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霓在离开萧沂的府邸时,看到有人在暗地里张望,想来应该是蔡氏的眼线,不过她倒是不怕蔡氏知道她来过这里,现阶段蔡氏是乐见她与萧沂亲近的,这样能赢得她父皇的好感。
其实她也知道蔡氏不会那么傻的在这个关键时刻拉帮结派犯错误,但她还是想让萧沂亲自拒绝蔡氏选妃,这样一来蔡氏不敢得寸进尺对亲生儿子有所忌惮,行事必定会有所收剑;二来萧沂也不会受制于蔡氏,尽管萧霓觉得自己有挑拨离间的嫌疑。
皇族不强大,就会受制于后族,这也是天启帝宁可负了结发妻子也要废她的后位打压蔡家的根本原因。
至于留传至今天启帝为爱申喻凤废后的版本,认真起来是经不起推敲的。
萧霓自认她的父皇不是有能力开疆拓土一统三国创万世功业的一代帝皇,但他至少是个合格的守成之主。
这一趟萧沂的态度,让萧霓的心安定了不少。
眼看天色不早,她不打算回宫,示意下人把马车赶往她在楚都的公主府,哪知刚到府门口,她就眼利地看到有人在暗处张望,第一时间想到的会不会是别人派来的眼线,一个眼神流转,暗卫已经会意地悄然赶去处理。
她这才神情舒缓地坐着马车慢悠悠地进了公主府。
没多时,暗卫就来报,说那暗中张望的人是申家的老仆,这老仆还带着个四五岁左右的孩子,是暗地里上门想求萧霓出手救申勇。
萧霓微蹙眉头,“他们还没走?”
那暗卫看到主子神情严肃,顿时后背感到一凉,萧霓自身的本事就不在暗卫之下,除了他们的头头禁一,少有人与萧霓能打成平手。
这申家老仆带着的孩子是申勇外室所生的,当初申喻凤被废,天启帝下令捉拿申家的人。
哪知申家家主申应显真真是个老狐狸,能在三国都能把生意做大的人哪那么容易就会伏诛?他逃走之时将儿子孙子都打散了往不同的方向逃难,一来增加了天启帝抓捕的困难,二来也为自己争取逃生的希望。
果然后来也是这样,申应显牺牲了妻妾儿孙一众至亲,自己逃得无影无踪,至今连天启帝都还不知道他真正的下落。
天牢里关押的都是申家的子孙后代,天启帝大怒之下也没有下令斩了他们,而是想着怎么用这群人引出申应显这只敢捻虎须的老狐狸。
申勇到底是帮萧霓做过事的,萧霓救不下他,却答应了保他外室所生的儿子安全无恙,算是为他申勇留下一个后代。
本来已是派人将这申勇的老仆和私生子送出楚都藏在乡村里面,哪曾想这两人会偷偷地又回到了楚都,在眼下这个节骨眼不是胡闹吗?
而暗卫后背生凉正正是因为怕萧霓以为他们办事不利下令处罚,想到那些刑罚,他的头皮也跟着发麻。
“都是属下办事不利……”
他自责的话还没有说完,萧霓摆摆手,冷笑道:“这事不怪你们,是他们不知道个死字怎么写?”
申家受了申喻凤的牵连被捕可以说是咎由自取,但这回天启帝决定将他们斩首却真真是倒霉到家了,因为蔡氏英勇救驾一事后面的刺客身份这排的就是申家的余孽。
天启帝这么做也是想着杀一儆百,申应显这老狐狸明显是逃出了楚国,他连儿孙都能舍下,这申家人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杀了一来让申应显那老狐狸痛不欲生,二来也是要为蔡氏出一口气。
此刻申家老仆抱着四五岁的小主子在怀里眼神不安地看着周围的环境,终于得以进到公主府,自家主子是为永阳公主出过力的,公主应该不会见死不救,他还抱着那点点希望不放。
萧霓的到来,吓得这对主仆立即跪倒在地。
那老仆不敢直视当朝公主,低着头哀求道:“求公主救救我家主子,他是为公主出过力的……”
一想到自家主子三日后将在菜市口斩首的消息,他的头就磕个不停。
萧霓冷眼看着他,“父皇的决定无人能推翻,你若是想着让你主子从此绝后,那你就继续磕头也无妨,反正本宫受得起。”
那老仆一听,顾不上敬畏,立即抬头看向萧霓,“公主,我家主子为公主是立过功的……”
他是申勇的心腹,所以申勇暗中行的事情,他大概都知晓。
萧霓冷笑道:“若不是因为他为本宫立过功,你以为本宫会冒着这么大的风险为他留后?”
