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兆氏闻言,不觉轻轻冷哼了一句:“你的气性倒是大的很,只是不知道有没有人去领了你的情。玉儿,此事我已经有决断了,你不必说什么。若是关乎君曜,你做母亲的自然有说话余地,但是这个是均辰,与你无关。”
季悠悠心里难受,兆氏这样说,自己一时不能辩驳,心里却只想着一句话,绝对不能让兆氏这样带走均辰,毁了一个孩子的一辈子。
遁入空门,六根清净,可是他才六岁,他可愿意?
季悠悠还是道:“婆婆,事干重大,均山是一家之主,此事还是等均山回来,再行商榷吧。”
兆氏面色不佳,只泠泠道:“你的意思是,这个家,我是一个主儿都做不得了?”
季悠悠虽然不明白兆氏此刻为什么有了这样大的决心,只是心中实在难受,只得坚持阻止,她见兆氏已经言辞不善了,也是斟酌着,缓缓道:“婆婆言重了,玉儿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事关均辰,再怎么说,也是与均山同辈的,是叶家的少爷,公公在天之灵,想来也不愿意看到均辰如此。”
兆氏却是不听辩驳,直直道:“此事我已经有所决定了,你无须多说甚么。”
兆氏的语气不容置喙,季悠悠一时间也全无办法,却还是死死阻止:“婆婆,事关重大,无论如何,还需得等均山回来再说。”
兆氏的面色当即更加阴沉,她顿了顿。才是吩底下的人,只道:“都准备好了吗,准备好了的话,带上小少爷。咱们立刻出发。”
季悠悠阻止不了,心下更是着急,忙是找了赵清水,只吩咐道:“我脱不开身去,如今大夫人强行要带走小少爷去静安寺,你到了寺中,便托口信给慧空大师,只说是我的意思,决不能让小少爷遁入空门。”
赵清水见季悠悠如此着急,这才应下。顿了顿复启唇道:“少夫人。我记下了。”
因着心中记挂。叶均山又没有那么快回来,季悠悠越想,越是放心不下。待到兆氏一行人走了,心里更加不安。最终还是拉上了绿央,雇了马车,奋不顾身望着静安寺赶了去。
马车一路驰骋,季悠悠心中牵挂着,也不觉得一路劳累。
待到静安寺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季悠悠下了马车,着门口的小沙弥去通报了,这才缓缓入内。
住持慧空大师此时正与兆氏讲经。听闻季悠悠赶了过来,忙去迎接了。
兆氏得知,面色当下便是不好,只是碍着外人在场,倒是没有发作起来,语气自然是冰冷的。
季悠悠进门,倒是慧空大师表示了尊敬之意,而兆氏阴沉着脸,只问了一句:“玉儿,你怎么来了?”
季悠悠先是向着慧空换了礼,再是缓缓回了兆氏的话,只道:“婆婆,玉儿在家里思量许久,终觉得让均辰来到静安寺十分不妥,这样前来,是来接走均辰的。”
季悠悠这样直直的话语道出,兆氏不觉惊讶,一时间竟然想不出任何拒绝的理由。
她态度强硬,自己却也不能退缩,兆氏顿了顿,再是缓缓道:“你这话是在责怪我吗?均辰与你同辈,我才是长辈,玉儿,你可别忘记了。叶家,再怎么说,我也是说的上话的。”
季悠悠只道:“叶家虽然婆婆有权当家做主,但是静安寺中,佛祖为大,玉儿相信出家人乃是慈悲为怀的,定然不会深深将一个才六岁的孩童推向这条出家之路。他才六岁,尘缘自然未断。”
季悠悠说着,又是望了慧空大师一眼,再是问道:“大师以为如何?不知玉儿说的这些,可是在理?”
“阿弥陀佛。”慧空闻言,双手合十,只道:“施主说的句句是理,出家人慈悲为怀,为的是普度众生,而不是禁锢众生。”
兆氏是个信佛之人,听慧空这样说,倒是没有着急反驳,却还是紧张。她皱眉一想,这才缓缓道:“这孩子罪孽深重……也只有佛门清静之地,才能容得下她。”
季悠悠立即接过话茬,只道:“罪孽深重的不是他,他才六岁,有何罪孽?”
