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下起了滂沱大雨,凤梧和龙三在野外冒雨而行。看到有躲雨地方,凤梧带着龙三跑了进去,他坐在岩石下,把剑插在地上,在夜色降临的时候生起一堆火。
龙三向来偏爱下雨,他伸出脑袋和尾巴在雨下玩耍。他幼稚开心的模样,令凤梧感到可爱,好像永远看着他这样也不错。可是这种自私的想法不可能实现,龙三他始终也会回一趟龙宫,去找他的家人。
“龙宝。”凤梧喊一声,在雨中玩耍的龙三立刻回头:“昂?”他尾巴还留在外面,只头部伸了进来,在凤梧脸颊边碰了碰:“凤梧。”
凤梧没说什么,摸摸龙三的头让他进来,天黑了。
天边划过一道闪电,照亮了整个天空,紧接着轰隆一声,是个很响很响的雷。四五个修士跑了过来,也在这边岩石下面躲雨。他们看到火堆才来的,走过来说:“这位道友,打扰了。”
早在他们跑来的时候,龙三早已经躲藏了起来。
“无妨。”凤梧扫了一眼,这无名修士之中,有三名筑基后期,两名金丹期初期,实力不小。他无心招惹是非,只看了一眼就不再关注。
“道友深夜在此,可是为了两千年一成熟的化神果?”一位金丹初期的喜女修士问道,她的眼光肆无忌惮,把凤梧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只觉得这个年轻修士生得一副好皮囊,勾搭来双修一番也着实不错。而且修为也不低,已经是筑基大圆满,假以时日又是一名金丹修士。
“我不知道什么化神果。”凤梧察觉到女修士露骨的目光,不悦地蹙眉,并不想跟她多说。
“我是苍云剑派的掌门亲传弟子拂煞,不知道友是哪个宗派的弟子?可有了双修道侣没有?”拂煞定定看着他,越发觉得这个男修士入眼,是个不错的双修人选。
“与你何干?”凤梧虽然不想起冲突,但真的没法忍受这女人的放浪。
“嘿嘿,小修士,我们拂煞师姐难得看上了你,你竟然不知道好歹?”三名筑基修士的其中一名,怪笑地说道。
“凤梧,雨势小了,咱们走吧。”龙三感觉到凤梧的怒气,很不希望他跟这五个修士起冲突。
凤梧压制着脾气,起身拿起自己的剑离开。
“哟,这就想走?”筑基修士拔剑追了上来:“话还没说完,你这样走了可不行。”
凤梧举起自己还未出鞘的剑,一下接住筑基修士的袭击,用力挡了回去:“你想如何?”
筑基修士嘿嘿笑道:“不想如何,我们拂煞师姐看上了你,你陪她双修一晚即可。”这修士一看就是雏儿,得了他的初阳也就是了。料想自己的师姐拂煞也不是长情的人,想要玩玩而已。
“凤梧,别理他,快走。”龙三有些着急,他害怕凤梧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跟这些修士打起来。
论实力凤梧肯定打不过,现在快速离开是最好的办法。
再一次听到龙三的催促,凤梧忍了忍,他转身就走。可惜那名筑基修士不愿意放过他:“休想跑!”
他们一动手,附近几名修士也围了过来。他们本是冲着化神果来的,两名金丹三名筑基,实力已经不容小视。这次找凤梧的麻烦,只不过是随手欺负一个落单的筑基小修士罢了。
要是只有筑基修士自己面对凤梧,肯定不敢撩拨。但他有四名同伴,一点都不怕自己会输。
很快就成了三名修士对战凤梧一个,其他两名金丹修士在旁边袖手旁观。眼看着三名师弟奈何不了凤梧,金丹修士也加入战斗中。
顿时情况就变了,凤梧很快挨了一剑,肩膀上血流如注,看得龙三心急如梵:“凤梧!”
“怎么样?可还要继续吃我一剑?”筑基修士欺身上前。
“慢着!”拂煞舍不得弄死凤梧,她问凤梧:“你想通了没有?是去见阎王还是乖乖听话?”
“走!”龙三催促凤梧:“你快走,我帮你断后。”
凤梧捂着不停流血的肩膀,他不是不肯走,而是这五个修士加起来太强,如果让龙三断后,他也不放心:“你不要现形。”他硬撑着说。
以往总是对其他修为高的修士绕道走,今晚是飞来横祸。
“想走!没那么容易!”拂煞祭出一件法器,对他们打下来。
龙三顾不了那么多,吼地一声显出原形。他用自己的尾巴卷住凤梧,挡了拂煞的法器,同时离开这里。
“那是什么?”五名修士同时吃了一惊:“龙?”
“不像龙,应该是某种妖兽。”拂煞收回自己的法器,惊讶地发现损坏了三成:“这妖兽好生厉害!”
筑基修士好奇:“他修为平平,竟然有这么厉害的妖兽?那我们夺过来,岂不是美哉?”