那老仆不甘心地再问:“公主……”
“现在楚都到处风声鹤唳,本宫没有那么多时间与你耗下去,申勇的命本宫是救不来。”萧霓也不卖关子,直接告诉他结果。
申家是彻底得罪了天启帝,如今谁去说情都讨不了好,就算她是天启帝面前的红人同样也是枉然。
那老仆顿时绝望地跌坐在地上,转头看到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的小主子,他顿时老泪横流。
萧霓顺着他的目光看向申勇的私生子,这孩子没有她家那对龙凤胞般聪明闹腾,是个性子很安静的小家伙,此时他清澈的目光也正好奇地看着她,显然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就要不久于人世。
终归是做过母亲的人,她上前蹲下满眼温柔地看着眼前的孩子,伸手摸摸了他的头顶,用着不同地刚才冷漠的态度轻声道:“以后跟着你爷爷好好过日子。”
小家伙看了眼老仆,慢慢地点了点头。
萧霓这才起身,俯视跌坐在地上的申家老仆道:“本宫已经把话说完,你带着他赶紧走吧,趁着天黑,本宫安排人再次送你们出城,记住,以后不管听到什么消息都不要再回来了。”看了看一旁安静的孩子,微顿过后又道:“让他以后平平安安地过一生吧。”
那老仆听懂了萧霓的话,就是不要让孩子知道身世去报仇什么的,只要平平凡凡地活着便是。
他不甘心的,可看到孩子的脸,他又觉得萧霓说得再对也没有,他们这样弱小,如何能与皇家对抗?报仇什么的无异于以卵击石。
至于去投靠不知知踪的老太爷,他就更是不敢想,老太爷为了自己活着连儿孙都舍下了,让这孩子跟着老太爷又能得到什么好?老太爷是个重利轻别离的商人,天生赌徒的性格是改不了的,指不定哪一天又再度得罪一国犯下大错,再逃亡时,儿孙同样又是牺牲品。
想明白后,他擦去眼泪,重新跪好朝萧霓磕了个头,起身后拉着孩子默不作声地跟着暗卫离开。
萧霓目睹这对主仆离开,知道那老人是想通了,这样的结局很好,她也算对得起申勇。
卫衢进来的时候,看到萧霓正倚在贵妃榻上看书看得出神,他放轻脚步走过去,伸手就将她抱起来坐在他怀里,探头看向她手中的书,“在看什么出了神?”连他到来都不知道。
看清了书中内容,他的脸色不太好看。
萧霓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一回头就看到他紧蹙的浓眉,伸手抚平道:“这又是哪得罪了你?”