兆氏见季悠悠如此不给自己面子和台阶,一时气结,被她这一句话一激,整个人便是随着“哎呦”的一声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口气没有提上来,瞬间就是要倒在了地上。
季悠悠忙上前去扶着了兆氏,用将茶水递到了兆氏身边,只道:“婆婆请听玉儿一言,切勿动气,玉儿所言,也是为了叶家着想,毕竟均辰是公公的血脉, 是叶家的血脉啊。”
兆氏虽然喘着大粗气,却是一拨季悠悠的手,季悠悠一时没有拿稳,那杯子便是跌落,滚烫的茶水浇在她的手臂上面,让她不觉也是一阵惊呼。
随着“嘭”的一声,杯子就这样直直落了地。
慧空忙是上前,只道:“少夫人,你没事吧?”
季悠悠摇头,只得赔笑道:“主持师傅,实在是我的罪过,砸了这样好的杯子。”说着便是将杯子碎片去拾了起来。
兆氏也没想到会这样,虽然坐着并未吭声,怒气倒也是消减了一些。
此事既然季悠悠出来搅局了,那均辰肯定是出不了家入不了佛寺了,这一点,兆氏心里也是清楚。
可是她哪里能够容得下他?想起那些事,兆氏便是心如刀绞。
他才六岁,是叶添栄的老来子,当年孟如芸怀了他的时候,可不知是有多神气。自己的儿子身患肺痨之症,自然是没什么指望了,叶家当时只有沁心、沁水两个女娃,叶添栄那时候简直要把孟如芸捧上了天去。
然而事情的发展,总不会是那样顺利的,随着孟如芸的肚子越来越大,府里头下人之间的谣言也是不胫而走。
说是叶老爷早就没有了生育能力了,这个三夫人怀中的,也不知是谁的骨肉。
这话落在兆氏耳中,如何能够咽得下这样的气。她虽然不喜欢孟如芸,却也私心希望叶家能有人继承,否则自己日后到了地下,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兆氏也是个宗法观念很强的人。
兆氏私下便派人去查,结果却让兆氏惊呆了。这孟如芸的确和外头的一个男人有染。究竟如何,兆氏已经不敢再继续深究下去,唯恐家变。
而这话一传十十传百,传到了叶添栄的耳朵里头,叶添栄当即便是大怒,用板子狠狠打了那些乱嚼舌根的下人。
据说叶家上下,几乎有说过闲话的下人都挨了板子,那一个月里,痛苦呻吟不断,从此大家再不敢多说了一句闲话。
事儿被叶添栄压下去了,兆氏心里却是不痛快。她不喜欢孟如芸,但是若真的能为叶家后继香烟,她也就认了,可她偏偏却知道了内情。
最终,兆氏还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叶添栄,谁知道叶添栄的反应居然无比淡定。
兆氏现在还能想起叶添栄当时皱眉和自己说的那一番话,从此让她乖乖闭了嘴。
“此事,是我做主与如芸商量的,借腹生子。你知道均山如今这个样子,只怕比我这个年纪大的走的还早,慧清,为了叶家的家业,我不得不如此啊。”
“你以为我年过半百,真的还相信自己能够有老来得子吗,你以为如芸有这样大的胆子自掘坟墓吗,呵呵。”
“为此她也是和我哭闹,最终是答应了我。那姘头是我找的人,做事干净,早就不知天涯何处去了。所以此事,我希望你也能够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这个孩子,是叶家的。”
“…… ……”
也是因为这件事,兆氏才这样容不下怀着孕入门的李凤仙,因为她知道,李凤仙的孩子,不可能是叶家的。叶添栄病发之前,也曾经交代过这件事。所谓李凤仙不过是威胁自己,妄想寻得一丝富贵。
否则她如何会这样狠心。
这些事情,她不得不自己承受,那些不能说出口的宅门秘事,她也必须守口如瓶。
那一日君曜周岁,兆氏亲耳听见兆梦和与吴为私下的对这个孩子的质疑,她知道,当年的事情,虽然没有人敢提一句,但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大家心里总归是有所揣测和质疑的。
如今,叶均山身子已经大好了,叶家也不需要有另外的一个人继承香火,更何况,叶君曜才是真正含着金钥匙出身的嫡子,身为御封的贝子,身份尊贵。
季悠悠终于带着均辰回了叶家,虽然她知道自己这样做,自己的婆婆肯定会恨极了她。
但是她也不忍心这孩子的未来就这样葬送了。她恨孟如芸,恨她曾经为了诬陷自己,差点害死了安淮生的性命,恨她为了自己的私欲,竟然对自己的孩子下毒手。
只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自己也是母亲,如何对孩子下得去手呢?
如今沁心是这样痴痴傻傻,均辰好容易恢复了一些本性,快乐起来了。如何能够狠心再一次葬送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