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站在角落里低眉顺目听完全本的阿红此刻站了出来,给秀荪披上灰鼠皮斗篷。
秀荪为了见小喜鹊的哥哥,前一天晚上特意找借口回了粉镜坞,这边的事儿处理好了,就该去浣石山房陪老太太用早膳了。
方才光听小喜鹊训她哥了,都没来得及思考整件事情,如今走在抄手游廊里正巧思考。
小喜鹊和阿红并排跟在秀荪身后,亦步亦趋地追随着秀荪时快时慢的脚步。
秀荪则完全陷入了沉思中。
最近阮氏不在,秀荪要帮着打理家务和外院庶务,便没有时间去闺学了,秀莞和秀芷却还是照样去的。
秀芷身边的丫鬟都是阮氏给挑的,她本人也不太可能乱来,秀莞身边的丫鬟是老太太新给换上的。
若是秀莞在闺学里有什么不妥,肯定会率先报告的,然而并没有。
秀荪疑惑,若是有私相授受什么的,总要有个送信人吧。
一路走走停停,进了浣石山房,秀莞和秀芷已经到了,秀荪笑着和两位姐姐见礼,还特意看了秀莞一眼,往常这个时候,秀莞肯定会迎过来,亲热地对她道,“妹妹又起晚了?”
如今却极其端庄优雅地安坐在位子上,手边的茶杯都没动,这很反常。
秀荪不由细细打量,她还是穿着一贯喜欢的碧色系衣裳,只不过今天的夹袄是豆绿色的,领口以金线绣着缠枝莲纹,乌发梳了个堕马髻,发间别着个碧玉发梳,斜插着碧玉簪,发间还加了几个小小的赤金镂空玉簪花小钉,腕子上缠着老太太赏的珍珠手串,腰间系的是芽黄色杭绸百褶裙,整个人看上去清新脱俗的同时,还多了一份灵动活力,很是赏心悦目。
秀荪在心里不由暗暗赞赏,要不是早知她这个姐姐是什么样的人,恐怕也会被她的外表迷惑吧。
她身边的秀芷则是寻常打扮,杨妃色窄袖夹袄,配梨花白挑线裙子,淡雅又安静,发间两支赤金丁香小钉,鬓边压了一支珠钗,腕间也缠着一条珍珠手串,只不过那接口的小扣是赤金葵瓣的。
刚打量到这里,老太太由申妈妈扶着出来了,见她们三姐妹都来了,就命她们赶紧去用早膳。
用过早膳,去里间看了看熟睡的秀芃,秀荪才跟着老太太和姐妹们出了门。
秀芃已经会翻身了,老太太担心一个乳母照顾不过来,又给他添了一个人侍候着,小弟弟长得虎头虎脑,眉眼间颇像八老爷,老太太越看越喜欢。
孟家和佛手湖别院也不远,马车很快就到了。
秀荪自己先下了车,又扶着祖母,两个姐姐从另一辆车上下来,孟太太亲自出来迎接,热情地将老太太迎了进去。
孟太太身材比一般妇人高一些,圆盘脸,大眼睛,不笑不说话,看上去很是和善,见到秀荪,立刻就是一大串夸赞,说秀荪又张漂亮了。
秀荪心虚地瞟了一眼姐妹们,在这两个姐姐旁边,她就像个丫鬟好不啦,孟太太,您的品味呢?还年年如此,真是没有进步呀。
而瞥见秀莞的时候,又有些奇怪,秀莞今天看过来的目光一点都不像往常一般恶狠狠的,反倒很矜持,很……喜悦?
秀荪被自己的体会给吓到了,难道她真的和孟家公子私相授受了?
秀芷则如往常一般,低眉顺目的,如泥塑木雕一般。
秀荪收回视线,专心走路腰间的羊脂玉禁步不见一丝晃动,孟太太无意间发现了,大为惊讶,这褚家七小姐还不到十岁吧,居然规矩这么好?
一行人进了孟老太太居住的院子,孟老爷和孟大少爷出门了,孟家二少爷、三少爷和四位小姐都在。
两家都是世交,孩子们从小就认识,也就没有刻意回避。
老太太给孟老太太拜了年,又让秀荪几个给孟老太太拜年。
接着两边人见礼,孟太太热情地一一介绍,她家二少爷是庶子,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今年十五了,没有习武,也没有读书的天赋,如今跟着府里的账房熟悉庶务。
秀荪暗想,孟太太倒是厉害,这庶子给她拿捏的,以后恐怕家产也拿不到多少。
她听说孟太太娘家也是军中的,地位比孟家高,是以孟老爷有些惧内,看来所言不虚。
秀荪不免又打量了那孟家二少爷一眼,去年拜年他和孟家三少爷不在,前年秀荪没跟着老太太出来,如今还是第一次见孟家少爷。
秀荪没急着下结论,又悄悄打量那孟家三少爷,也就是与褚家小姐私相授受的嫌疑人。
不想刚抬眼,就撞上那孟家三少爷看过来的目光,原来她打量这位的时候,他也在打量着她。
给秀荪印象最深的,是孟家三少爷的一双大眼睛,水汪汪的,很清澈,乍一看叫人想起柯璁的样子,那么纯真,那么美好。
秀荪心底咯噔一下,赶紧躲开视线。
孟家三少爷的目光没有在秀荪身上停留多久就挪向了旁边秀荪的两个姐姐。
寒暄问候一如往常,并没有不对的。
秀荪侧耳听着,并不插嘴,这个时候,观察比较重要。
却听坐在上首的两位祖母聊起了子孙的年龄。
孟老太太道,“你家秀荪快满十岁了吧,可惜我家阿琮都十五了。”
她看着老太太遗憾道。
老太太则笑着抿了口茶,只笑不接话。
孟老太太也不强求,笑着带过,和老太太一块聊起这两天一直在下却怎么也下不大的雪。
这还在年里,不好在别人家久留,老太太带着孙女们略作了一下就打道回府了。
孟老太太也没强留,等老太太一行人走了,才幽幽叹了口气。
孟太太送完客人回到孟老太太的院子,见状轻声问,“娘,这褚家是个什么意思?”
孟老太太又叹了口气,“申氏没看上咱们家。”
“什么?”孟太太不是很高兴,毕竟谁都不愿意被人家嫌弃。
孟老太太点了点头,“本想咱家三儿能娶了她家秀荪,以后仕途上总有人帮衬。”
孟太太想到秀荪方才走路的样子,心下也觉得有些遗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