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要迎难而上
姜一这周末过得和平时一样很充实,写自己公众号的稿子、兼职翻译了两篇外媒文章,以及,去医院。过完周末,她的工资卡里又只剩下个零头。
口袋空空,她心情自然差。姜一躺倒在单人床上,眼角是柜子上那两个码在一起的鞋盒。
姜一对自己周五晚上的表现打九十九分,少一分是怕自己骄傲。面对她都没折腰,撩也撩得恰到好处,得体得自己都要动容。结果呢?赵正陪她走到家附近,分别时连个微信都没说要加。
这就算了,姜一到最后都坚持不收那两双鞋。这真不是她多刚正不阿,坚持原则,而是想留在他那里让他有个念想,也让她自己有个话头。怎奈何,周六出门,她就被警卫大叔拦住:“你是姜一吧。有人给你留了东西。”她一瞧,嘿,他把鞋留这儿了。
还真是结结实实地撞上块钢板。
姜一在床上打了个滚,舒了一口气。她可不是这么容易气馁的人。
有句老话说的好:“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句话都是姜一的信条。
她既生来就选择了困难模式,就非得去搏个自我价值出来。有人说她好胜,她乐得不行,讲得世上有人好输似的。
打开鞋盒,姜一取出高跟鞋,笑。权当他送了她两副好装备吧。
撩汉子这种事,急不来。
周一大雨磅礴,姜一套鞋雨衣全副武装地到公司,她在办公室会备着几套衣服和鞋包,以备不时之需。每周一都有一个早会,姜一总会提前半个小时到,整理好接下去一周的任务,按轻重缓急排列好。这天她刚坐定,就被总监捉住,说明天要去趟北京出差,有个客户会面,正好也约几个北京主要时尚媒体见一见。
早九点的飞机,北京住一晚,第二天晚九点回来。这样的短途出差,姜一司空见惯了。头两年身体还会抗议,偶尔来个头晕感冒。这两年已经练就了“说走咱就走”的本领,飞机当的士坐。
这种生活节奏,让姜一很难维系一段稳定的感情,当然,姜一本来也不太想绑住自己。感情是两个人的,免不了互相退让迁就,花费大量的时间。姜一没时间。
走心,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
而姜一,连和一个利益不相关的人去解释公关是什么都觉得多余。
真正在北京市区,其实也就一个白天一个晚上的时间。和客户会面结束,坐车到咖啡馆,和媒体喝咖啡,喝到饱,接着和另一家媒体吃晚饭。晚饭结束,回酒店开电脑处理日常邮件。第二天白天又是一轮咖啡会面,一直到晚上。
要说和媒体聊些什么,无非是之后编辑内容都有哪些,有什么合作机会。混个脸熟,让以后有合适的杂志选题多考虑考虑自家品牌。说简单了,就是建立关系。可这行的关系多实在呢?大多不过是相互需要,真正深交的,不过寥寥。
想在大陆立足的品牌千千万,一本杂志首先要照顾广告客户,剩下那些版面,这千千万万的品牌分,哪里分得过来?很多甲方客户都带着甲方思维,觉得自己的品牌最了不起,自己推出的新系列最独特好看,媒体怎么会不喜欢?媒体不给版面,就是你们乙方有问题。作为乙方听到这种论调表面笑呵呵,一副客户说什么都是对的模样,背过身去白眼都能翻到天灵盖。不投广告不做活动,光凭内容,出个单品推荐或发个资讯那都是看得起你,还想要大版面,除非角度内容真的足够独特,不然的话,呵呵。
总之a面b面,各有各的难处。所以,把方方面面都打点妥帖,品牌正面形象树立起来,媒体品牌皆大欢喜、其乐融融,就是公关的重要工作。
出差回来,北京机场飞机延误,姜一两点才回到公寓。
嘎吱嘎吱,夜里木质楼梯的声响更清晰,她提着旅行包,需半侧着身体上楼。晚上的这栋楼,清净得不像话。
放下包,把脏衣服拿出来扔进洗衣机,收下干净的衣服。在狭小的卫生间卸妆洗澡吹头发。地方虽小,姜一却打理得很干净,每周都一定会抽出时间清扫角角落落。她用排时间表的严谨来整理房间。上海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浪费一平米都是罪恶。
睡觉前,姜一打开朋友圈,给媒体老师和客户们点了圈赞,回复自己白天发的关于北京行的朋友圈下方评论,关灯睡觉。
按照标准来说,姜一长期缺乏睡眠,一天最多睡六个小时。她根本不记得睡懒觉是什么滋味。
这天也是,三点睡下去,六点她就爬起来,晨跑。
雨前一晚飞机落地时已经停了,被洗刷了几天的城市清爽许多,空气新鲜。早早起床的老爷爷老奶奶已经在楼下洗刷,穿睡衣的阿姨在窗边做伸展运动,上课的学生穿着校服打着自行车铃呼啸而过......