五人一合计,便朝着凤梧他们离开的方向追去。他们希望在在化神果成熟之前,能够把凤梧的妖兽弄到手。
龙三这一声龙吟,原本只是为了示威,他成功地让方圆百里的妖兽们瑟瑟发抖,同时也引起了多方关注。其中就有苦苦寻找龙三下落的龙王等人,他们听到龙吟声,迅速追寻过来。
“凤梧。”龙三把凤梧带到一处隐秘的地方,把他放在石块上,然后用舌头舔舐凤梧受伤的肩膀。
“……”凤梧皱着眉头,这点痛不算什么,很快就会愈合。他担心的是,龙三的原形被看到了,是不是引起其他修士的觊觎?
他抱着身上的龙身说:“快走,别在这里逗留。”
龙三应了一声,他把凤梧的伤口舔好,迅速带着凤梧离开。凭龙三的速度,等闲修士追不上他们,唯一能追上的只有同为同族的龙王。
“前面的二人,站住!”一道粗狂的声音传来,龙三回头一看,是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修士。
以人形出现的龙王,为了掩饰身份,他把身上的龙气给掩盖了。认不出他的身份,龙三以为是来者不善的追兵,越发跑得更快。
“站住!”龙王气急败坏,这孩子怎么越叫越跑!
“他修为不高,腿上功夫倒是挺快的。”凤梧眼看着那人追了上来,拔剑应敌:“别跑了,再这样下去你吃不消。”
龙三心里讶异:“他速度很快……”
“小修士,你竟敢挡我去路!”龙王心里眼里只有小龙,忽然一个人类修士蹦出来阻拦,他一掌就向凤梧拍过去。
“哐当!”一声长剑和龙王的手掌相撞,火花四溅,凤梧才知自己轻敌,对方来头不小:“你是什么人,为何追赶我们?”说话的时候,二人已经过了数招。
“我是何人与你何干,快滚!”龙王暴躁地说道,掌风再起,试图一掌拍死凤梧。
“凤梧!”龙三看他不敌,一头扎了进来。
这下正好,龙王拿出困龙索,一下子把小龙收回:“且随我回龙宫团聚。”他的话听在凤梧耳里,瞳孔一缩:“龙宝!”他想抢夺龙王的困龙索,结果被龙王一掌拍伤:“大胆人类,胆敢把龙族当成妖兽圈养,你该死!”
“龙宝!”凤梧吐出一口鲜血,他极力用剑撑起身体,向龙王追去。
龙王腾云驾雾,瞬间离开了人间,在凤梧面前消失得毫无踪影。
“龙宝——”凤梧怒火攻心,又吐了一口血,他感到天旋地转,浑身无力。一是受了重伤,二是不见了龙三,从此仙凡相隔,少说也要几十年的光阴才能相见。
想到这儿,凤梧跪在地上怒目圆睁,恨不得——一步登仙!
“拂煞师姐,他在这里。”五名苍云剑派的修士追了上来,发现凤梧身受重伤:“啊,师姐,看来我们来晚了,他的妖兽已经被人抢夺了。”
“我看看。”拂煞走过来,她看到一张满是煞气的脸庞,她居高临下道:“小道友,我看你还跑不跑?”
“嗤……”低低嗤笑一声,凤梧突然提起剑,从他们面前掠了出去。
“追云斩,去!”拂煞祭出厉害的法器,决心要杀死这个三番两次逃跑的人。
凤梧用剑挡了这一击,他整个被法器的力量摔了出去。之前已经受伤,现在受到重击连连吐血,他冷着眸子,极力逃离。明知道逃不了,却还是抱着不屈不饶的决心……
被逼到一处断崖,凤梧默念着龙三的名字,疯狂地跳了下去。如果会死,也好过被人杀死。如果不死……凤梧心头嗜血,眼光冷厉,若是今日不死,他日必狠狠报复苍云剑派!
“啊,师姐,他跳下去了!”
“下头是深渊,他必死无疑。”就算不被摔死,也会被各种妖兽杀死。拂煞看了一眼,带着几名师弟离开。
再说龙王带着龙三腾云驾雾,离开了凡间回到仙界。他一头扎进龙宫,心情很激动,把龙三带给王后看:“王后,王后,小龙!”
捆着困龙索的龙三出现在眼前,王后快速道:“还不放了他,你当小龙是什么?”
龙王解释道:“这小子见了本王,只会拔腿逃跑。本王迫不得已,才用困龙索绑住他。”说着把困龙索收起来。
龙三一旦得到自由,碗口大的龙身便消失在龙王和王后面前。他发现自己身在水下,眼睛眨了眨,瞬间明白了,自己回到了龙宫。再看看这寝殿中的夫妻二人,恰恰是龙三记忆中的父母。
在修真界逃跑时看到的中年男修,就是自己的父王,龙三现在才知道,他心下一咯噔:“父王,你把凤梧怎么了?”
