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苦心思虑不惜用拿去搏的一出苦肉戏最终还是感动了天启帝,这也让她重新回到了后宫,不过离她曾经登鼎的后位还是差了一步。
对于蔡氏获得的位份,有人暗地里羡慕也有人撇撇嘴不以为然,被冷落了二十多年,现在连命都差点没了,也没见天启帝直接封后,看来蔡氏的愿望注定要落空云云,后宫有这种想法的人不知凡几。
卫衢进宫看望萧霓的时候,笑着说:“蔡氏封了个皇贵妃,你怎么看?”
就是因为知道萧霓与蔡氏有交易,所以他才会猜到蔡氏这次受伤的背后有不可告人之处,当然身处漩涡当中的天启帝却又是另外一种想法,毕竟他现在被“感动”了嘛。
萧霓白了他一眼,随后也学着他那般笑道:“那摄政王爷你又怎么看?”
在这个问题上两人心照不宣地看着对方,对于天启帝的用意,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得到,当然也有人心急从而一叶障目。
蔡家主进宫看望蔡氏的时候,不悦地怒道:“你为了他连命都不要了,他就封了你个皇贵妃?这是什么意思?”
在他的眼里,天启帝这个君主可恶之极,打压了蔡家这么多年,明面上他对帝王是越来越恭敬,私底下的不满却是逐年递增。
蔡氏对于兄长的大发雷霆只是瞟了眼,然后就低头继续喝药,好在她准备充足,搬进了这寝宫第一天就用了自己人,不然兄长这反应传到天启帝的耳中,她之前的苦肉计就白施了。
为了做戏做得逼真,她是真挨了那一刀,要不然依天启帝的性子八成又要怀疑了,毕竟申喻凤这个贱人的事情才过去不久,天启帝正是最多疑的时候。
“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听到蔡氏那似不以为然的话,蔡家主的火气更为上冒,“你就这么甘心呆在这皇贵妃的位置上?他的上一道旨意可是将这位份给了个死人。”
兄长嘴里的死人是谁,蔡氏听得明白,“那怎么一样?皇上这么做是为了给田氏补偿,也是不让永阳委屈。”
蔡家主听闻,顿时嗤之以鼻,身居高位者哪有那么多仁心?
蔡氏把喝完的药碗放下,微抬下巴指示自己的心腹出去,这才把目光聚焦在兄长的身上,“皇上这么做是为了谁,你真的看不出来?”
蔡家主被这一噎,当即扁扁嘴没再说出不敬的话来,其实他哪里不明白?就是太明白了,这一切都是为了萧沂。
萧沂远离朝政已经很多年了,再说这么多年来他意志消沉,只是行尸走肉地过日子,现在他被天启帝放出来重新走入人群,能激发他斗志的就惟有蔡氏这生母。
只要蔡氏一天还没再当上皇后,萧沂就不能不振作起来,这些天来萧沂侍候母亲的劲儿,大家都看得出来蔡氏对这个儿子的影响。
天启帝也是存了考察萧沂能力的心思,要是他突然就封了萧沂当太子,蔡氏估计第一个就会猜疑天启帝真正的心思会是什么,现在这样反倒令蔡氏放下疑心。
蔡氏见兄长沉默的姿态,这才把脸色放柔和起来,“这些年辛苦你了,你的功劳我不是不知晓,忍过这些日子,才是我们蔡家重新兴盛的机遇……”
蔡家主阴沉着脸听着妹妹说话,心思却是飘到了别处。
蔡氏看到兄长的心不在焉,脸色也开始不好看起来,不过想到以后还得依靠娘家才能让儿子重登太子之位,这才又隐忍下来,转了个话题道:“还没抓到那秦宣太子吗?”