姜一一路奔跑,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多,这个城市随着太阳的升起一块儿苏醒。
从南京西路拐到愚园路,一直跑,4公里,到中山公园。姜一常在那里吃早餐,选择丰富,可以吃一个月不带重样的。
她最喜欢的,是街角口的一家馄饨店。店面大概就十个平方,是你在上海小马路上常能看到的那种夫妻老婆店。这家店的老板是本地人,老板下馄饨,老板娘收桌子。据说店开了十多年,老板的普通话还是很差,夹杂着浓浓的上海口音。
姜一不会说上海话,但在街市穿梭多了,自然而然就能听懂不少。总之她每次来这家店,都能听到老板娘在用上海话各种责备老板,老板也毫不示弱地还口,一来一去,叫这小地方更热闹了。这种口角看似互相嫌弃,又更像是一种羞于表达的感情,非得用冲突来表现。
当然,姜一喜欢这里不是为了看吵架。老板的馄饨便宜好吃,馅料加得一点都不小气。
大锅边上摆着个铁罐子,里头好些个钢镚纸币,姜一把准数的零钱放进去,说道:“老板,一碗小馄饨。”
“好的,里相(面)坐。侬(你)有段时间么来了。”
“嗯,比较忙。”姜一说完,正要迈步进去,有人在身后拍了拍她的肩。
“早。”
姜一扭头,目光上扬,瞳孔放大:“你怎么在这儿?”
赵正一身运动装,带了半边耳机,此时他把另一只耳机也取下来,放进口袋。
“应该是和你一样,晨跑。”
姜一不能说不惊喜,大变活人呢!只是,这世上有这么巧的事儿?七天内连着偶遇两次?
“你家住附近?”
“在镇宁路长乐路那里。”
“那也不近啊。”
“还好。”
“你们两个人,有什么话进去说嘛。伐(不)要挡着我店头呀。”老板冲他们两个摆手,赶他们进去。
“不好意思。”两个人忙道歉。
姜一就着店门口的空位坐下,问跟进来的赵正:“吃早饭没?”
“没。这里什么比较好吃?”
“馄饨呗。肉馅儿菜馅儿的?我请客。”
“我有零钱。”
赵正说着就要掏口袋,姜一拦住他:“不依我,馄饨还不让我请的话,那就真是看不起我了。”
赵正立马停下动作:“那你选吧,我都吃。”
姜一眉开眼笑地起身,回到老板跟前,放了张纸币进去。
“老板,再给我一碗特大碗的荠菜肉馅儿的大馄饨。”
老板瞅瞅她,又往赵正坐的方向看了看:“小伙子长得蛮帅的嘛。”
姜一笑:“我也觉得。”
“你们看上去蛮配的。伐顾拿能(不过怎么)喊你来付钱?”
姜一乐了,她说:“因为他是我养的小白脸呀。”
“撒(啥)?喔唷,你们小年轻搞不好了。”
姜一没再搭话,回到座位上。赵正长腿蜷着,勉勉强强地坐在凳子上,抽了两张纸巾,接着从罐子里抽出一次性筷子和勺子搁在纸巾上,一套放在姜一眼前,另一套放在完全正对着的他自己面前。姜一支着脑袋看他做这一系列动作,笑意怎么也收不住。
“怎么了?”他问,不明白她在乐什么。
“没,在这地方碰见熟人挺高兴的。”姜一垂下眼,收敛自己的笑意。
“确实,很高兴见到你。”
“你说,我们怎么以前没碰见过呢?既然都在这一带跑步。”
“我不够打眼,你没注意到我挺正常的。”
“听你这意思,你以前就注意到我了?”姜一凑近他,问道。
赵正表情一顿,三秒的沉默。
“小馄饨。大馄饨。”老板端着一大一小两个冒着烟的碗横到他们中间。
赵正说了声谢谢。老板盯着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叹了口气,摇摇头走了。
看着赵正一脸的不明所以,姜一乐不可支,甚至笑出了声。
赵正冷眼看她:“你买馄饨的时候和老板说什么了?”
姜一摇头:“什么都没说。快吃快吃!别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