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霓微微眯眯眼看着坐在对面表情略有些扭曲的严青玉,并未第一时间做出反应,手指更是似有似无地轻敲着桌面。
严青玉看到她这个反应,心里不由地“咯噔”了一下,这楚国公主是个什么意思?
莫非她想毁约不趟这趟浑水?
思及此,严青玉的表情严肃起来,只不过这是她的怀疑,却没有表现在脸上,这会儿她无论如何不能失去萧霓这个盟友,不然她怕是难以翻身。
一旁的林雪琪不知道这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是不当一回事地一挥手道:“真不知道你们两人何必将事情弄得如此复杂?俗话说得好,擒贼先擒王,既然根源在那晋国皇帝的身上,直接将他绑了或者弄死岂不是更好?”
在她看来,这是最简单的方法,而且实施起来相当容易,只有将晋国皇帝弄到手里,不怕他的人不听话。
严青玉一脸苦笑地看向这个她并不知道身份的女子,不过能跟着萧霓出现在她面前,应该是有点本事的,“姑娘说得容易,他身边的人将他重重包围,想要近身并不容易……”
“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只要我的毒粉一挥,他就算有再多的人保护,也得给我趴下。”林雪琪豪迈万千地笑道,对付这些禁军她现在已经有经验了。
严青玉一愣,莫非眼前这人是用毒高手?
眼珠子微微一转,这法子倒是简单粗暴,心下略微一动,随后想到朝堂,她又轻轻摇了摇头,“这样不行的,他若现在死了,朝堂一定会生乱。”
她对晋国皇帝这丈夫没好感,但却不希望因此起战乱导致流民失所,这不是她乐见的情景。
林雪琪闻言,微哼一声,实在看不惯她们行事的慢吞吞,快意恩仇多好。
萧霓没有理会林雪琪的冷哼,而是目光灼灼地看向微皱眉头的严青玉,慢条斯理地开口道:“据我所知,你严家军现在已经被贵国皇帝肢解得七七八八了,主要的将领不是叛变就是下了大狱,严皇后,你让我如何信你现在还有人可用?”
严青玉的瞳孔微缩地猛然看向萧霓,她没想到她知道的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多。
“严皇后,我们能合作的前提是彼此的信任,现在你跟我说你早已暗中做了准备,我得知道这可行性有多高也不违过吧。”萧霓的眼睛依旧盯在严青玉的脸上,不允许她有欺骗她的可能。
严青玉却是已经调整了面部表情,一脸波澜不惊地看向萧霓,“永阳公主,烂船尚有三分钉,你不反对这句话吧?”见到萧霓微点头,这才继续道:“我严家以军功起家,不可能将所有的力量都摆在台面上,私下肯定还要藏一手,不然早就被那忘恩负义之辈飞鸟尽,鸟弓藏了,如何还能坚挺到现在?”
“那严皇后告诉我,你私下联络的人马什么时候才能到位?”萧霓直接点题。
她自楚国来,除了她父皇派来护送的人员以外,就是她的私人护卫以及暗卫,人数是有限的,正面与晋国皇帝杠并不现实。
晋国皇帝忌惮她的身份是一回事,但在绝对权利与生命受威胁之下,他绝对是不会顾忌那么多的。
严青玉微垂眸,片刻之后,方才抬头朝萧霓伸出了几个手指。
“你确定?”
“当然。”
严青玉肯定地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她骗谁都不会骗萧霓,不然她严家完矣。
“好。”萧霓笑道,“那我们就此说定。”
严青玉闻言,一脸大喜,忙起身朝萧霓行了一礼,“青玉在此谢过公主大义。”
“严皇后无须多礼,这本是我欠了严将军的。”萧霓略过身子不受她这一礼。
林雪琪一脸狐疑地看着这两人突然多礼起来,“你们什么时候说定了?我怎么都听不懂……”
这两人太奇怪了吧,她全程并未走开,怎么就听不懂她们葫芦里面卖的是什么药?
萧霓突然笑眯眯地看向林雪琪,“接下来要看林姑娘的了。”
“看我什么?”林雪琪突然有种上了贼船的感觉,恨不得现在就插翅逃走,这萧霓干嘛笑得一脸狐狸样?
她感觉自己被算计了。
等这事了了,她一定要离萧霓远远的才行。
私下见过严青玉,并且商妥后,萧霓携林雪琪又回到暂住的客栈内。
这日,晋国使者急匆匆地赶去见萧霓,一脸奇怪地道:“永阳公主,我国皇上刚遣了使者前来传话,说是过几日再召见公主,还问公主是否要移到迎宾馆居住?”
萧霓微抬眸道:“本宫不想移来移去麻烦,在此居住也可,对了,贵国皇帝之前不是急着要见本宫?这会儿怎么改了主意?”
“我也不知内中有何隐情?”晋国使者皱眉答道,“要不公主容我去查查?”
“也好。”萧霓言落,微摆手示意他退下。
晋国使者也识趣地行礼告退,再度急匆匆地离去查查皇帝的葫芦里卖了什么药?