“这小子怕是已经逃回了秦国。”蔡家主咬牙切齿地道,他不在乎蔡一顺这个儿子,却相当在乎蔡家的颜面。
蔡氏的眉头又紧蹙起来,明明都得了百晓阁提前通风报信,还是让那人逃了,蔡家这些年都培养了些什么废物?思及此,她看向兄长的目光多了几分严峻。
蔡家主何尝不知道妹妹在想什么,但这次确实是自己手下的人无能,连个人都抓不到,遂气焰降了下来,迈步上前坐到妹妹床前的雕花圆凳上,皱眉道:“百晓阁昨儿有派人来与我说,说杀害一顺的是另有其人……”
“什么?”蔡氏惊讶地打断了兄长的话,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不过我是将信将疑,当时我追问这百晓阁的来人,他却是语焉不详,一会儿说是皇上背后下的黑手,一会儿又说是永阳公主也有疑点,连他自个儿都不能自圆其说,这又怎能洗刷秦宣太子的疑点?毕竟那会儿一顺去追捕的人就是他。”
蔡家主并不是完全相信百晓阁,他与百晓阁的交易并不多,但这次人家上赶子做买卖,他却多存个心眼,俗话说得好,送上门的东西哪有好的?百晓阁背后打的是什么主意,他现在真是半点也摸不到,没有好处人家凭什么帮他蔡家报仇?
蔡氏对于兄长的多疑也是赞同的,“现在蔡家正是韬光养晦的时候,可不能让人牵着鼻子走,不管是皇上还是永阳,现在都不宜追查,要不然就会影响到沂儿的重新起复,他当上太子,我们蔡家才能有真正的出路,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点要切记。”
蔡家主点了点头,不管是皇上还是永阳公主,他现在都不能动,当然如果将来查清与这二人有关,他定当下手报仇雪恨,想到这里,他握紧了手暗暗下定决心。
为了一偿宿愿,兄妹二人在这问题上达成了一致意见,他们都是能扛住忍字头上那把刀的狠人,对别人狠首先就得对自己狠是兄妹二人的人生信条。
萧霓此时并不知道百晓阁背后动的手脚,但是一直没联系上上官旭,她的心始终在这个问题上放不下。
蔡氏看到萧霓前来探病,脸上当即放出笑容,热情地招呼她坐到自己的身边,拉着她的手道;“这回真是多亏了永阳,要不然我也不能住到这寝宫来……”
“娘娘言重了,萧霓有愧,让娘娘受了那么重的伤,而且当初说好帮娘娘重归后位,结果却是这皇贵妃这位份……”萧霓故意说得惭愧至极。
蔡氏忙摆手道:“永阳无须觉得愧对我,实则如今这位份我满意至极,现在就是看你大皇兄能不能重回太子之位,这几乎是我最重的一桩心事,为人父母者最惦记的还是孩子。”说完,她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娘娘放心,大皇兄天资聪颖,重回太子之位是指日可待之事,而且在永阳的心中,这太子之位也只有大皇兄才能堪当,旁人是没这本事的。”萧霓忙道,这么说一来是安蔡氏的心让蔡家继续出兵帮她的陈郡度过难关,二来也是她自己的真心话。
蔡氏对萧霓的话是相当满意的,萧霓最好的一点就是相当识时务,而且言出必行,就凭着这一点,她对萧霓身上具有的申喻凤的血统就能视而不见。
两人私下里各怀鬼胎,明面上却是一派和谐。
萧霓告辞离去的时候,是大公主萧霏送她出来的,待看不到萧霓的轿辇,她这才转身回到母亲的寝宫。
这寝宫是皇后才能住的椒房宫,虽然母亲现在还言不正名不顺,但萧霏对这住处却是相当满意,在母亲养病的这段日子,每天都指挥着人重新布置,务必要将申喻凤的痕迹全数抹去。
正在她忙着布置这椒房宫的时候,听到太监来报说是皇上来了,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父亲现在对母亲极为上心,每天都一定要来探望一番,母亲圣眷正隆,身为女儿的她焉能不高兴?
