魆的客厅里,映着外头的月光,看起来恐怕像是个女鬼。
杜希声走过去,彼此擦肩,她一把拉住他胳膊,他说:“我去房里帮你拿鞋子。”
夏苒冷冷看着他,说:“你走吧。”
双方僵持,谁都有谁的坚持。
杜希声最先退了一步,语气里透着疲惫:“你让我帮你拿鞋吧。”
夏苒咬着牙关:“杜希声,别逼我骂人行吗?”
杜希声按上她手,叹息道:“苒苒。”
夏苒立刻毛了,抽出来,一拳砸到他前胸,大喊:“滚,你给我滚啊!”
她拼命跺着脚跟,跳起来,对他拳打脚踢,心里颤抖着知道自己看起来疯癫又无趣,却又无法控制地放出心里的那头猛兽。
杜希声没有还手,推搡里,被她挤到门口,她开了大门,将他一脚踹出去。她一张脸隐于黑暗,只有声音又尖又刺:“滚!”
杜希声一手撑着门,精疲力尽般虚声道:“我的外套。”
夏苒转身去拿,揉成一团地扔到他身上:“可以滚了吗?”
杜希声说:“可以。”
一只手却仍旧撑在门上。
他低着头,说:“以后别喝酒,你大概不知道,你对酒精过敏。”
夏苒一怔。
杜希声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