她特意留在公主府就是为了与他相会,依他对她的关注不会不知道她的行踪,果然一入夜他就来了,这让她的芳心暗自高兴起来,女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容易就能取悦的。
萧霓觉得自己终归还是逃不开女人的天性。
“严宇那里你不用太担心,我会搜罗天下名医去医治他。”他不喜欢她为了另一个男人伤神,就算是与男女之情无关也不行。
再说晋国的使臣快到楚都了,他感到一阵的烦躁,总感觉到似乎会有控制不到的事情发生,但又想不明白哪里会出问题。
在迎宾馆烦躁地来回踱步,得到她今晚下榻于公主府的消息,他这才心情稍为好转了一些,天色一暗他就迫不急待地来找她。
“他这病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我看看医书也只是聊以安慰罢了。”萧霓叹道,这段时间每天都有名医试图医治严宇,可惜的就是谁也拿不出确切有效的方案,严宇依旧昏迷不醒,只能靠着人参续命。
“晋国使臣要来了,我这回怎么派人打探也没探得到他将带来严后怎样的密令,你得做好准备。”卫衢伸手轻抚她俏丽的容颜,最近这张脸出现在梦中越来越多。
想到那些绮丽的梦境,他不禁收紧了揽在她腰上的手,这辈子他是不会轻易放开她了。
萧霓轻呼一声,“疼。”
卫衢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轻松她的腰际之时,看到她不满的眼光扫了过来,顿时觉得这女人真是没良心,他为了这事不安,她倒好,全然不放在心上。
“真没良心。”他不甘地轻捏了下她挺翘的鼻梁,话里带着几分宠溺的味道。
萧霓不悦地轻拍下他的手,真把她当三岁孩童了,“严后若提过份的要求,我自是不会应允,你放心好了。再说父皇明日应该会有旨意给你,我们的婚事要板上钉钉了。”
曾经她有过嫁他的疑虑,现在经历了这么多,她倒是坦然了,对他也多了一份信任,就如她在萧沂面前所说的,这人就是她的良人。
再次听到她表达愿意嫁给他,卫衢脸上的笑意就越来越大,这样的话他百听不厌,原来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是这样的。
这几年来他以为自己够喜欢她了,原来还是不够的,直接接触后才知道感情在一天天的加深。
“等你父皇允婚的旨意下来,我们就起程回去。”顿了一会儿,他接着又道:“我已经着人传令回去筹备我们的婚礼,到时候你若有不喜欢的地方,我再让他们改。”
提到婚礼,他的眼里也盛满了笑意,这段求婚终于要达到终点了。
“好。”
萧霓伸手捧着他的脸,在贴近他嘴唇之时冒出这个字眼,随后就被狂喜的他攫住嫣红的嘴唇吻了起来。
夜然在渐浓,屋里的情意却在高涨。
不过不管如何浓情蜜意,萧霓也会坚守底线不会轻易与卫衢发生关系,毕竟她已不是处子,就更不想让卫衢看轻她。
女人该有的矜持必须有,她要图的是白首携老,这漫长的一生,她都必须要有卫衢对她的敬重,这才是对待嫡妻的态度。
当然该有的甜头还是有的,她并不是那种墨守成规的人,既然决定要嫁他,所有可能发生的事情她都一一想过。
果然,不出萧霓所料,天启帝宣卫衢进宫,正式应允了他的求婚,还将陈郡做为萧霓的嫁妆。
这让朝野都震惊了,天启帝这等于是将陈郡白让给卫衢啊,这怎么行?
有反对的声音,天启帝独裁地压下,其实天启帝又何尝想将陈郡让给卫衢?
但他心里清楚,陈郡是萧霓费尽心血得来的,萧霓敢离开这么久,证明她对这个地方的控制已经到达了他人不能插手的地步,如今能掺一脚的人是蔡氏,毕竟蔡家正在出兵帮助萧霓击退金兵。
如果他硬要将陈郡扣下,蔡氏与萧霓一番争斗在所难免,就怕最后得利的就很可能会是蔡家,这不是他乐见的。
自己的大儿子品性如何,他这个做父亲的知道,这也只能是个守成之主,为了江山与儿子计,他都不可能再让蔡家独大。
所以在出阁前,他单独召来萧霓,看着眼前沉稳的女儿,他再一次感叹她的女儿身,“陈郡,朕交给了你,永阳,你要切记这是你的后盾,卫衢再如何,你都不能让他插手陈郡事务。”
言下之意就是要让萧霓守住这个地方,既不入齐国也不归楚国,以萧霓的特殊身份,秦国也不敢来夺,等于三国互相牵制的局面依然维持,不,是更加稳固。
萧霓屈膝道:“父皇,您放心,儿臣明白。”
她的性子也注定了她不可能让感情冲昏了头脑,从而让自己成为他人的依附,从小到大的生存经验告诉她,无论何时都必须留有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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