忙整了整衣裙,她率领着椒房宫的下人赶紧到正门迎驾。
后宫最是跟红顶白之处,蔡氏春风得意,安妃处就有点门庭冷落,萧霓路过她寝宫的时候还是转了个道进去探望一番。
安妃正宁心静气地抄写佛经,看到萧霓没经通传就走了进来,这才赶紧搁下笔,笑道:“公主怎么有空闲到我这儿来?”一边说一边让人赶紧奉茶。
萧霓摆手道:“不忙,我刚在椒房宫喝了一肚子水,哪会口渴啊?娘娘在忙什么?”她朝桌案瞄了眼,像是正在抄佛经。
安妃却是没隐瞒,一边迎萧霓入坐,一边道:“在给蔡皇贵妃娘娘抄佛经,祈祷她早日康复。”待挥退了下人,她这才凑到萧霓耳边道,“我这么做皇上高兴,蔡皇贵妃也高兴,正是一举两得,我何乐不为?”
对于安妃的直白,萧霓有惊讶也有了然,经过这次的合作,她与安妃倒是混熟了,这安妃的性子倒是颇对她胃口。
若是早些与她相熟,或许她还能帮帮她谋个一男半女,可惜如今却是神仙也没有本事让安妃怀上身孕。
“要刷父皇与蔡娘娘的好感,直接登门探望岂不更好?”萧霓揶揄她。
这段时间探望蔡氏的人不要太多,安妃硬要凑在里面其实也没能得到多少好处,还不如就这般恰到好处的展示关心,说来安妃算是后宫中少有的聪明人,知道自己能要什么以及能得到什么。
安妃一挥帕子道:“我这儿这些日子难得来人,公主你还这般拿话揶揄我,你好意思啊你?”
萧霓忙道了不是,安妃也不是真的计较,两人倒是能说到一块儿去,这种体验对于萧霓来说算得是新鲜,她有多少年没有感受过这种来自女人的友情。
想当年她与马兰萱交好的时候也不曾有过这种感觉,马兰萱对着她讨好居多,真心却是少得可怜,可安妃不同,她与她之间几乎是没有多少利益牵扯,反倒能生出几分真情来。
“对了,有个消息不知道你收到风没有?”安妃小声地与萧霓咬起了耳朵。
萧霓一愣,看这个样子似乎是还没有露风的消息,皱了下柳眉细思,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安妃这神神秘秘地到底是想要说些什么。
安妃见萧霓没能会意,心下已是明白,看来她是真没有收到风,遂直接道:“皇上想要给大皇子选个继妃。”
给萧沂选妃?
萧霓瞬间会意,眼睛微微一眯,她父皇这是想要弥补萧沂。
“皇上问我哪家姑娘好,你说这话让我怎么答?我有自知之明,大皇子的继妃只能让蔡皇贵妃满意才行,我若是指手划脚就该遭人嫌了。”安妃似抱怨地说,其实就是暗示萧霓她不打算插手,也让她早有准备。
萧霓端起茶盏轻抿了口茶水,“不掺和是好。”这话说得模棱两可,不过却是赞成安妃站在岸上袖手旁观是对的,至于她自己是不是会插手,她倒是没透露出去。
安妃喜欢萧霓这种态度,在这宫里跟她说真话的人太少,与萧霓没有利益冲突,反倒还合得来。
萧霓从安妃这儿得了这个消息,看来她父皇对安妃的宠幸依旧,要不然也不会拿这个问题来问安妃,不由得回想之前在椒房宫时,蔡氏丝毫没有提及选继妃一事,蔡氏是知情还是不知情?这就有待商榷了。
不过蔡氏防她,她倒是看出来了,就目前这局势来说,她于蔡氏来说可利用的价值低了许多。蔡氏重新上位,连带她的一对儿女重新也获得了天启帝的宠爱。
安妃的话又让她想到后宫的格局分布,听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等蔡氏的身子骨好转,这管理后宫的权利就要重新交回给蔡氏,等于是说蔡氏若能笼络住天启帝,那蔡氏离后宫的一言堂就不远了。
安妃喝茶之际也不忘暗地里看向若有所思的萧霓,哪怕两人私交突飞猛进,有些话她依旧不能说得太直白,不过是有意说了几句带有目的的话,显然眼前这个年轻的公主已经想得颇为长远。
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齐国的那位摄政王是时候该提亲了。