龙王才高兴了不到一会儿:“什么凤梧?你说那个凡人修士?他被本王打伤,逃命去了。”
龙三瞪大眼睛,语气不悦:“你什么打伤他?”他担心凤梧,立刻想离开龙宫。
“站住!你想去哪?”龙王眼疾手快,把他拎了回来:“不过是区区一个人类,你何须为他担心?你是龙宫三太子,切勿忘了自己的身份。”
“别阻拦我,我要出去。”龙三在龙王手里挣扎起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王后过来询问,她总觉得龙王做事不靠谱,否则全家团圆的画面也不会变成这样。
“母后。”龙三转向王后央求:“我在修真界有一好友,他是我的恩人,父王把他打伤了,我要回去找他。”
王后了然,然后说:“你现在回去也来不及,你那朋友如果有事,早已死了。如果没事,又何须你去救?”
这番话让龙三心里更着急,他不顾一切,用牙齿啃咬龙王的手:“放开我!”
“嘶!反了你,竟敢咬你老子!”王龙气得大叫。
“把他带到化龙池。”王后当机立断,在前面开路。所有的龙族都必须从化龙池成长,他们的幼年期不会太久。龙三流落在外,过了这么久还没长大,就是因为没有经过化龙池的洗炼。
等龙三从化龙池出来,也许就不会吵着去凡间找朋友了,龙王和王后这么想着。
“噗通。”一声,龙三整个龙身掉进了化龙池,他在水里不住翻滚,想跳出这个池子,却怎么也出不来。
龙王和王后在旁边看了片刻,便离开了。每个孩子都要经历洗炼,她们自己也是这么过来的。
“凤梧……”龙三在痛苦中喊着凤梧的名字,他担心凤梧已经不在了,这个念头令他愤怒怨恨!很想从化龙池逃离出去,却不行,怎么尝试都不行。同时还要忍受洗炼的痛苦,逼得龙三筋疲力尽,最后只能屈服。
他盘在池底迅速修炼,对抗洗炼的消耗。
同一时间,修真界无名深渊。一声雏凤初鸣,惊动了各界。凤梧抛弃冰冷的尸体,化作一缕雏凤的幻影,从深渊底下飞上来。
仙界凤凰岭,火凤凰一族,当天派出两名族人前往修真界。
历来龙族的洗炼快则一年多则三五年,龙三在池底沉睡了半年,他猛然睁开冷厉的双眼,大吼一声从池子里飞出来。
这声龙吟惊动了整个龙宫,龙王和王后赶来,看见一抹高挑修长的身影,银白色的长发将他赤|裸的身体遮住,这就是洗炼半年的龙三。
还没来得及跟龙三说句话,之见他消失在化龙池面前。
“这小子……莫非能力是瞬移?”留下龙王和王后一脸吃惊,同时猜测:“他是不是去了凡人界?”
龙三确实是去了凡人界,他找到深渊的时候,看到的是一具白骨……
“……”跪在这具白骨面前,龙三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收起来,抱在怀里,与小时候已经完全不相同的低沉嗓音眷恋地喊着二字:“凤梧。”他充满愧疚,自责和痛苦,因为自己,凤梧才会死。
说好要一起相伴的人,突然就没了。龙三抱着凤梧的尸骨,哭得像个小孩子。他的龙泣,让方圆百里足足下了三天三夜的大雨。
带着凤梧的尸骨,龙三失魂落魄地在凡人界游荡了好几年。
等他回到仙界,龙三已不是那个龙三。龙宫中的龙王夫妇,永远看不到他小时候活泼可爱的模样,他们看到的只是一条黯然消魂的逆龙。
“你说什么,你要出去开辟洞府?”龙王气得跳脚:“老子还没死,你就想着分家?”
龙三并不管他,直接带着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动身就走了。一如他当初在人间刚出生的时候,背上自己的蛋壳说走就走。
在四通八达的海洋中游了许久,龙三找到一处自己喜欢的地方安置下来。他在海里生活,但始终保持在陆地上走动的习惯。他在水边筑起一座石头垒起来的房子,偶尔在那里发发呆,睡睡觉。
一晃又是几年,今年凤凰岭上多了一位新成员。
族中温柔可亲的女长老询问刚化形的少年:“因你没有父母亲人,只能由你自己取名,你想叫做什么名字?”
凤族少年,有一副好相貌,一双丹凤眼,里头透着知晓人事的沉淀,他开启双唇:“我叫凤梧。”
领到自己的东西,回到族里给分发的院落,凤梧对小童说了声谢谢,接着踏进屋里,把门关上。
当年他死在深渊底下,尸骨浸泡在寒冷的水里,腐烂发臭。凭着心里那些不甘和戾气,凤梧吸收尽周围不知名的阴冷精气,得以死后重生。
接着一切都变了,凤梧跟随族人来到仙界修养化形,现在的他比从前要强上千百倍。身份和实力的不同,带给凤梧的变化天翻地覆。
“你要去凡间?”
“是,我有一段恩怨未了。
……
人间修真界,这几天发生了一件大事。有个实力不小的剑派,一夜之间被屠尽满门。
凤梧扔下一个把火,看着苍云剑派烧成灰烬。他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了却这段人间的恩怨以后,他从此不会再踏足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