一旁坐着看萧霓与上官旭对羿的林雪琪嘴角微翘地靠向萧霓,“你怎不与他直说,他家皇帝如今重病卧床不起?”
萧霓不客气地伸手推开她的头,“我可没有提醒他的义务。”
“就知道你这人不安好心。”林雪琪似微恼地道。
上官旭看着这两个女人难得和平共处,脸上倒是颇为欣慰,“对了,师妹,那皇帝不会被你下药一病呜乎吧?”
“师兄,你莫要看不起人。”林雪琪猛地起身插腰道,嘴角朝萧霓的方向努了努,“我倒是想将他一毒致死,可她不让,偏要让那打老婆的昏君‘重病’,照我来说真是多此一举。”
萧霓对这师兄妹的斗嘴并不感兴趣,一面下棋一面想她的心事,真想早点结束此间行程,微偏头看向窗外,思念不期而至。
“在想什么?”上官旭打发掉自家师妹,微侧头就看到萧霓出神的面容,遂轻咳一声问道。
“没想什么。”萧霓拈了颗黑子落到棋盘上,“这次也多亏了你师妹,行事还算顺利。”
“你要谢她就当面谢,跟我说没用。”上官旭笑了笑,看到她眼里的落寞,心下也跟着落寞,终究在他还没有理清自己的情绪之前,她的心早已陷落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上。
突然感觉到自己一直守护的珍宝被人抢走了,他的心一阵失落,随手将白子落在棋盘上。
“你输了。”萧霓笑着开始拈棋子落回象牙棋盒里,“我若当面谢你师妹,她尾巴肯定翘到天上去。”
“她就这性格。”
萧霓微抬头,看到上官旭嘴角的笑容还没有隐去,遂笑道:“我看你这师妹也不算无可救药,好好引导改了刁蛮任性的性子,也是个好姑娘,你真的不考虑与她在一块?难为人家小姑娘对你一往情深。”
“说得好像你有多老似的?”上官旭不喜欢她说这话的语气,不过萧霓日渐沉稳倒是真的。
“我都俩个孩子的娘了,还不老?”萧霓微叹口气,“一转眼,我也不再是二八年华的小姑娘,真羡慕她们的活力。”
手撑着头偏向门外,正好看到林雪琪咋咋呼呼地端着吃食进来,一进来就招呼他们吃东西,然后一个劲儿地往上官旭的身边凑,上官旭侧了侧身避开,她看得颇为起劲,还是年轻好。
她可想象不出来自己这样往卫衢身边凑是个什么样子?哪怕她现在是真心地爱着那个男人。
摸了摸依旧嫩滑的脸蛋,当真是老了,再也做不出来这样娇俏的样子。
他们这一行人在客栈待了近十日,方才再度迎来晋国皇帝派来的使者,萧霓坐在主位上看着那中年的公公尖声笑道:“永阳公主,我国皇上宣您进宫觐见,这回护送严大将军归国,公主辛苦了,皇上早就想谢谢公主。”
“哦,既然如此,那本宫就随公公走一趟吧。”
闻言,那公公一脸的喜意,看着萧霓转身到内室换衣衫,这才轻擦了一下额头的汗,真怕这公主拒绝进宫,毕竟谁都知道皇上与皇后失和,而这公主是护送严大将军回国的人。
临上马车之际,晋国使者悄然上前与萧霓私语一句,“公主,一切都布置稳妥了。”
萧霓点了点头,眼角瞄到那公公偷眼瞧过来,遂与晋国使者道:“我现进宫觐见贵国皇帝,你且派人看好严大将军,莫要出了差错。”
晋国使者的笑着应是,肥脸一颤一颤的颇为喜感。
萧霓这才示意侍女掀帘迈步进马车内坐好。
她所居住的客栈就在城内,离皇帝并不太远,感觉并没有走多久,马车说法停了下来,她微掀车窗帘,看到那公公交腰牌进宫,这才微眯眼看了看宫殿入口,似乎一切都井井有条。
等马车再度起程,她这才放下车窗帘正襟危坐闭目养神。
坐在她身边的林雪琪一路都好奇地打量着陌生的景致,她平日就算再刁蛮任性,也不曾真的到皇宫大院去溜达,故而看一切都颇新鲜。
晋国皇帝这些日子感染了风寒,身体一直都不太爽利,终于今天好了点,方才有心情召萧霓进宫,他早就想要会会这楚国公主一睹芳容。
听闻这楚国公主美艳无双,他不禁颇为神往,果然见到真人,他差点看得回不了神,直到身边的近侍轻拉了一下他的衣摆提示,他这才知道自己失态了。
“公主多礼了。”他忙摆摆手示意萧霓起身回话,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失态。
早知道这楚国公主真的如此美艳无双,他就应该去提亲才是,这样的女人才配当他的皇后,真真是便宜了那齐国摄政王抱得美人归,他心内颇不是滋味地想到。
萧霓落落大方地坐到晋国皇帝指定的座位上,“晋皇,我此番前来是护送重伤的严大将军归国,严大将军于我有恩,听闻严皇后因大将军之伤目夜悲切,不知道我是否能与严皇后一见,当面向她致歉?”
对方一来就提出要见严青玉,晋国皇帝微皱眉头,他并不希望她俩会面,严青玉那女人太狡滑,真放她出来他可不放心。
“公主无须挂心,我国的严大将军一向嫉恶如仇,相信皇后是不会怪公主的,”顿了顿,他似为难道:“公主有所不知,皇后因为悲伤过度缠绵病榻,这不朕也跟着病倒了,要不早就与公主一见……”
“严皇后病了?”萧霓故做惊讶地猛然起身,美艳的脸上满是担忧,“那我就更要见皇后一面了,不然于心难安啊,都是我家那俩小儿顽劣惹下的麻烦……”
“朕说过,公主无须挂怀,”晋国皇帝眼中闪过一抹恼怒,看到萧霓依旧不死心还要说些什么,忙又编了个理由,“太医说皇后此病不宜见风,实在不适合与公主会面……”
“无妨,我可与严皇后隔帘说话,总要亲自道谢才行。”萧霓忙做出一个理解的表情来。
晋国皇帝看到萧霓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本想多留她住一段日子好与美人多多来往,现在巴不得她立即起程归国。
“公主想要说的话,朕会转达给皇后,”怕萧霓继续纠缠不清,忙转了个话题,“还没有恭喜公主与齐国摄政王百年好合,这杯喜酒朕要讨一杯喝喝,说来惭愧,听闻因护送大将军归国,公主推迟了到齐国完婚的日子,朕实在过意不去啊……”
“摄政王体谅我,出发前还好生叮嘱我要照顾好严大将军,还说若不是国内有事,他必定要陪我走这一趟以答谢大将军的恩情。”萧霓笑道。
晋国皇帝闻言脸色大变,眼里不再是惊艳,而是盛满了戒备,萧霓在威胁他,齐楚两国都是大国,他小小一个晋国如何得罪得起?
他之前本以为自己已经将这公主高看了,现在才发现是小看了她,她的身份特殊,实在不是他能硬碰硬的对象。
萧霓似没发现他突然的戒备,依旧笑道,“如此一来,我更是要亲自向严皇后表达的歉意与谢意才行,还望晋皇成全。”
晋国皇帝袖下的拳头握得死紧,这楚国公主是个什么意思?她非要见严青玉,莫不是与她达成了什么交易?
萧霓也不催促,而两眼紧盯着他表达自己的不放弃。
“公主舟车劳顿,先且休息一下,待皇后的病情稳定后,朕再安排你们相见……”
“我来贵国都城有段日子了,什么乏也都解了,这倒不是重点,”萧霓突然语气一重,“重点是晋皇一再阻挠我与严皇后相见是何道理?还是你……”
“放肆!永阳公主,这里是我晋国,不是你楚国,由不得你耍威风。”晋国皇帝突然发难地站起来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藐视我晋国又是何道理?哪怕你背靠齐楚两国,我晋国也不是好欺负的,朕倒要看看天下人会如何评说你仗势欺人。”
先发制人,他此刻不能由萧霓牵着鼻子走。
随后他大手一挥,“公主,既然严大将军已经平安归国,我国地小人薄就不留公主了,公主且打道前往齐国完婚,朕会送上一份贺礼……”
萧霓似笑非笑地看向突然发难的晋国皇帝,“我何时完婚不劳晋皇挂心,依我看,晋皇莫不是将严皇后软禁起来了吧,这才怕我与严皇后相见,是也不是?”
晋国皇帝的脸色突然涨红起来,这个女子好生恼人,“一派胡言,来人,送永阳公主出宫——”
他不欲再与萧霓交谈,尽快将这女人送走才是正道,毕竟齐楚两国他可惹不起。
“本宫今儿偏不走了,晋皇,本宫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到严皇后。”萧霓冷笑一声,重新落坐一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
冲进来的侍卫看到萧霓那派样子,顿时拿眼看向晋国皇帝。
晋国皇帝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现在看到萧霓这个样子,立即火冒三丈,“永阳公主,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本宫什么酒都不爱吃,不过晋皇非要请我喝,那我也不会推却。”萧霓的态度也强硬起来,真要硬碰硬,她还没有怕过谁。
晋国皇帝立即大怒地朝一众侍卫道:“还不将这胆大妄为的女子给朕拿下——”
一众侍卫这才立即朝萧霓包围过去。
萧霓也不客气地抽出腰间的软剑,美目斜瞄了一眼晋国皇帝吓得脸色全无地躲到太监的身后,这皇帝实在无能至极,连她父皇都比不过。
正在剑拔弩张之际,大殿门口处有人匆匆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一声娇喝响起,“住手。”
晋国皇帝立即睁大眼睛看向门口,只见一女子背着光带着人大踏步进来,这声娇喝他太熟悉了,不是他那“好”皇后严青玉还能有何人?
究竟是谁如此大胆不顾他的旨意放她出来的?
他立即怒喝,“严青玉,你敢抗旨不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